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告別折陽的內褲,(1)

學校的午休時間并不長,萱萱吃過飯很快就走了,臨走時一再叮囑折陽,要他爸爸親自來給她送禮物。

萱萱一走,樂安長嘆了口氣,她比萱萱大不了幾歲,因為萱萱的事情有些感同身受,說道:

“老板,你打算怎麽做?需要把我的傘先借給消防員先生用用嗎?”

折陽看了眼樂安傘上面一簇挨着一簇的向陽花,拒絕了:

“你的傘對他沒用。”

“那該怎麽讓萱萱見到她爸爸呢?還是……告訴她事實?”樂安問道。

“讓她爸爸自己來決定。”折陽說。

見或者不見,說不說實話,都不是他們該決定的事情。

一行人準備回傘鋪,一上車,布偶貓終于能說話了,長長哈出一口氣,顯然憋壞了。

“我這可算發揮作用了啊。”布偶貓甩着尾巴挺得意。

“我這美貌,別說是小姑娘,就是大男人看了都把持不住。”說着它又開始洋洋自得起來。

樂安看着布偶貓蓬松的毛發,的确沒忍住輕輕摸了兩把,感嘆道:

“布偶貓的顏值的确能打,可惜就是會說話。”

布偶貓聽了立刻炸毛,反駁道:

“樂安,你怎麽回事!你是不是對我的男神音有意見!”

樂安趕緊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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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沒有,好聽,很好聽的!”

布偶貓很快被順了毛,重新趴了回去。

樂安看着布偶貓的樣子,想了想問道:

“貓,你沒有名字嗎?”

說着她看向正在開車的折陽,說道:

“老板也是一直叫你貓。”

布偶貓懶散的甩着尾巴尖,說道:

“有啊。”

樂安立刻追問:

“叫什麽?”

布偶貓用嚴肅正經的語氣說道:

“我叫……男神。”

樂安:

“……”

布偶貓用尾巴甩了下樂安,不太滿意:

“是你問我名字的啊,怎麽了?告訴你你還不滿意了!”

樂安道:

“我還是叫你貓吧……”

傘鋪只留下了溫書清和消防員兩個魂靈,他們倒也安靜,折陽只是将他們關在了傘鋪裏,并沒有限制他們在傘鋪裏的活動範圍。

折陽一行人進屋的時候,溫書清正坐在桌邊看蠟燭屋裏拿出來的古籍,消防員依舊呆站在一邊,魂靈的邊緣已經開始泛黑了。

他的執念太深,正在逐漸向厄轉化。

折陽進去直接把消防員拎過來,遞上了幾次想送沒送出去的油紙傘。

“拿着。”

消防員緩緩低頭盯着油紙傘看,也不伸手接。

折陽幹脆撐開油紙傘,架在了消防員的肩膀上。

“你要想再見你女兒,就必須信任我,供奉這把傘。”

架在消防員肩膀上的油紙傘繪着一幅淡雅的綠林溪水圖,潺潺小溪讓人覺得格外寧靜。

圖裏的世界寧靜祥和,綠蔭盎然,有水有樹有藍天,唯獨沒有火。

“女兒”這兩個字永遠都是消防員的死穴,他終于緩緩擡手,握住了油紙傘的傘柄。

在握住傘柄之後,他渾濁的雙眼慢慢清明,眨了眨眼睛,蹲在地上撐着傘痛哭起來。

一個大男人,在面對大火的時候都不會哭,被燒成黑炭都不會哭,只有想到女兒的時候才會崩潰。

樂安看着消防員,心裏也跟着難受,轉頭坐到溫書清旁邊,選擇低頭不看。

折陽兀自領着荊懸去卧室換衣服,留消防員自己蹲在那裏哭。

樂安以為折陽只給荊懸買了一大箱子的頭套,其實不只是頭套,還有各種各樣的衣服。

比起荊懸剛複活時随便亂裹的衣服,現在荊懸的生活水平簡直有了質的飛越。

折陽把荊懸身上的西裝扒下來扔進水盆裏,他那身西裝只能手洗。

荊懸默默看着折陽忙前忙後,直到折陽拿着家居服過來,他主動擡起了雙手。

折陽一愣,把衣服扔到了荊懸身上。

“自己穿!”

荊懸腦袋上挂着衣服,委屈巴巴的站了很久,透過衣服縫隙見折陽去浴室洗衣服不管他了,只能自己笨拙的套衣服,套上袖子後,系了兩顆扣子還系錯位置,褲子拉鏈也不拉,拖着松垮的褲子就去找折陽。

挺吓人的一個白骨,無措地站在折陽身後,見折陽要給他搓洗西裝,也忘了系扣子的事情,黑霧彌漫過去裹住折陽的雙手不讓他碰涼水,緊接着幹脆把折陽整個人都裹了起來,自己蹲到折陽剛剛蹲的地方,伸手抓住泡進水裏的西裝想要搓洗。

折陽直覺不好,剛要出聲,荊懸雙手一搓,好好的西裝直接被撕成了兩半。

荊懸只有在面對折陽的時候才會小心翼翼,面對其他東西,他本就是極厄邪祟,複活時間不長,似乎還不太能控制好自己。

一人一白骨都愣愣地看着撕成兩半的西裝上衣,折陽甚至感覺到裹着他的黑霧都變得僵硬了一瞬。

荊懸像是為了彌補錯誤,把撕裂的西裝上衣小心泡進水裏藏了起來,又拿起褲子,看了許久,像是在斟酌力道,又搓了下去。

折陽閉上眼睛轉頭,就聽一聲布料撕碎的聲音,褲子也裂開了。

別說,這西裝貴有貴的道理,撕裂的聲音都十分清脆。

一套西裝毀了,白骨緩緩站起來,沒有拉拉鏈的褲子順着兩條腿骨掉了下去堆積在腳邊,上衣也是松松垮垮的,明明是一個能吓壞惡鬼的邪祟,此時做錯事站在折陽面前,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擺。

折陽深吸一口氣,說道:

“放我下去。”

荊懸做錯事不敢不聽,黑霧慢慢放下折陽,折陽去倒了水,把撕壞的西裝扔了,轉頭一看荊懸還站在那裏,褲子掉在腳邊,全身上下就眼眶裏的兩點紅光在跟着折陽轉悠。

折陽無奈地幫荊懸把上衣扣子系上,彎腰給他提上褲子,慢慢拉上拉鏈。

拉拉鏈的時候,荊懸突然伸手輕輕摸了摸折陽的臉。

折陽側頭躲了一下,若是平時荊懸一定要跟過去繼續碰一碰,這次卻不敢了,老老實實的收回了手。

拉拉鏈的時候荊懸一直低頭看折陽,被折陽推着下巴被迫擡頭。

“別老盯着我看。”

荊懸不看了,側過頭視線落到浴室裏被折陽立在一邊的水盆上,不知想到了什麽,兩點紅光慢慢轉了回來,又開始看折陽。

折陽和荊懸出去的時候,消防員已經不哭了,抱着傘坐在桌子邊,看到折陽出來立刻站了起來。

“清醒了?”折陽問道,也走過去坐下。

一張方桌坐了一圈,看着都正常,活人卻只有折陽一個。

消防員點了點頭,說道:

“萱萱……是我的女兒,我對不起她。”

折陽沒接消防員的話,而是問他:

“你信我嗎?”

消防員抱緊懷裏的傘,用力點頭:

“我信你。”

折陽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問他:

“說吧,你有什麽遺願?”

消防員面前也擺了一杯茶,是溫書清倒的。

他低頭看着茶杯裏還散發着熱氣的茶水,裏面暈着圈,照不出他現在的模樣。

在這傘鋪裏能碰到東西、能吃東西還能喝茶,可他終究已經死了。

“我想……請你幫忙,把我的存折和給萱萱的禮物帶給她,存折裏的錢是我攢着想給她成年後做修容手術用的,禮物是她今年的生日禮物,只是已經遲了好多天。”

“中午我見了她,她要你親自把禮物給她。”折陽加重說了“親自”兩個字。

消防員愣了愣,神情不知是高興還是難過。

“萱萱終于願意見我了……看來她媽媽并沒有把我死了的事情告訴她,不告訴她也對,她那麽小,沒必要知道。”

溫書清似乎對消防員的事情很感興趣,聽得很認真。

折陽撐着下颚,一側頭就注意到荊懸一直低着頭,視線依舊在他身上,只不過看着的似乎是他的……腰部以下大腿往上的地方。

“……荊懸。”

折陽叫他,荊懸沒動,只是兩點紅光緩緩落到了折陽的臉上,似乎是告訴折陽他聽到了,然後視線又慢慢下移,重新落回折陽腰部以下大腿往上的地方。

他不自在地交疊雙腿,擡手托住了荊懸的下巴往上擡了擡。

“你在看什麽?”

荊懸被迫與折陽對視,這回不往下看了,終于像平時那樣,重新看向折陽的臉。

消防員撐開了傘,看着上面的小溪,用指尖一點點描摹着。

“我和萱萱的媽媽很早就離婚了,我這個工作……忙起來不分日夜,還有生命危險,萱萱媽媽一直勸我辭職換個事情做,我不願意,時間長了我們的矛盾就越來越大。”

“萱萱卻很支持我,她總說我是大英雄,救了那麽多人,所有人都羨慕她有一個大英雄當爸爸。”

“後來我和她媽媽離婚,按理來說萱萱是會判給她媽媽的,可是萱萱執意要跟着我,我高興壞了,發誓一定要照顧好萱萱。”

“可是一忙起來,不分晝夜都要出去,萱萱還那麽小,自己在家裏從來都不抱怨一句。”

消防員說這些的時候,眼睛裏帶着淚,表情卻很幸福。

樂安怔怔地看着消防員,有些出神。

“她還那麽小,那麽小就知道心疼我,自己學着給我做飯,她連竈臺都夠不到,還要踩着小凳子。”

“是我被幸福沖昏了頭,我該制止她的……我到處跟別人吹噓我家萱萱獨立懂事,還知道心疼爸爸,所有人都羨慕我。”

“直到那天晚上,半夜突然起了一場大火,消防人員都不夠了,那場火距離我家很遠,萱萱自己在家,明明困得不行還想給我準備宵夜,煮粥的時候睡着了……”

“為了防止萱萱被壞人騙,給壞人開門,我走的時候都會在外面将門再鎖一層,萱萱自己是打不開的,我們家住的還是高層。”

折陽想到了萱萱身上的燒傷,後面的事情不用消防員細說,他已經能猜到了。

消防員的神情一改之前的幸福,逐漸變得扭曲,他充滿了自責和痛苦,魂靈周圍的黑色從邊緣慢慢延伸,逐漸開始向中間靠攏。

“萱萱很聰明,她先報的火警,可當晚幾乎所有人都在城市的另一邊,需要臨時抽調消防車回去,趕過去需要不少時間。”

“萱萱第二個電話就是打給我的,當時我正準備沖進火場,我看到了萱萱的來電,可我沒接……”

“我沒接……”

“等我從火場出來的時候,同事告訴我萱萱進醫院了,家裏着火了。”

“我當時懷裏抱着從大火裏救出來的別人家的孩子,可我的孩子被火燒成那副樣子,躺在醫院裏,差點命都沒了!”

樂安聽着低下了頭,一顆又一顆的淚水砸在了桌子上。

“那之後,萱萱就被她媽媽接走了,萱萱年紀小,只能等成年之後再做修複手術,可就算能手術,也不會恢複如初了。”

“萱萱自小就漂亮,要不是因為我……”

“後來,她就不肯見我,也不願意叫我爸爸,每次生日我只敢托人幫忙給她送禮物,我自己藏在遠處偷偷見她一面。”

“講完了?”折陽問道。

消防員的事情似乎并不能讓折陽動容,他轉動着茶杯,神情從剛才到現在都沒有變化。

折陽的眉眼微垂,睫毛在燈光下像是籠罩着一層紗,整個人精致好看到令人無法忽視,可也冷漠。

樂安眼眶帶淚,看着折陽,越來越覺得她看不懂他們老板。

明明有時候意外的溫柔,有時候卻冷漠到讓人害怕。

消防員點了點頭,情緒還處在崩潰之中。

“廢話那麽多,你還沒說你打算怎麽辦?萱萱想要你親自把禮物給她,我可以讓她見你一次。”折陽說。

“不要!”消防員突然喊道,他甚至急切地站了起來。

在折陽的視線下,消防員突然把油紙傘放在桌子上,彎腰作揖拜了一拜,他将腰彎到九十度,十分虔誠,起來後又一連拜了下去,像是不知疲憊,一下接着一下毫不停歇。

與此同時,蠟燭屋內一盞蠟燭燃燒起來,昏黃地燭火晃晃悠悠,逐漸壯大。

消防員一邊彎腰拜油紙傘,一邊祈求道:

“求求你不要告訴萱萱我已經死了,就說我調去了外省,就讓她把我當做一個狠心的父親吧,萱萱心很軟的,她要是知道我死了,一定會受不了。”

折陽點點頭,直接起身,問道:

“你家在哪兒?我們現在就去取東西。”

布偶貓本來在懶散地趴着,聽到折陽的話,吓得一下子站了起來。

“這麽急?現在?為什麽不能等到明晚!”

像偷偷潛伏進別人家這種事,就算家主的鬼魂知道也同意,他們也只能晚上去,畢竟還要防着鄰居把他們當成小偷報警之類的。

“來不及了。”

折陽眼底的金光緩緩流淌而過,他看着臉色越來越黑沉的消防員,說道:

“他很快就要變成厄了。”

消防員擡頭,眼白已經褪去了一半,整個人看起來可怖又詭谲,他還在呢喃着:

“萱萱……我的萱萱……”

布偶貓見消防員這模樣,也閉了嘴,他平時雖然總是咋咋呼呼的,性格也不算讨喜,可大事上也不會墨跡拖後腿。

一行人半夜出發,前往消防員家裏。

消防員家的鑰匙在他的屍體上,他的屍體這會兒早就不知道被家裏長輩怎麽處理弄到哪兒去了,所以還是需要布偶貓去開窗戶。

到了消防員家的樓棟,布偶貓竄了上去,從安全通道的窗戶出去,爪子緊緊勾着空調外機,一下一下地往上跳。

樂安低頭往下看了看,立刻把頭縮了回來。

“這也太高了,貓不會出事吧?”

“放心,摔不死它。”折陽說道,緊接着又問樂安。

“你怕高?”

樂安使勁點頭:

“我恐高,特別恐高。”

“是麽。”折陽應着,不知為何突然問樂安這個問題。

布偶貓的爪子很鋒利,破壞窗戶不是什麽難事,他很快從消防員家的窗戶進去,給折陽他們開了門。

消防員的家裏很亂,他原來的房子燒了,因為愧疚和悔恨,他也不願意再住在那裏,後來搬了家獨自住這。

客廳和他自己的卧室都是一片亂糟糟,冰箱裏全是微波食品,水池裏還堆積着沒洗的碗筷。

布偶貓捂了捂鼻子,抱怨道:

“臭死了臭死了!”

消防員說東西都在另一間卧室,折陽轉身推開另一邊的門,看到裏面的布置,頓了頓。

與外面的髒亂不同,這間卧室布置得溫馨又漂亮,堆滿床的毛絨玩具,塞滿牆的漫畫書,甚至床頭還擺着花瓶,只是裏面的花已經枯萎了。

消防員一直希望萱萱能夠重新回到他的身邊,可他自知對不起萱萱,萱萱的媽媽也不會再把萱萱讓給他,所以他即使搬家,也準備了萱萱的房間,就怕萬一呢,萬一哪天萱萱願意來看他,他這裏還有給萱萱準備的房間可以住。

折陽從床頭抽屜裏找到給萱萱準備的禮物,一條簡單大方的項鏈,從書架上找到了消防員的存折。

離開消防員家的時候,樂安把消防員家裏的垃圾給帶了出去。

折陽見了沒有阻止她,布偶貓抖了抖胡子,到底也沒說什麽。

荊懸一路安安靜靜跟在折陽身後,今天的存在感特別低。

折陽總覺得奇怪,特意回頭看了眼荊懸,就見荊懸剛剛把視線從他的屁股上收了回去。

“……你在看什麽?”折陽問道。

荊懸說不了話,只會無辜地看着折陽。

折陽甚至産生了把他的小南瓜頭套轉過去,讓他看不見外面的沖動。

他已經被荊懸盯着屁股看了一整個晚上了,不只是屁股,就是這個位置,正面後面荊懸都看。

介于荊懸之前的表現,折陽不得不懷疑荊懸心裏有什麽歪主意,別看他一個骨頭架子,花花腸子可不少。

回傘鋪後消防員看到折陽手裏的東西不斷道謝,又沖着那把油紙傘拜了又拜。

折陽沒理他,徑直走進蠟燭屋,看着那盞新燃燒起來的蠟燭,燭光盡收眼底,搖搖曳曳得特別好看。

“太少了。”他說。

光是消防員現在給的功德不足以讓荊懸長肉,看來還是要徹底解決消防員這件事後才行。

折陽沒回頭,直接伸手一拽就把身邊的白骨給揪了過來。

“你下次打算長哪裏?”

白骨看了眼搖曳的燭火,很快不感興趣的又看向折陽,突然敞開雙臂要抱折陽。

折陽抵着他的胸骨推開了他,先一步走了出去。

“行了,我要睡了,明早要去攔人的。”

消防員的情況實在是等不及了,折陽他們甚至都不敢等到中午萱萱放學,明天一大早就得去攔萱萱。

折陽是起床困難戶,怕自己起不來,鬧鈴從四點半就開始,每半小時一個。

平時他都要磨磨蹭蹭等最後一個鬧鈴響了才起床,誰知這次第一個鬧鈴響起,他關掉鬧鈴後就有點清醒了。

夜裏睡覺時,在半夢半醒間,折陽總覺得房間裏有些細碎的小動靜,像是錯覺。

他這一醒,就察覺出不對勁來了。

被子裏的兩條腿輕輕蹭了蹭,總覺得……下面滑溜溜的,像是沒穿內褲。

可他記得很清楚,他昨晚是穿着衣服睡覺的,他也沒有不穿衣服睡覺的習慣。

折陽緩緩探手進被子裏摸了摸,皺着眉坐了起來,他下面真的沒穿。

別說內褲了,褲子也不翼而飛。

他打開床頭燈,看到平時睡覺總是緊緊挨着他的白骨此時背對着他躺在床的另一邊,看背影就能感覺到他的心虛。

折陽想到他不翼而飛的褲子和內褲,臉黑了下來。

他隔着被子踢了白骨一腳,怒斥道:

“給我起來。”

白骨一動不動,還在裝睡。

折陽又踢了他一腳,這次用力大了些,差點把白骨踢下床。

“不起來以後永遠別想進來了!”

白骨終于磨磨蹭蹭的起來,黑漆漆的眼眶裏兩點紅光向下看,不敢和折陽對視。

他一起來,身前藏着的東西就露了出來,是折陽的睡褲。

折陽一把拽回自己的睡褲,翻了翻沒找到內褲。

他把睡褲扯進被子裏套上,在房間裏四處翻找也沒找到他的內褲。

在他即将發火的臨界點上,白骨終于指了指浴室的方向。

折陽怒氣沖沖地走進浴室,看到自己的小內褲被洗得濕答答的挂了起來。

他愕然地看着那條挂的高高的內褲,上面的黃色笑臉像是在嘲笑他。

白骨磨磨蹭蹭地走到折陽身後,低着頭,輕輕扯了扯折陽的衣角,兩點紅光扁了扁,像是在邀功。

折陽深吸一口氣,壓着火氣問他:

“荊懸,你是不是有什麽毛病?半夜偷偷洗我的內褲做什麽?”

折陽終于明白這骨頭架子為什麽盯着他那裏盯了一天,敢情就是為了洗他的內褲?

荊懸指了指垃圾桶裏被他撕壞的西裝,又指了指內褲。

意思似乎是折陽要給他洗衣服,他就給折陽洗內褲。

折陽心情複雜,怒火倒是慢慢消了,他一遍遍叮囑荊懸:

“以後不要給我洗內褲知道嗎?也別碰我的內褲!”

荊懸沒反應,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

折陽重新翻了條內褲躲進浴室裏穿上,出來後躺進被窩裏居然還有睡意。

只是臨睡前,折陽迷迷糊糊地把手伸進被子裏,抓住了自己的褲腰。

等折陽睡着後,白骨冰涼的手悄悄探進被子,在碰到折陽抓着褲腰的手後頓了頓,只好可惜的退了出去。

他躺在折陽旁邊,認真盯着折陽看,心裏懵懵懂懂地想着:

折陽的內褲,好小。

他以後的內褲,一定不能這麽小。

早上折陽打着哈欠走出卧室,正忐忑在原地轉圈的消防員一看到他,立刻迎了上來。

他懷裏抱着一個飯盒,是他起早給萱萱做的午飯。

“請問……請問我可以去嗎?我保證不惹麻煩,我現在很清醒了,我想……見萱萱最後一面。”

折陽打了個小哈欠,微微歪頭看向消防員,眼睛裏還彌漫着水霧,顯然沒睡醒,平時的冷硬消散了,整個人看起來有點呆還有點萌。

他這幅樣子看得溫書清笑眯眯地捂住了嘴,樂安也驚訝得瞪圓了眼睛。

折陽歪歪斜斜的站着,白骨主動站到了他身邊,折陽幹脆靠了過去,把自己全身的重量都交給了白骨。

聽到消防員的請求,折陽慢慢看過去,上上下下地掃了他幾眼,說道:

“去可以,別惹事。”

說着他又讓樂安帶好繩子,要是消防員發瘋就立刻把他綁起來。

消防員驚喜的點頭,不斷彎腰道謝,神情複雜,黯然交雜着歡喜。

他輕聲說着:

“我對不起萱萱,一輩子都對不起她,我毀了她的一生,可……可我也愛她,這世上哪有不愛孩子的父母啊……”

聽到消防員這席話,樂安愣了愣,突然覺得懷裏的繩子有些沉重。

溫書清放下捂着嘴的手,總是挂在唇邊的笑容已經消失了。

比起樂安的感慨,她似乎對這種話感到不屑一顧。

折陽将樂安和溫書清不同的反應和神情收入眼底,又打了個小哈欠,站直了身體。

“走吧。”

大清早學校門口依舊熱鬧,學生們趕着上學,老師們趕着上班。

折陽一群人往校門口附近一站,十分引人注意,甚至有老師特意去叮囑門衛,多看着他們這群人,別是什麽奇奇怪怪的壞人。

消防員緊張地站在那裏,雖然他知道萱萱根本看不見他,可他還是忍不住心亂成麻。

折陽臉嫩,即使戴着圓墨鏡也阻止不了一群小女生來管他要微信。

小女生來得多了,甚至來了幾個小男生。

荊懸一開始還老老實實的待着,後來幹脆站在了折陽身後,雙手往前摟住了折陽的腰。

其實他還想把自己的下巴放在折陽的肩膀上,可惜他戴着小南瓜頭套,實在是條件不允許。

折陽捏了把荊懸的手,見他不松手也就算了,至于周圍越來越詭異的視線,他壓根不在乎。

萱萱來得很晚,等校門口沒什麽人了,她才踩着點來學校。

她一下子就看到了折陽幾人,視線在他們之間來回搜尋,似乎在找她爸爸。

這次不用折陽招呼,她自己就主動走了過來。

折陽晃了晃手裏的小包,說道:

“你爸爸有點東西給你,還有點事情要跟你說,可能需要你逃一節課。”

萱萱很痛快地答應了,從懷裏掏出偷偷藏着的手機給老師發短信,說肚子痛晚一點到。

收起手機她就看向折陽,還有點期待,她可能以為她爸爸在哪裏藏着。

其實她的爸爸就在她的旁邊看着她,一聲一聲叫着她的名字,可惜她看不見也聽不見。

折陽領着萱萱去了附近的小公園,現在是工作日上班時間,小公園裏沒什麽人,鑽進小路更是連人影都看不到。

樂安把懷裏的飯盒遞給了萱萱,說:

“給,這是你爸爸給你做的。”

萱萱接過,摟進懷裏,四處張望着:

“我爸爸呢?”

張望了兩下又怕自己表現得太過期待,不再亂看,更小聲問了一句:

“他在哪兒呢?”

折陽直言道:

“他沒來。”

他把存折和禮物遞給了萱萱,說道:

“存折是你爸爸給你攢的手術費,另一個盒子裏是你的生日禮物。”

萱萱接過兩樣東西,一把扔在了地上,還踩了兩腳。

“不是說了讓他自己把東西給我嗎?誰要他的臭錢!誰要他的禮物!”

折陽平靜地看着禮物包裝上的腳印,說道:

“你爸爸讓我跟你說,他被調去外省工作了,以後可能很久都不會來看你,希望你能照顧好自己。”

萱萱氣憤地踢着腳邊的石子,忍不住問道:

“調走了?調去了哪裏?”

消防員就站在萱萱對面,看都不看被萱萱扔了的存折和禮物,只是專注地看着萱萱,流着淚說:

“麻煩你,幫我跟她說幾句話。”

折陽沒說不耐煩,只是垂下了眼簾。

消防員哽咽着說:

“萱萱,你以後要照顧好自己,聽媽媽的話,晚上睡覺別踢被子,天亮了就記得把暖寶寶放在腳底下……”

他說了很多,折陽都一一複述給了萱萱聽。

萱萱一下又一下的踢着腳邊的石子,小石子咕嚕嚕的滾到了消防員的腳邊,然後穿過了他。

突然有一顆小石子砸在了消防員的腳上,只是一瞬間,又繼續穿過了他。

消防員的魂靈越來越黑,眼睛裏的眼白幾近消失。

萱萱突然擡頭,看了眼折陽這邊,又低下了頭,存折和生日禮物還扔在地上。

折陽說完,已經決定帶着消防員離開,他的狀态非常不好,樂安已經将手伸進包裏抓住了繩子。

“東西送到,話也帶到了,我們先走了。”

折陽匆匆跟萱萱道別,領着不舍的消防員打算離開。

消防員站在原地,半晌才肯動彈,他一步三回頭地跟着折陽走遠,直到看不見萱萱他才停止回頭。

從消防員不對勁開始,荊懸的黑霧一直彌漫在折陽身邊,兩點紅光陰森森地盯着消防員。

折陽微微皺眉,該辦的事情已經辦完了,按理來說消防員應該像楊守誠一樣離開才是。

可他的執念太深,思念太重,此時非但不想離開,還在急速轉變成厄。

如果真的變成了厄,他轉世的機會就渺茫了。

“萱萱……萱萱……”

消防員一邊走着一邊叫着女兒的名字,留下的淚水最後也變成了漆黑的污水。

樂安已經把繩子拿了出來,她心裏跟着難受,可她知道必須要把消防員綁起來了。

突然,身後傳來了萱萱的呼喊。

“等一下!”

折陽停下來,看到萱萱抱着消防員給她的那些東西跑了過來。

“麻煩請等一下!”

她跑得氣喘籲籲,甚至顧不上喘勻呼吸就開始說話,一句話說得磕磕絆絆的。

“我、我也有話麻煩你幫忙轉告給我爸爸。”

消防員周身已經開始散着黑氣,他正愣愣地看着萱萱。

“麻煩你告訴我爸爸,在那邊……工作也要照顧好自己,不要總吃外賣,也不要總抽煙,這些對身體都不好,工作的時候一定要注意安全,保護好自己……”

萱萱像剛才的消防員一樣,絮絮叨叨說了很多。

最後她頓了一下,摘下墨鏡,緊接着把帽子和口罩也都摘了下來。

她看向折陽的方向,說話的聲音很大也很堅定:

“你告訴他……雖然他不是我的英雄,但他永遠都是我的爸爸。”

“……爸爸,我原諒你了。”

萱萱話落的瞬間,消防員身上的黑氣散盡,眼睛恢複正常,他踉跄着沖了過去,淩空抱了抱自己的女兒。

“萱萱,好好長大,再見,再見……”

在一聲聲再見中,消防員消失了,一同消失的還有折陽給他的那把油紙傘。

那一瞬間,樂安仿佛聽到了潺潺的溪水聲,讓人內心平靜。

折陽閉上眼睛,感受到消防員給的功德已經到了,那支蠟燭也燃盡了。

他看向身邊的白骨,期待着這一次白骨又是哪裏長肉。

一直低着頭的萱萱突然擡頭,滿臉淚痕,她哽咽着問道:

“我、我爸爸已經走了嗎?”

這回不只是樂安,折陽也有些驚訝。

“你知道……你看到他了?”

萱萱不停點頭,剛剛似乎一直在忍着淚,這會兒已經哭到不能自已。

“看到了,就看到了一瞬間,他死了對嗎?媽媽最近很奇怪,像是瞞着我什麽,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死了對嗎?他剛剛是不是走了?他去天堂了嗎?”

萱萱不懂什麽是因果,也不知道什麽是厄,消防員的執念太深,太想陪着他的女兒,在那一瞬間影響到了萱萱,導致萱萱見到了他。

雖然只有那一眼,可萱萱立刻就明白了。

就像消防員說得那樣,萱萱很聰明,她知道她爸爸死了,也知道她爸爸的情況可能不太對。

她怕她爸爸擔心,怕她爸爸離開的路上太難過,強忍着淚,說出了那一席話。

折陽看着滿身燒傷疤痕、痛哭失聲的萱萱,說了謊話:

“是,你爸爸去了天堂。”

萱萱又哭又笑,抱緊懷裏的東西,重複着:

“那就好,那就好……”

“爸爸,爸爸……”

一時間,小公園樹蔭茂盛的小路裏,回蕩着女孩撕心裂肺的哭聲,久久不能停歇。

回傘鋪的路上,樂安一直很低落。

她忍不住問折陽:

“老板,萱萱最後還是知道了她爸爸的死,你說這算是好事嗎?她爸爸怎麽也不會想到,最終居然是因為他自己的執念影響,讓萱萱看到了他。”

折陽牽着荊懸的手,明明荊懸的手是冷的,他卻有種掌心溫熱的錯覺。

他看着身邊頂着小南瓜頭套的荊懸,不自覺地緊了緊手上的力度,輕聲說:

“至少……他們能跟彼此告別。”

作者有話要說:荊懸:我的內褲一定很大。

折陽:……你是不是腦子有什麽問題?哦,你沒腦子。

明天更新也是零點!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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