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周一, 謝汀雪的胃開始抽搐不舒服。

她并不厭學,但每次開學前, 她就心慌, 胃也難受, 吃飯都不香。

早飯兩只煎蛋, 她勉強吃了, 喝了一小碗粥,捂着胃拖着沉重的步伐走進了教室。

周一的早讀明顯不如其他時候, 看得出,大家都是一個狀态——除了言澤。

言澤精神飽滿, 換了件黑色長袖衫, 很普通的那種, 但穿他身上感覺就是不一樣。謝汀雪只是看了一眼,就再也忘不了。

很奇怪的, 周圍那麽多同學的臉, 似乎都看不清五官, 只有他的很清晰,也很明豔。

謝汀雪胃抽搐的更厲害了, 這種想嘔吐的感覺讓她驚慌失措。

不安,依然還是不安, 心砰砰跳着, 莫名覺得言澤的那張臉,既讓人心情亮堂,又讓人十分厭煩。

讨厭鬼。

謝汀雪豎起書本, 心裏又譴責起自己的刻薄。

他有什麽錯呢?

雖然嫌棄他愛玩不好學不靠譜,但她內心是向往這樣的性格。似乎無拘無束,能跳脫出乖學生的條條框框,像藍天白雲,随心所欲。

謝汀雪豔羨了起來。

“豔羨……”她形成了條件反射,“也可以用嫉妒來表達吧, envy,也可以用be jealous of……”

謝汀雪把這兩個詞抄在了小本本上。

梅檢盯着兩只黑眼圈來了,他坐下來,五秒鐘後,他以頭搶桌,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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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汀雪:“!!!”

不會吧?!梅檢?梅檢為什麽會在早讀睡覺!

好學生是不會在學習時間睡覺的,這是乖乖女謝汀雪的認知。

謝汀雪用胳膊肘碰了碰梅檢,梅檢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好半晌,他說:“我困,讓我睡。”

謝汀雪緊張的幫他盯梢。

語文老師進來抽查背誦情況,看到梅檢在睡覺,語文老師發現了新大陸,帶着必查他的微笑,直接走了過去,拽起梅檢:“背《離騷》。”

梅檢:“……”

文科靠的是積累和知識面不假,但也考察記憶力。他的政史地雖然已從量變達到質變,形成了強大的學識庫,但他不一定能準确地背出課文,畢竟這麽多年過去了,能記住的也只是其中幾個片段而已。

梅檢拿起了書,企圖看一眼蒙混過關。

語文老師笑:“梅檢,今天上課你站着。”

梅檢倍感屈辱。

他從來還沒被罰過站,沒想到這次回來,一個二十多歲的大老爺們,竟然還會被罰站。

語文老師可能也是個會玩的,她笑眯眯又去抽查言澤了。

言澤背了一半,表示:“其實你再給我二十分鐘時間,我就能全背下來。”

語文老師笑道:“你也站着。”

言澤:“那我站多久?”

語文老師說:“梅檢一個字沒背,站一節課。你背了一半,站半節課。”

言澤心情舒爽:“公平。”

謝汀雪震驚萬分,她不敢想梅檢周六周日兩天時間竟然一個字沒有背!她眼睛睜大了,呆呆望着梅檢。

梅檢小聲道:“其實我能背到字餘曰靈均……”

謝汀雪更加震驚了:“這只有五句好嗎?!”

等早讀下課後,言澤嘚嘚瑟瑟來了:“梅教授,一個字沒背?”

梅檢:“人總會遺忘。”

言澤:“不如你聽我背背?”

梅檢:“閉嘴,滾走。”

言澤雙手插兜,一邊背着一邊滾走了。

梅檢回過頭看向言澤,良久,他說:“你想聽我說實話嗎?”

言澤停下來,先對謝汀雪笑了笑,之後看向梅檢:“有話就說。”

旁邊的學生都豎起了耳朵。

梅檢說:“你那腦子……不學就浪費了。”

言澤本以為他會諷刺自己,沒想到等來了勸學。

言澤愣了愣,正色道:“見不得我浪費?”

“事要分開看。”梅檢說,“每個老師看到浪費青春才華虛度光陰的天才都會感到惋惜。”

周圍學生一個個都看向言澤。

言澤嘴角笑意越來越明顯,他回答:“梅檢,我下一個目标就是你的位置。”

他伸出一根手指,下了挑戰書:“我會取代你,成績名次,還有你的位置!不管是以前的位置,還是現在的,我都要取代!”

正在喝水的謝汀雪嗆得直咳嗽。

言澤雙眼明亮,笑得好看:“全方位碾壓!”

梅檢微微揚起下巴,自信一撇嘴,低聲道:“當我怕。”

梅檢明白他的意思,言澤說的取代他的位置,是指上一世謝汀雪的初戀位置,也是指現在他的座位……可能還有同處一室的位置。

梅檢冷聲道:“你可以試試,無論成績名次還有位置,你是否能撼動。”

———

馮飛大課間轉班過來,興沖沖把桌子拼到言澤旁邊,打算和言澤搭話時,驚恐地發現,言澤在解數學題。

“靠……澤哥,你……懂啊?”馮飛發現,他解題速度飛快。

言澤啧了一聲,沒搭理他,十分鐘後,他完成練習題,翻頁去看答案。

“……原來是這樣。”他頗是認真地自言自語道,“我理解的方向錯了……唔,這個有點哲學的意思了,套公式嗎?”

馮飛羞赧,讪讪問言澤讨要筆,決定也靜靜學一會兒。

言澤:“我就這一根,你來上學不帶筆??”

馮飛:“……”

言澤:“自己借。”

馮飛往前看,是一個低着頭裝沒聽見的女生,往左邊看,是虎視眈眈的金振宇,往右邊看……是教室後門。

言澤建議:“我看你還是先看會兒書吧,預習,下節地理課。”

馮飛第一次翻開文科班的書,看了有五分鐘,馮飛趴下睡了。

言澤把他掐醒:“不許睡!”

馮飛:“看不懂!”

“有什麽看不懂的?”言澤急了,“那不就是講地球上的大氣和海洋。洋流懂嗎?”

馮飛搖頭。

言澤提着筆轉過身來,說道:“我來跟你解釋。”

馮飛連忙道:“哥、哥!您自己先做題……”

言澤:“我做完了。”

馮飛驚了:“靠?不是亂做的?”

言澤:“很簡單啊,這學期剛入門,我發現數學是最簡單的,因為不用想。”

馮飛眉毛都要皺成一根了:“哈?”

“它是有規律的,不是混亂的,你懂我的意思嗎?”言澤熱情道,“政史地這些背了好像不行,有盲區……有些還很混亂,但數學不是,它有規律,只要抓到規律,一條線順着就出來了。”

馮飛神神叨叨的壓低聲音,說道:“哥……你不會是神童吧?”

言澤也壓低聲音說:“我實話跟你說,我一向入門快,但再往後就不一定了……”

謝汀雪來收作業了。

見到馮飛,謝汀雪沖他笑了笑:“你還真轉到我們班了?”

馮飛翹着二郎腿道:“那是!以後一個班的同學了,還望妹子你多多照顧。”

言澤把他腿敲下去,說道:“跷二郎腿會造成駝背和體态失衡,以後從背影看,很猥瑣的,給我坐端正了。”

馮飛立刻放下腿。

言澤把數學本遞給謝汀雪,微微一笑,說道:“剛好做完。”

謝汀雪拿起他的作業本看了一眼,驚道:“最後的大題也是你做的?”

“随便試着解的。”

謝汀雪:“哇……”

不管怎麽說,那個龍飛鳳舞的解字,十分張揚潇灑。

第三節 第四節,言澤做作業上瘾,每次謝汀雪來收作業,他都能按時交上,且寫得滿當當的。

下午,作業反饋了回來。

首先是數學。

老蔡可能很感激他寫作業,卷頭大寫了一個好,然而仔細一看,題錯了一半,大題得兩分,可能還是那個“解”的功勞。

老蔡批語:“精神值得鼓勵,但不要胡亂做題,不懂就來問。”

言澤:“……”

也行,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他也沒指望自己一天就能打通任督六脈。

緊接着,地理作業也回來了。

謝汀雪發下試卷後,似是不忍心,小聲說了句:“言澤,你應該補高一的地理……都是有聯系的,你要不知道那個,現在的題也做不好。”

言澤接過作業,沉默托腮。

依然是一半的錯誤率,但地理老師也在卷頭,給了他一個大寫的,鼓勵的優。

之後,是歷史試題,三分之一的錯誤率,郝峰同樣給了批語:“課間來我辦公室,注意學習方法!”

言澤起身。

謝汀雪卻把他按坐下來,又給他發了套卷子,說:“言澤,這個是今天的英語卷子……”

言澤懵道:“英語我不是寫完交了嗎?”

“這個是我們五個人要寫的。”謝汀雪說,“英語老師讓第二節 晚自習下課後交。”

“整張試卷?”言澤要昏厥了。

謝汀雪沉痛道:“整張試卷,加作文。”

言澤:“……一天的工作量就這麽大。”

他終于想起以前自己為什麽不學習了——作業太多,堆積如山,自己又一個字不會,太累。

“還有這個,你的政治作業。”謝汀雪笑着遞來批改後的講義,“是今天最漂亮的一張!”

政治今天的講義全是選擇題,言澤有幾個拿不準的都蒙上了,并用彩筆做了标記——只錯了一道。

他接過這張花花綠綠的講義,終于笑了,那雙眼睛漂亮得很。

“沒想到……我還挺有政治覺悟。”言澤道。

可能是人長大了,政治上講的東西,他也都能看懂且理解了。

謝汀雪收好語文作業,在馮飛的桌子上磕整齊,抱着出了教室。

言澤找準時機,跟她一起去辦公樓:“我幫你拿。”

謝汀雪不給。

言澤:“天冷了,凍手。”

謝汀雪笑:“言澤,海市常吹什麽風?”

言澤:“溫柔的東南香風。”

謝汀雪微笑道:“不,是海鮮味的……”

言澤哈哈大笑,把作業端了過來:“你一年級的課本都還留着嗎?”

“留着呀。”謝汀雪說,“你的呢?”

“都扔了。”言澤道,“……你的能不能借我?”

“好啊,筆記也可以借你,只是你高三記得還我……”謝汀雪說,“第一輪複習要用的。”

“我知道。”言澤說,“我現在需要補基礎,謝汀雪,你能不能每周末都到我家來?”

謝汀雪沉默了。

言澤輕聲說了句抱歉。

謝汀雪苦惱道:“本來也想一起學的,可是你周末并沒有好好學,我不想去你家打牌,你家還有顏亞茹,在一起聊天的話大家都不會學習的。”

“不帶她。”言澤斬釘截鐵道,“就我們。”

謝汀雪再次搖頭:“我和梅檢定了一份周末學習計劃表。”

言澤軟聲道:“謝汀雪,幫幫我……我想學。”

謝汀雪果然心軟了,她猶豫着,最終說道:“那就加上你……但我們不去你家。”

言澤沉默了片刻,找到了新的去處。

“去我姥爺家,他不在這裏住,但房子在!”言澤說,“我敢保證,那裏絕對不會被打擾!”

謝汀雪壓根不信,斜着眼看他,微微搖頭。

言澤臉上洋溢着希望的光芒,說道:“信我,離這裏很近,就三站路,環境絕對适合學習!”

謝汀雪:“再适合學習的環境都是白搭……”

“我會學的。”言澤忽然笑了起來,“畢竟我都下了挑戰書了。”

謝汀雪忽然粗聲粗氣,用低低的嗓音問道:“少年,你想創造奇跡嗎?”

“想。”言澤很輕松就接了過去,也學着她的語氣回答,“而且,我想邀請你見證奇跡。”

謝汀雪笑了起來,她小聲說:“言澤,其實一開始,我以為你是那種……那種學生。”

言澤:“我就是那種學生,但我不會一直是那種學生。”

“你這樣,超好的。”謝汀雪不敢看他,只敢直視着前方,“每次去辦公室,都能聽到各科老師在誇你……”

“你知道立地成佛吧。”言澤說,“我現在在老師們眼中,可能就是那個放下屠刀的屠夫哈哈哈哈。謝汀雪,幫我嗎?我真情實感想好好學。”

謝汀雪眨了眨眼,說道:“嗯……那就周五再定吧,我要跟梅檢商量一下,看他同意不同意。”

言澤:“那他不會同意的,他心眼那麽小……”

身後幽幽傳來一句:“我同意,打臉嗎?”

言澤頓足,轉頭。

梅檢跟個背後靈一樣,陰沉着臉看着他。

言澤:“喲,稀奇。”

梅檢:“我說我同意,只要你能找到不被人打擾,适合學習的地方。”

他缺給謝汀雪補課的地方。

言澤回答:“我已經找到了,只要你同意不把我踢出去,場地我解決。”

“哦,哪兒?”他要驗收地點是否可靠。

言澤一字一頓道:“海市軍區602駐軍部隊家屬院。”

作者有話要說:  言澤不是傻,上輩子他因為讀書少,腦回路簡單,整個人也飄,所以行事幼稚,再加上家庭背景,在娛樂圈不必求人也沒人敢潛,一直很輕松,從沒遇過坎坷,什麽悲苦的人生全是靠演戲感悟的,是虛的,所以他人思維邏輯和行事作風比常人要更簡單直白一點。

梅檢是性格原因,他其實是個比較陰郁的人,家庭成長壓力也大,跟言澤這種沒受過苦沒經歷的傻白甜天然有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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