第40章

送走了五姑,一家人收拾收拾包餃子,家裏人口多,又難得吃一次餃子,葛鳳芝心裏有數,兩個丫頭一個人得吃二十多個,兩個小子三十個都打不住,自己和馬占山怎麽得也得吃四十個餃子。

這麽一算,一頓一百個餃子都不見得夠。

把先包好的指揮着孩子們擺好凍上,又單盛出一小蓋簾子交給馬宏學,“去給你大爺送去。”

“诶。”馬宏學端着餃子颠颠地走了。

又盛出另一小蓋簾子,“宏生,你把這一簾子送大林子家去。”

“我不去,外面賊冷的。”馬宏生瞧着家裏的餃子快包完了,生怕自己回來晚了吃不着。

“媽,我去吧。”馬大麗想起自己還沒有問過朱逸群王樹的事兒呢,趕緊接過餃子。

葛鳳芝瞅了馬大麗一眼,“快去快回啊!大姑娘了,在一個老爺們家裏呆久了不好。”

“你啊,淨瞎想些沒用的,他們從小一起長大,跟一窩的孩子似的。”馬占山不以為意地說道。

“都是要相看對象結婚的年紀了,就你大大咧咧的不當回事兒。”葛鳳芝撇了撇嘴,她倒不是真擔心什麽,要是真擔心也不會讓大麗去送餃子。

馬大麗圍上圍巾戴上大手悶子端着餃子去朱逸群家。

到了院外一看,院門開了個縫沒鎖,她一推門就進去了,走過長長的院子,推開屋門,瞧見朱逸群正在外屋地煎豆包吃呢。

豆包被煎得焦黃滋滋冒着油花,聞着就香。

“四哥,我爸讓我給你送點兒餃子。”

“宏生呢,怎麽這次是你來?”馬家做點特殊的東西,總會帶上他一份,花卷、豆包、豆沙包……

“他嫌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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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冷啊。”朱逸群笑了笑,“你等會兒,我昨天新炒了點兒油茶面,你拿回去點。”油茶面好炒,面粉、油、糖、花生、芝麻,小火慢炒就是了,只是材料貴,一般人家舍不得這麽吃。

朱逸群不止加了花生和芝麻,還在裏面加了難得一見的葡萄幹。

“晚上餓了不樂意做飯沖這個喝。”他把黃紙包的油茶面交給大麗。

“那個……王樹……”

“我收拾了他一頓,他老實了。”

“我聽村裏人說他這回回來,能幹了也懂事了,要不是他,王大酒包家還不知道咋整呢。”

“不管咋地,他得活啊,爹媽指不上就指着自己呗。”

“過去他咋不這麽想呢?說到底還是你有法子,我走了啊,哪天上我家來。”馬大麗說完拿着油茶面告辭。

“诶,明天你有工夫嗎?”

“啥事兒?”

“你跟宏生沒事兒幫我幹點兒活,我請你們吃炸丸子。”

“啥活啊?幹活就幹活呗,請吃東西幹啥。”幹活真不是啥事兒。“你讓我幫我洗衣裳?”

“衣裳補蓋都洗完了,明個兒我糊牆,一個人糊不齊。”

“行!我明個兒一早就來!”大麗抱着油茶面兒走了,走在道上,油茶面兒的香味兒勾得她忍不住流口水,這東西太難得了,她還是去年在姑姑家,姑姑給她沖過一回呢。

喝着又甜又香不說,咬着一口花生仁兒,香得人魂兒都沒了。

她一邊聞着味兒一邊往家跑,吃餃子呢,酸菜肉餡的,一年到頭也就是這幾天能吃着餃子,要是啥時候天天吃餃子就好了。

“老師。”一個弱弱的小聲音在她的身後響起,她一擡頭,看見站在路邊拎着一條魚的趙小玲。

“小玲啊!你幹啥呢?”現在已經下午兩點多了,本來就只能當燈泡使的太陽,已經準備下山回家睡覺了。

“我爺讓我給你家送條魚,我爸釣的。”趙小玲把魚交給大麗。

“你爸回來了啊?”趙小玲的爸爸也是趕大車的,不過不是在村裏趕車,而是在縣城建築社趕車。

“嗯,回來了。”趙小玲說道,“老師,過完年我家就搬家到縣城了,我爸說上縣城上學能上到高中呢。”

馬大麗心裏咯噔一下,趙小玲可是尖子生,每次考試都能考100分!有她一個人不光能提高全班的成績,還能幫她抄題、收作業、判作業,幹好多活呢。

趙小玲疑惑地瞧着馬大麗,“老師,你咋不笑了?”

“沒事兒,老師替你高興。”小玲在屯子是耽誤了,去縣城正好。

“老師再見!”趙小玲揮了揮手!蹦蹦跳跳地走了。

唉,少了個學霸,自己這個年級怕是越來越慘了,馬大麗頓時覺得手裏的油茶面都不香了。

馬宏生去送餃子,端回來一塊鹵好的狍子肉,馬大麗送完餃子,拿回來的是一包油茶面和一條魚。

“這魚是哪整的?”滿屯子舍得炒油茶面的也沒幾家,指定是朱逸群這個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幹的,魚是哪兒來的?

“趙小玲送的,她家過完年就要搬家了。”

“縣城的房子買成了?”馬占山倒是知道不少,“趙老蔫在縣城又幹公家的活又幹私活,不少掙錢,買房搬家也算有正事兒。”

“我們班啊,少了個尖子生。”

“少了個尖子生咋了?人都是一樣的,主要看老師。”馬宏學說道,“今年高考出得好些題我們老師連看着都沒看着過,我聽說人家市裏的學生啥題型都做過。”

“你們老師,你們老師都是接班的,還不一定有你學習好呢。”馬占山撇了撇嘴,“掌櫃的,這魚咋整?”

“直接拿外頭挂着凍上,凍實誠了擱缸裏。”

“養着呗,明天炖了,魚凍了就不好吃了,這魚還活呢。”

“明天炖了,過年吃啥?”葛鳳芝冷哼了一聲,把馬占山的念頭給掐斷了。

“大林子那天不是送魚了嗎?”

“過年好幾天呢!就一條魚夠嗎?”不管怎麽樣,葛鳳芝總有借口把好東西全留下,她伸手又沒收了油茶面,“油茶面留着宏學回學校帶到學校喝去。”

“老婆子,我還沒嘗着味兒呢。”馬占山伸手想要搶回來,“給我留點兒。”

“留啥點兒啊?挺大的人這麽沒溜兒呢?扒蒜去!”

看看,家庭地位不是看是不是坐在主位上,吃餃子的時候拿着香油有給所有人分香油的權利,家庭地位得看誰掌握了食物的分配權。

馬占山有點兒小郁悶,就連葛鳳芝開恩讓他喝一小盅酒,也沒有讓他高興起來。

“爸,明天朱四哥找我跟宏生幹活。”

“你倆能幹啥活啊?”

“他家裏糊牆!找我跟宏生幫忙。”

“他家的牆不是新糊的嗎?”一般情況下都是過年的時候才糊牆,朱逸群家的房子是新蓋的牆是新糊的,過年可以不糊。

“朱四哥想糊就糊呗。”馬宏生說道,朱逸群手松,又會做吃的,現在家家都在預備年,去他家幹活指定有好吃的。

“去吧,把玉珍也帶上,明天家裏沒啥活了,你們走了讓你二哥消停看會書。”

“好嘞!”

糊不糊牆是次要的,主要是炸丸子,朱逸群炸得是素蘿蔔丸子,雞蛋、蘿蔔絲、剩飯和澱粉按比例混合,加上各種調味料,用小勺挖着一個一個炸。

炸完了丸子,他又把家裏的小雜魚給炸了。

馬大麗年紀大些有“深沉”,馬宏生和馬玉珍兩個守在鍋邊吃,還沒等炸完呢,他倆吃了個半飽。

“四哥你真厲害,誰嫁給你當媳婦兒指定享福。”馬玉珍嚼着熱乎乎的丸子挑起了大姆哥。

“要不你嫁給四哥呗!”馬宏生笑嘻嘻地說道。

“你胡扯啥呢!”馬玉珍伸手照着馬宏生的胳膊掐,“大姐嫁給四哥才對呢!”

本來朱逸群炸丸子,馬大麗幫着他做糊牆後的掃尾工作,兩人都沒有別的想法,被這兩孩子一鬧徹底幹不下去活了。

馬大麗尴尬地把掃帚拎了起來,“讓你倆來幹活了還是來胡扯了?”管他是妹妹還是弟弟,削就一個字!她跟朱逸群?怎麽可能!瞎扯!胡亂編排人!“好吃的都堵不住你們的嘴!再胡扯把你們倆舌頭薅下來扔油鍋裏炸了!”

“那可真不錯,炸口條好吃着呢。”朱逸群一邊拿着長長地筷子扒拉着油鍋裏的小魚兒,一邊悠悠地說着,眼睛盯着馬宏生和馬玉珍的嘴,好像真要炸他倆的舌頭似的。

馬宏生和馬玉珍被馬大麗拿掃帚一頓抽,又被朱逸群拿眼神兒恐吓,噤若寒蟬不敢再說話了。

回家的路上他倆遠遠走在馬大麗的身後,“他倆确實不能在一塊兒,他倆在一塊兒咱兩可慘了。”馬玉珍摸了摸身上被打的地方,真疼啊。

“那可不。”馬宏生摸了摸自己的頭,馬玉珍好歹沒有被打到頭,他可是結結實實的挨了兩下,“明天咱家要來客人。”

“啥?”

“聽說是給咱姐介紹的對象,縣城的,條件可好了。”

“讓姐嫁縣城就對了,姐打人太狠了。”

家裏要來客了,一大早草草吃了早飯,全家總動員把已經收拾過一遍的屋子裏外又收拾了一遍,連水缸都被挪出來擦了,要不是夠不着,廚房上的燕子窩都得被擦幹淨抛光。

馬宏學、馬宏生、馬玉珍被趕到外頭去了,馬占山、葛鳳芝、馬大麗把過年時的新衣服都拿出來穿了,葛鳳芝還親自給馬大麗戴了一朵頭花。

不管介紹的人咋樣,第一次看對象怎麽樣也要來個開門紅,給別人好印象。

到了九點多,五姑領着兩人進了院,一個中年女人帶着一個小個不高的人走進了院子。

冷眼一瞅像小孩兒。

小孩兒?

難道那人是二婚?在後頭呢?

葛鳳芝把人迎了進來,來這兩人兒穿得不錯,渾身上下一點兒補丁都沒有,女人穿了件暗紅色的洋服棉襖,露出一截兒勾針織的白色領子,褲子是深藍色的褲線筆直筆直的,黑色的棉皮鞋擦得锃亮锃亮的。

仔細一瞧她旁邊的人,也不能算是小孩了,應該就是介紹的那個人,葛鳳芝自己不到一米六,這“小孩”兒,比葛鳳芝稍微高一點,怎麽樣也超過一米六了。

長得好看!

超出預期的那種好看,白白靜靜的,大眼生生的,說是個初中生也有人信。

穿得也體面,裏面不知道挂了什麽毛的皮夾克,喇叭褲,頭發簡單地燙了小彎。

只是一雙眼睛看眼神兒略有些漂……

葛鳳芝心裏咯噔一下,這不是個穩重人,也不是啥老實“客兒”啊。

這一家人進來了,也在打量馬家,五姑還在旁邊介紹呢,“這家是我們村的頭一戶!姑娘的爸爸是村長,家裏從來都是幹幹淨淨的,兩口子都是正過的人,他們家的大麗啊,長得又高又白又好看!人還讀過書,不是一般的屯子姑娘。”

“她五姑啊,進來坐。”葛鳳芝開門迎了出去,“這兩位是……”

“這就是我跟你提過的,這位你們常去縣城可能都認識,一糧庫保管員姓魏,這是她兒子魏大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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