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檀烨言語平和,若是仔細聽,還能聽到他含笑的話音。
檀烨人長得極好,是刀鋒般鋒利的美,可是他展現出來的柔和,又将那份催刮的美給柔和了許多,乍眼看去,只覺得長得一張溫和的好樣貌。
可這溫和表面之下,究竟是什麽樣的,無人知曉,也鮮少人看過。
蘇蘅坐沒坐樣站沒站相,懶散習慣了,給她一根枝條她都能一下趴在上面。
她手邊還有幾塊沒有吃完的糕點,聽到檀烨這麽說,咦了一聲。
她怎麽沒記得朝雲宗裏有這個規矩,修士們娶妻不娶妻的沒什麽限制,那個梅洛不就是還有個闖禍的寶貝親生女兒麽?
陳琨擡頭滿臉驚訝的望着檀烨,只見着眼前的那張和煦的臉上笑容越發柔和,“如何?你可想好了嗎?”
陳琨對修士沒什麽了解,一聽他這麽說,頓時陷入暫時的迷惑裏。
“這不行!”
還沒等陳琨說話,陳知縣和陳夫人都齊齊發聲。
“爹,之前兒子不是和你說過……”
然而他話還沒有說話,就被陳知縣揚手給了一個爆栗子,“你還敢說!”
拜師是大事,尤其師父和父親的含義差不了太多,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師父要好好教導徒弟,徒弟也必須得侍奉父親一樣的侍奉師父。必須得和父母商量,陳琨有這個打算之後,就和父母商量了。
陳知縣和陳夫人商量了夏侯,也答應了。反正仙人難得,世上又有那麽多的魑魅魍魉,不管學成什麽樣,多少都可以學到本事,不求有多厲害,可以強身健體延年益壽,又可以保護自己,免得又陷入上次那個境地。
但是要斷情絕愛,還得一身不得嫁娶,那可就不行了。就算他們夫妻有幾個兒子也不能這樣,更何況是獨苗。
“你想要不孝麽?!”陳知縣下手勁頭不小,陳琨被敲過栗子的額頭上頓時就鼓起了一個大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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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琨嘴唇動了兩下,瞧着想要說話,又被親爹給一頭摁了回去。
陳知縣收拾了陳琨,回頭對檀烨道,“仙君見笑,教導無方,讓犬子竟然在仙君的面前大放厥詞,還請仙君不要計較,看在他年紀小不懂事的份上。”
“百行以孝為先,”檀烨點頭,眼裏滿是感嘆,“你還是先盡孝為好。至于修行。如果你真的是這個料,那麽終究有一日自然有你的緣法。”
“更何況你母親額有伏羲骨,照理應該是福氣濃厚,兒孫成行。別輕易斷了你自己的緣分。”
他這麽說了,陳知縣松口氣,見着兒子還是不肯放棄,直接一把提起,叫家仆給送回房裏去。
回頭對檀烨又是好一番的千恩萬謝,說了好多自家兒子年紀小不懂事,仙君不要放在心上。
檀烨滿臉的柔和,看上去端的脾氣十分好。
他也說自己自然是知道少年人對于飛天遁地的渴望。
三言兩語就将陳琨給定了性,不過就是少年人的頑皮罷了。
“在下在這叨擾的也夠久了。”檀烨冷不防的突然辭行,“既然現在令公子已經平安無事的返回家中,而且作惡的惡蛟也已經伏誅。我再在此地留着,也沒有了多大的意義。既然如此,山高水長,便山水有相逢好了。”
“這……”陳知縣還有些猶豫,他不願意兒子真的去打一輩子光棍的去做修士,但神仙難得,一生裏難以遇上。甚至一生都見不到一次,就這麽走了,陳知縣難免有些遺憾。
“不如這樣,仙君再住兩日,讓本官好生招待了仙君和仙子。”
“我還有點心沒吃到呢。”她見狀立刻道。
她對陳琨沒意思,但是對陳琨送來的點心很感興趣。尤其這府裏還有些獨創的點心。
檀烨定定的看了她小會,沒從她面上眼中看到別的不同的神情,他颔首,“好。不過也只有兩日了,畢竟我同門還在客棧內靜養。”
陳知縣趕緊說自己知道,并且這些日子早就派了人過去守着客棧,不讓其他人去叨擾。
蘇蘅聽着這兩人你來我往的客套,打了個哈欠,說了一句累了,呲溜一下到檀烨那裏。
陳夫人給她安排了全新的院子,但她住不習慣,陳夫人太過周到了,丫頭們給她把整個屋子還有床上往死裏熏香,整個屋子都香噴噴的。她識感過于敏銳,屋子裏頭的香味,可能常人聞着只覺得沁人心脾,到了她這裏,就濃得讓她頭痛。
陳夫人生怕她勾了自家兒子的魂,每次見到她,都恨不得抓住時機,把她的老底都給套出來。讓她煩不勝煩。幹脆陳夫人給她準備的那個屋子她也不住了,要休息她直接上檀烨那裏去。
她稍稍睡了一覺起來,發現檀烨沒有回來。她坐了一會,推門出去了。
她在知縣府的上方掠過,過一個院子的時候,低頭正好瞧見陳琨推開窗,趴在窗口那邊,可憐兮兮的望着外面。
陳琨樣貌不差,透着一股自小富養爹娘善待的溫良,和檀烨的壓抑鋒利完全不同。她想起自己還吃過陳琨的幾盒點心,一下從空中落下來,直喇喇的直接到他面前。
“你被關起來了呀?”她指尖勾彈兩下,外面守着的家仆頓時全部昏睡過去。
“蘇姑娘!”陳琨看到她,眼睛一亮。“你怎麽來了?”
她是從天而降,陳琨扒着窗口,仰着頭看天上,“從天上飛下來的?”
他仰着頭去看天上的模樣有幾分傻的可愛,她哈哈一笑,随手一彈,頓時一片樹葉彈到他額頭上。
他哎喲了一聲,抱住額頭。
“明知故問,你爹把你關起來了?”
“蘇姑娘。”陳琨見到她,淚水就掉下來了,“不止我爹,還有我娘,我爹娘說我是迷心竅了,好端端的沒事去修道,把我關在這兒好好反思。可我反思什麽呀,明明之前我還和我爹說了,我爹還很贊同,說讀千卷書不如行萬裏路,結果眨眼的功夫就翻臉不認人了。還都說是我的錯!”
少年人脾氣沖,尤其這種被家裏精細善待出來的,都受不得這上面的委屈,明明自己都已經告知過爹娘,也得到了爹娘的首肯,這才去拜師的,結果爹娘回頭翻臉不認人倒打一耙。這委屈勁頭可太大了,陳琨覺得當初自己身陷妖窩都沒有現在這麽委屈。
蘇蘅一哂,沒将陳琨的這個委屈勁頭放在心上。
“你想在這裏呆着嗎?”她問。
“怎麽可能想要在這呆着?”陳琨滿臉委屈巴巴,這個自幼富貴的少年人面白烏發,雙眼濕漉漉的,像是可憐巴巴等着人放出來的小狗。
“那我帶你出去玩?”她随口一句。
陳琨呆愣着看她,蘇蘅被看的不高興,“怎麽不想啊?”
陳琨連連搖頭,“當然不是,但是我怎麽出去?”
蘇蘅啧了一聲,她一把扣住陳琨的手臂,将他整個人往窗外一拉,陳琨啊了一下就被她提在手裏。
眨眼的功夫,他整個人就已經在天上,腳下空落落的,晃蕩得讓他腿都在抖。
“怎麽樣,好玩吧?”蘇蘅一手抓住他的後衣領,免得他一不留神就掉下去了。
陳琨在度過最初的驚吓之後,哇的滿臉驚喜,他看着偌大的一個府邸在瞬間化作他腳下的一個小小的地方,低頭就能看到全貌。
陳琨哇哇哇了好幾聲,“原來仙人就是這樣走路的啊!”
他見過檀烨帶着蘇蘅禦劍消失在原地,他當時眼巴巴的留在原地等着,現在輪到他自己了,害怕是害怕,可是害怕過後,是滿滿的喜悅。
“喂,我要飛的更高了,你要是害怕就早點說,我找個地方把你放下去。”
蘇蘅打算自己找個好玩的地方,靠着兩條腿走實在是太麻煩了,要是這家夥能扛得住,她就帶着走,要是不能,她就找個地方把人放了,自己去開心。
“當然不會!”陳琨聽出她話語裏的意思,急急忙忙的向她表明自己的決心。
蘇蘅大笑,一掌拍在他的背上,陳琨只覺得耳邊有微風拂過,等到回身過來,一大團的雲往他撲過來,他下意識的伸手一擋,結果整個人都鑽到了雲團裏。
漫步雲端的滋味很奇怪難以言道。
陳琨想要用手去抓雲,自然是抓了個兩手空。
“你知道什麽地方最好玩?”她拉過還在孜孜不倦還要帶點雲回去給爹娘看的陳琨。
陳琨這個當然知道,不過說有點兒遠。
遠倒是不怕的,就是怕不夠好玩。陳琨指了方向,她提着人就去了,原本路上要走半個來月的路,到了她這兒眨眨眼的功夫就到。
陳琨指的地方是襄陽,襄陽是他前段時日游學的時候去過,覺得最是熱鬧。蘇蘅一問,他就立刻推薦了。
蘇蘅找個沒人的地方落下,催促着陳琨帶她到處逛逛。
襄陽千年重鎮,到了現在還是由北下南的關口,位置極其重要,因此這兒的城牆修的高大厚實。街頭上人頭攢動。
蘇蘅走在大街上,很是喜歡這裏的人氣。雖然說凡人身上有濁氣,但是他們身上也有陽氣,人多的地方,吵鬧是吵鬧,但是陽氣足,生機旺盛,渾身都有些舒暢。
陳琨來過襄陽,在這兒游學過一段時日,自然責無旁貸的給她推薦襄陽內的好玩的地方。
他帶她去古隆中,一路上給她說古隆中的往事。
當初陳琨在襄陽呆了好長一段時日,裏頭有些地方礙于腳程不能去,但在蘇蘅這兒根本就沒有任何限制。她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沒有任何行程上的障礙。所謂高山險阻到了她這裏,根本就不是事。
香水河和湍急的瀑布河流,一日不到就讓她全都給走了個遍。
一日走下來,她帶着陳琨回到了襄陽城裏。
比起風景,她其實還是對吃的更感興趣。
襄陽城最有名的就是面,牛骨湯加上切好的薄薄的肉片,撒上蔥花和芫荽,香氣噴鼻。
陳琨特意領着她去了襄陽城裏最有名的面館,面館生意做的大了,店內還有個戲臺子,上面咿咿呀呀的唱着戲。
或許是人多,生意太好,老板也不把面送到客人面前來,進店的所有客人手裏都拿着個木牌,上面刻個數,到時候叫到了,就拿着這個木牌去拿就是。
木牌用了很多年,上面油污都已經浸入到木頭的紋理裏了。
陳琨怕她不喜歡,自己一手把兩個木牌都攥着,又選了一個可以眺望的好位置,讓她坐下來。等一切安排好之後,又巴巴的去把面端過來,恭恭敬敬的放在她面前。
可能是陳琨另外加錢過了,兩碗面上的肉遠遠比其他桌的要多上許多。
骨湯都是加了大料熬了兩個多時辰,火候到了,散發着濃厚的香味。切得薄薄的肉蓋在上面,撒發着一股辣香。
她愛甜味,平日裏吃點心吃鍋子什麽的,這個倒是碰的不多。她興致勃勃的嘗鮮。
一碗面都是新鮮做的,面條下鍋煮的七八層熟撈出過冷水,放滾熱的湯頭裏,澆上各種澆頭,蔥花撒上。
她嗅覺敏銳,芫荽的味道在她聞像是臭蟲,她是草木變的,除非是專門吃這個的豬籠草,要不然還真的沒花花草草喜歡蟲子的。陳琨怕她不習慣,讓店家不加那個。
所以比別人面前的少了點兒味,但她最喜歡了。
肉很得她的歡心,面條也很有嚼勁,湯頭的滋味已經浸透到面條裏頭了,滋味混着肉片在舌面上滾過。連帶着她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那邊戲臺上咿咿呀呀唱着老掉牙的戲份,她對那些戲腔沒啥興趣,一心一意全都撲在自己面前的這碗面上,吃的幹幹淨淨,連湯都一口氣喝了。
這個和檀烨曾經帶她吃的紅油抄手又是另外的滋味。
她長吐出一口氣,渾身上下都是說不出的暢快,擡頭看到對面坐着的陳琨提着筷子把面條撥來撥去沒什麽胃口的樣子。
“怎麽不吃?這麽好吃的東西要是倒掉了,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哦。”
陳琨聞言扒了幾口,他偷偷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蘇蘅不耐煩直接讓他說,陳琨猶豫了下,“蘇姑娘,如果要和仙君一樣,是不是真的要和仙君說的那樣啊?”
“一輩子不談情說愛,不娶老婆?”她調笑兩句。
陳琨俊秀的臉上頓時就紅了,小聲為自己辯解,“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也不是好色,就是……就是……”
他看着蘇蘅,好半天後半句也沒有說出來。
“如果是這樣呢?”蘇蘅問,“你自小錦衣玉食長大,而修行這個事适合富貴閑人,但也不适合富貴閑人。心智,天賦,毅力,缺一不可。若是少了一個,就算再如何努力,也無濟于事,而且還浪費時日。”
“凡人也就最多百年,如果仔細去算,百年都沒有,而修行一旦進去了,想要出來,時間也浪費了。”
“所以說,仙君說的是真的?”
蘇蘅斜睨他,有些嫌棄他怎麽來來回回老是想要打聽這個。
她搖頭說那倒不是,“這個也不是定死的,看門派也看你的身份。例如有些修士就是有妻兒。”
“那仙君怎麽……”
“估計也是為了看看你的決心,畢竟嬌生慣養的小郎君,萬一吃不了修仙的苦頭,又吵又鬧的,也會覺得吃力不讨好。”
她撐着頭,看着那邊戲臺上賣油郎和花魁抱在一起互述衷腸,偏生兩個都是男子,也就是花魁的那個年紀較小,長得頗為陰柔些,臉上抹的雪白,看着很古怪。
“所以他也是為你好,而且你家裏就你一個獨苗,你去修仙了,你家就後繼無人啦。”
她這話說的理直氣壯,讓陳琨目瞪口呆的好半會都沒能說話。
蘇蘅說完,掐着一段發尾等着他辯解說自己不是。是真心的,如何如何。
人她見多了,這個年歲的少年脾氣大,心比天高,容不得人反駁,哪怕自己不占理也要争出個高下。
結果陳琨坐在那裏一言不發。
“我之前去過很多地方。爹和我說,讀書是要讀的,但是不能在家讀,在家裏坐着,使奴喚婢,就算讀書讀出來也是個傻子,所以我經常出去游學。”
“修仙可和你游學不一樣,修仙這個東西,一個弄不好,可是要沒小命的喲。”她丢開手裏掐着的發尾,故意沉下臉。
說着她就開始說仙門弟子的各種喪命,其實她也鬧不清楚檀烨怎麽和陳琨說修仙一輩子不能娶妻也不能碰情愛什麽的,明明修仙還有各種法子,例如合歡道,那些修仙世家也沒有斷情絕愛,只是不亂搞而已。
她想了下,也只有他是為了人好,覺得對方不合适,趁早斷了他的念想,這樣想來頓時就合理許多了。
“你也看到了,修仙可不只是自己吐納吸收天地日月靈氣延年益壽,如果有事是要挺身而出。”
陳琨垂着頭,一言不發。
她讓他把面條給吃了。這裏的面條好吃,不應該浪費掉。
陳琨沉默着吃完,陪她看了一會兒臺上的戲。
她對這些咿咿呀呀沒太大興趣,過了會,陳琨領着她去古戰場看了下
襄陽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打仗那簡直千百年來家常便飯一樣。古戰場哪怕到了現在馬上要入夏的時候,還是陰森森的,透着一股冰冷的陰氣。
聽本地人說這裏入夜之後,偶爾還能看到盞盞鬼火,還有鬼哭。
蘇蘅沒聽到也就罷了,一聽到頓時精神百倍。拉着陳琨就要留下來等入夜看鬼火。
陳琨的臉都白了,這地方就算是他帶着好幾個人也不敢留下,現在就他們兩個人,那夜裏可謂是真的多姿多彩了。
他才想說不行,可是蘇蘅看過來,瞧見蘇蘅的雙眼,原本要說出的話一下子全都吞到肚子裏去了。夜幕降臨,古戰場的周圍随着夜幕沉寂下來,這片地方死了太多的人,一年年的加起來,都不知道多少了,陰氣森森,白日的時候還好,到了夜裏,就沒有人經過了。真正的安靜的連一絲風都能聽到。
陳琨坐在她身旁,規規矩矩乖乖巧巧,一雙手放在膝蓋上,和一只鹌鹑一般。
“如果你下定決心修仙,那麽這些只是最基本的。”
她壞心道。
陳琨嘴張了張,滿臉無措的望着她,夜晚的月光下,少年規規矩矩的拘謹,雙眸濕漉漉的,和初生小狗沒有任何區別。
“放心,不會有事的。”
她既然把人給帶了出來,自然是不會讓人有事的。要不然臉上無光。
夜幕徹底落下,草叢裏漸漸多了些許窸窣的聲響,和這一代常見的蟲蟊活動不一樣,似乎是有人在草木從中行走。
冷冷鬼火如同螢火從灌木曠野裏騰起,漂浮在周圍。鬼火不懼水不懼風。飄飄忽忽,如同有意識一樣上下飄蕩着。風聲嗚咽,聽着像是有人在哭。
陳琨忍不住往她身邊靠的更近了些。
“可惜現在還不到七月十五,那時候才熱鬧,所有的亡魂都會出來,回人世間看看。而且還都是自己生前的地方,而且還是沒命時候的樣子喲。”
少年的眼睛裏越發水汪汪的,眨眨眼似乎那眼裏的水光還能掉下來。
“蘇姑娘……”
他雙手在膝蓋上抓住那塊布料,手指不斷的揉搓着。
那雙濕漉漉的眼睛看的她伸爪子在他的臉上捏了下,和掐小孩似的。
“蘇姑娘,這些都是徘徊在這裏的老鬼麽?”
她等着陳琨給她嚎啕大哭,結果陳琨來了這麽一句,她點頭。
“有什麽辦法讓他們解脫麽?”
這心腸是真的慈悲,連她都不免感嘆一句大善人,“這個恐怕要問他,我不知道。而且人死之後三魂六魄會随着飄散,到最後只剩下命魂,也沒有什麽意識,混混沌沌,等到哪日命魂耗盡,也就完完全全消散在天地間了。”
“難道真的沒有辦法?”
“有人去接引吧,不過這個事吃力不讨好。沒誰願意。”
她拍拍他的頭。
正說着,陳琨擡頭看天,“蘇姑娘你看!”
一道光芒閃過天空,她眉頭一皺,而後平底無端起風。幾道劍影落地化作一個白衣少年。
泠泠月光照在那張刀鋒一般深刻的面龐。
“你怎麽來了?”她驚訝道。
四周飄蕩的鬼火察覺到有人出現,從四面八方湧過來。
之前蘇蘅以草木氣息包裹在陳琨周身,天然形成一個結界,所以那些鬼火察覺不到,也無法靠近。但檀烨卻沒有在自己周身設下結界。
那些鬼火察覺到有生人闖入,立即一窩蜂的湧來。
檀烨周身無風自動,那些原本湧上來的鬼火倉皇逃走。
檀烨站在那裏,看着她,“過來。”
他嗓音很沉,帶着極致的壓抑,聽得蘇蘅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