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裴孤錦明明是在道歉, 可宋雲桑卻生了錯覺,仿佛那句抱歉之下,藏着男人未宣之于口的告白。他仿佛在說, 對不住, 可是不論如何,我愛你的心意不變。
宋雲桑呆了一般看他, 說不出話。而裴孤錦傾身壓下,唇貼上了她的唇。
男人吻上來的那一刻, 宋雲桑聽見自己的心瘋一般狂跳起來。她的臉突然就熱得冒了煙, 可僵直半響,卻是緩緩伸手,摟住了裴孤錦的腰。她感覺男人的身體依舊緊繃到輕顫,可那吻卻不似前日一般狂暴焦躁,反而輕柔纏綿。
原來……裴孤錦竟然也能這般溫柔。他是一座火山, 內裏淌着滾燙岩漿, 可讓她看到感受到的,卻是漫山的微風與陽光。宋雲桑被那熾烈情緒包裹, 卻又被這溫柔安撫, 漸漸找到了平衡點。她放松了身體,軟綿綿陷在裴孤錦懷裏,任男人擠開她的唇齒,侵入更深。氣息交融間, 她并不覺得缺氧,卻依舊頭暈目眩……
裴孤錦似乎吻了很久,又似乎并不長。他退開些許,抱着宋雲桑喘氣,下半邊身體刻意與她遠離。待到呼吸平穩, 他将宋雲桑從懷中挖了出來:“桑桑讨厭我這樣嗎?”
宋雲桑紅着小臉,搖了搖頭。裴孤錦松了口氣。他可是還記得幾日前,宋雲桑和他說,要找個一輩子不碰她的夫君。這話真真是讓他抑郁了。前世他和宋雲桑夫妻五年,十分熱衷與宋雲桑親密,卻從來不知道她竟然這般排斥。裴孤錦試圖進一步确認:“那讨厭我抱着你嗎?”
宋雲桑又搖了搖頭。卻是此時,她漿糊一般的腦子忽然閃過一線清明:等等,裴孤錦幹嗎問這個?該不會……他又想到了他往後不能人道吧?
是了……她才和裴孤錦說過自己不在意床笫之事,現下如果表現得很喜歡,裴孤錦不是又該自卑了?宋雲桑急忙推開裴孤錦,強調道:“但是,我覺得男女之間,應該止于親親抱抱,這樣就足夠了。”
裴孤錦倒是神色如常。他以為宋雲桑的意思是成婚前不能圓房。對此他早有預期,畢竟前世他成婚前要了她,她便一直耿耿于懷,覺得他不尊重她。而他也不願似前世那般再留隐患,也決定救出宋侯爺,完成對她的承諾後再碰她。現下這答案已經比他猜測的情況好太多了。
兩人又在小院呆了一陣,便到了戌時中。裴孤錦父親回來了,一家人一起吃晚飯。三嫂果然還戴着那朵大山茶花,就在一屋子男女老小各式各樣的目光中,羞憤欲死吃完了飯。飯後,裴父單獨留了裴孤錦和宋雲桑說話。
裴父看着五十多歲,長相普通,顯然裴孤錦這好相貌是随了娘親。父子兩互相問了幾句話,氣氛還算平和,裴父将目光轉向宋雲桑:“這位就是宋小姐。”
宋雲桑急忙傾身行禮,裴父擺擺手:“不必客氣。孤錦去年便說要娶你,讓我準備提親。可我都準備了一年,也沒等到下一步動靜。我還以為他是高攀不上,不指望了。卻不想世事無常,你爹爹說下獄就下獄,倒是讓他得償所願了。”
宋雲桑有些尴尬。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多想,可是裴父這話……似乎在說她之前看不起人,現下又見風使舵?她不知如何回答,裴孤錦卻淡然開口了:“父親這消息也太閉塞了。早幾個月前,宋侯爺還沒出事時,我便與桑桑互通了心意。只是光顧着自己舒心,忘記和父親說罷了。”
他越過小幾,握住宋雲桑的手,安撫捏了捏。裴父擡了擡眼皮:“原來如此。那你這是已經将她擡進府了?”
一個“擡”字,讓宋雲桑才放松的身體又僵住了。若是正式迎娶,怎會是一頂小轎擡進府?裴父這是将她當做妾室通房了呢!可他在聖上身旁待了這許久,怎麽可能不清明?會說出這種話,是輕視她,故意放話給她看呢!
裴孤錦語調便冷了:“父親莫不是老糊塗了?你都沒去宋府提過親,我如何就能将她擡進府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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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父呷了口茶:“提什麽親?”他轉向宋雲桑:“宋小姐,我是個粗人,說話直,你不要介意。若是擱在以前,你是侯府嫡女,嫁給我家孤錦自然是可以的。可現下你爹爹入了昭獄,已經失了聖心,孤錦娶你只是拖累,自然不能讓你做正妻。”
裴孤錦臉沉了下去:“父親慎言。”
裴父慢條斯理放下茶盞:“我知道,我兒子有些話抹不開面子說,我老頭子便替他說了。其實做不做正妻,也無所謂。女人嘛,能得男人寵愛就行。孤錦他這麽喜歡你,你好好伺候着,便是做妾室也受不了委屈。你也不要想不開,依你現下的境況,除了我家孤錦顧念舊情願娶你,也找不到更好的人家了。”
宋雲桑臉青一陣白一陣,說不出話。她覺得羞辱,也覺得惡心。可她還沒發作,裴孤錦便騰地站起,厲聲打斷:“夠了!”
男人鐵青着臉,緩聲朝宋雲桑道:“桑桑,你出去等我。”
宋雲桑也不想再待,急急和秋眠出了屋。裴孤錦目送兩人走遠,關上了房門,再轉身時,神色已然陰鸷。裴父漠然道:“擺這種臉色,給誰看?我還不是為你好,宋家現下沒落,你娶她,對你沒好處。”
裴孤錦冷笑:“你為我好?你說這話,也不會心虛?不過是你養這一院的兒子,只殺出了我這麽個最有出息的,你将我當做手上最好的籌碼,不願見我貶值罷了!”
約莫是他不曾這般放肆,裴父也怒了,一拍茶幾:“你以為你在和誰說話!”
裴孤錦大步逼至裴父身前,森然揪住他衣領:“你又以為,你在和誰說話!”
裴父露出了個與裴孤錦如出一轍的冷笑:“我在和我兒子說話。怎麽,現下做了錦衣衛指揮使,就想反過來壓我頭上了?!你莫要忘記,我跟聖上的時間更長,我也時常能見到他!若是他知道你對你的老父親不敬,你猜,他還會不會誇贊你真性情?”
裴孤錦的手上用力,裴父脖頸被勒住,立時說不出話了。裴孤錦一字一句道:“我是你兒子,可我和你不一樣!妻兒在你眼中,不過是些微末的小東西,你興致來了便玩一玩,覺得無趣了便踢到一旁!我卻不會讓我女人遭受和我娘親一樣的罪!我會娶桑桑,這輩子只要她一個。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罷,待我從閩浙回來,你便去宋府給我提親!”
他松手,将被勒到臉色漲紅的裴父扔回椅中:“至于聖上那,我勸你還是清醒點。你已經老了,早就不得他看重了。我日日都能入宮,你多久才能見他一次?你猜,他會相信你的說辭,還是相信他所看到的?”
他說話的語調亦是與裴父如出一轍,裴父氣得手都哆嗦了:“孽子!我不會去宋府提親的!你這一輩子都給不了她明媒正娶!”
裴孤錦低低笑了:“一輩子?雖說禍害遺千年,可父親也未免将自己想得太長壽了吧?”他勾起唇角,眼底卻毫無笑意:“但就算一個月,我都不願多等。待我回到京城,三天內你便去提親。”
裴父嗤笑:“你休想!”
裴孤錦慢條斯理道:“明媒正娶,還不容易?你也不是無可替代的。”他看着椅中的裴父,露出了一個真心的笑:“如果你死了,大娘可以替你出面。這府上除了你,沒人會違背我的命令。”
裴父仿佛再次被人掐住了脖子,雙目暴起:“你想弑父?!就為了一個女人?!”他用力搖頭:“不!你不敢!”
裴孤錦不帶感情盯着他:“父親,我是你兒子。我所有的肮髒醜陋,都來自你。這些年我不動你,不過是我已經跳出了這院子,我的路在京城,便也懶得回頭看你。你且再試試給她半點難堪……看我敢不敢。”
裴父面部肌肉抽動,卻再沒說出一句話。裴孤錦冷冷一笑,轉身離開。
宋雲桑在月下花園獨坐了一刻鐘,裴孤錦出來了。宋雲桑有些悶悶,一言不發拉住裴孤錦的手,埋進他懷中。裴孤錦方才還滿是惡氣的心瞬間化成了一灘水。他控制着語氣,安撫道:“沒事,我已經和父親溝通過了,他同意等我們回京城,便去你家提親。”
宋雲桑怔了怔。裴父行事過分根本不顧忌她顏面,定是心中堅持她只能做妾室,并不像個好說服的。宋雲桑仰頭:“你怎麽說服他的?”
裴孤錦輕描淡寫:“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宋雲桑仔細打量他。她直覺裴孤錦的方法不會這般簡單,有些擔心了:“你沒和他鬧僵吧?”
“沒有。”裴孤錦态度肯定,随即便轉了話題:“該回我宅子了,你一定喜歡那裏。”
宋雲桑便也不再多問。兩人乘坐馬車行了一炷香時間,便到了裴孤錦的私宅。
這宅子竟然裝修得十分素雅,游廊曲折,流水潺潺。宋雲桑到了這裏,整個人都松快了。裴孤錦見她喜歡,沉穩在旁道:“這裏的溫泉和清泉山莊的溫泉同出一脈,能在這建宅子人統共也就十二家,都要經過聖上特批。我也是前年才得這賞的。”
宋雲桑忍不住驚嘆:“大人好了不起!”
裴孤錦穩重颔首,負手繼續踱步。可宋雲桑的目光不落在他身上時,男人臉上便會露出寫遮掩不住的驕傲,活脫脫一只悶騷開屏的公孔雀。繞過大堂,是一片小竹林。風吹竹葉沙沙響動,滿目翠色,生機勃勃。
宋雲桑驚訝捂住了嘴:“那裏、那裏有個小竹屋!”她的雙眸明亮:“大人,我好喜歡!”
裴孤錦便知道她會喜歡。如何可能不喜歡?前世,這片竹林和竹屋,是宋雲桑親自讓人建的。宋侯爺死後,她被他困在身旁,終日抑郁,身體時常不适。大夫說是心病,讓她多泡泡溫泉調養,她便時常會來這裏。裴孤錦重生後,依照前世的模樣複原了竹林竹屋。他也不知道他當時為何會這麽做,明明那時他已經決定了放手。可或許就算決定了放手,他到底還想留有個念想……
這竹林之中,又建了數十溫泉池。前世他要在皇宮輪值,沒法陪宋雲桑住來這裏,因此每每相聚,他總是迫不及待。這竹林的數十處溫泉池,處處留下了他倆纏綿的痕跡……
女子勾人的嗚咽聲仿佛又在耳邊響起,裴孤錦身體不受控制熱了起來。他不動聲色扯了扯衣擺。感謝現下是夜裏,便是他蓄勢待發,宋雲桑也看不出來。裴孤錦回憶着今日那個輕淺的吻,愈發覺得抓心撓肺,想要做點什麽……
宋雲桑根本不知身旁沉穩持重的裴大人,腦子裏都在想什麽烏煙瘴氣的東西。她歡喜朝前跑去,想去看看那竹屋。可她不知道這竹林中還藏着數十溫泉池。青石板磚沾了水,十分濕滑,宋雲桑一個不備,腳底一滑,就朝前摔去!
裴孤錦一驚,本能沖上前去扶!所幸他動作夠快,才能将宋雲桑摟住。可那溫香軟玉撞入懷,裴孤錦便是一聲悶哼。宋雲桑暈頭暈腦探手去撥,口中毫無所知道:“啊抱歉,弄疼你傷口了嗎……什麽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妙妙喵、摸tyl、思念湯圓灌溉的營養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