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何麗娜走後, 許導找回原先的女演員,重新開始拍攝。因為檔期不能耽擱,因此這一回所有人員開足馬力, 日夜奮戰, 再無先前的悠閑之态。淩晨三點收工已不是稀罕事。好在除了工作量巨大外,再無其他問題。

以辛在這段時間裏, 迅速成長,她不清楚自己演技實力是否有了飛躍, 但起碼許導不再對她搖頭嘆氣, 她NG的次數也越來越少。她不敢沾沾自喜, 卻也不用像剛開始那樣戰戰兢兢了。

随着進度的進行,宣傳方面也開始慢慢發力。官網主頁上大幅主演們的海報亮人眼球,又隔三差五發布一段小視頻, 蜻蜓點水一般展現一點內容。每一段視頻都經過細心挑選,精心制作,配上婉約的曲子,吊足人胃口。因為有足夠的資金支撐, 不必為財力發愁,整劇下來,無亂哪個環節, 都顯得精良。一經面世,引來一片贊嘆,原先不看好的人也開始熱情期待起來。看過宣傳後,就不由去關注演員。

公司也給以辛開通了微博。以辛新奇之下, 還有一點忐忑。她以前也有私人微博,但多是發些日常瑣碎,不期待也不介意他人關注。現在作為一名藝人,該說些什麽,卻不大清楚。不過她很快就發現她不過是庸人自擾,因為那個微博根本不需要她操心。而是由金薇和公司宣傳全權打理。即便讓以辛自己操作,所發內容也需先經過确認,認為妥當方可發布。她這才有點明白為什麽許多藝人會另外偷偷開個小號。不過她不并介意這一點,反正她也不知道如何管理,正好樂的輕松。不過看着粉絲數量逐漸增長,還是挺高興。劇組成員間相互都有關注。以辛閑暇時便時常翻看他們的互動,以及最新的動态。常常有人發一些段子,看的人捧腹。

她笑的時候,錦成便會湊來過一起看,然後也笑起來。他本身好像對微博這種平臺并不大熱衷,卻不時會去瞧一瞧,配合宣傳更新。有時候他親自動手,有時卻扔給劉拂。自從以辛愛上以它做調劑後,他也跟着看的多了起來。他的粉絲越來越多,許多新人熱情似火,常來留言,多是好評。放眼看去,氣氛和睦,形勢大好。以辛也便替他高興,經常幫他統計最近又漲多少粉,預算再過多久可以破多少萬。她對錦成說這些的時候,常興高采烈,錦成深受感染,聽的滿面笑容。兩人越發愛在一處或喁喁私語或嘀嘀咕咕或撫掌大笑。大家看了,更加喜歡拿他們打趣,卻都懷着善意。以辛漸漸能夠面不改色應對各色調笑。

朝夕相處之下,最容易暴露一個人的真正品性。她與錦成現在幾乎天天在一起,越了解,越發現電視上呈現的錦成不及私底下他的十分之一美好。錦成好像一塊溫玉,又好像連綿的春風,無論何時,都和煦清朗,給人愉悅之感。如果這世上真有陰暗不忍心落在誰身上,想必那人一定是錦成。這樣說,或許有點誇張,還帶了以辛的主觀思想,但她越來越喜歡與錦成相處卻是不争的事實。錦成對她照顧有加,或許是因為以辛本身,也或是因為以安,當然,更有可能兩者兼之。他們是朋友,卻比朋友更親近。大概可以歸類為閨蜜一列?以辛也分不清究竟該如何定義。如果關系能一直這樣維持下去,好像也不錯。

天氣越來越熱,劇中卻演繹着春冬的場景,穿着厚厚的衣裳,有時還披着狐裘,室內開上冷氣還好說,一到避無可避的室外,所有人叫苦不疊。最受罪的當然是演員。還有他們的助理們。

以辛最近一直在走外景,寧寧跟着被曬的半黑,再無當初的新鮮活力。也沒有發脾氣的力氣,只每日恹恹的忙碌。這一天,她忽然又精神起來。以辛一下場,她便跑到她面前,一臉神秘,“你猜,有什麽好事?”

以辛搖頭,之後就見她拿出劇本,對她喜滋滋道:“明天的劇本。”

以辛不知這有什麽好高興,聽她又道:“明天有吻戲哦。”

以辛哦了一聲,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望着她道:“誰的吻戲。”

寧寧高興道:“你跟錦成啊。這是你們第一次定情。我看了,場景特別美麗,漫天大雪中,你們在梅花林裏偷偷親吻。浪漫的不得了。”

以辛看她笑容滿面,不禁道:“你很開心嗎?”

寧寧奇怪的看着她:“你不開心嗎?可是跟錦成親吻哦。錦成現在雖不是巨星,可他依舊是男神。你随便問問,看就劇組裏都有多少女人想吻他。”她望望以辛:“結果卻是便宜了你。哼。”又摟着她一笑:“幸好是你,否則我真要抗議。”

她現在跟以辛關系親厚,說話也随便起來。聽她這樣說,以辛也不知為何,跟着就問了一句:“為什麽這樣說。”

寧寧理所當然道:“你跟他很登對,至少不會讓人讨厭。”又嘻嘻一笑:“再說,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便宜你,總比便宜別人好。那場景特別美麗,我去叫小楚準備相機,給你拍幾張好看的私照。”便樂颠颠的跑走了。

她只顧着自己興奮,卻沒有發現以辛臉頰發紅,神色不安。

這之後,以辛都不在狀态,臺詞說錯好幾回。引得錦成朝她看了幾眼,最後勉強通過後,已是深夜。

以往卸妝洗漱後,倒頭便睡。這一晚卻輾轉反側,直到東方微明,方迷糊睡去。第二日頂着一對黑眼圈去上妝,雙目無神。

金薇見了,便問:“沒睡好?”

反觀一旁的寧寧,卻是面色紅潤,雙眼發亮。聽金薇這樣問,便插言道:“是興奮的睡不着嗎?畢竟今天有重頭戲。”

大家都知道今天有吻戲,就都輕笑起來。

以辛勉強一笑,過了一陣,卻是忍不住對金薇道:“薇姐,可以不拍嗎?”

金薇正低頭看劇本,聞言驚訝:“怎麽了?”

以辛一時卻不知怎麽樣說,只低着頭。

金薇看了她一會兒,突然笑道:“你是害羞還是害怕?”

以辛不說話。

寧寧眨眨眼,也明白了金薇這一句是什麽意思,叫起來:“你該不會從未接過吻吧。”

好在這時只有幾個相熟的人在,否則以辛真想鑽到地縫裏去。她耳朵發熱,小聲道:“我又沒有男朋友,跟誰吻去。”

寧寧跟她年紀相仿,卻已分手三次。此時看以辛如同看稀奇。

金薇笑道:“真是個單純的姑娘。”

以辛并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她只是擔心,還有無法掩飾的羞赫,“我不知道該怎麽做。萬一到時影響拍攝怎麽辦?”

金薇開導她:“不必緊張。不過是一場戲,而且這個吻點到為止,兩瓣嘴唇一碰,定格住幾秒,很快結束。沒有什麽。”她看一眼以辛,笑道:“要不要找個人先讓你練練。”

小楚聽了,馬上走過來,笑眯眯道:“以辛,我随時奉陪啊,練多少遍都可以。”

被寧寧一把推開了。大家都笑起來。這樣一鬧,似乎輕松了一點,但心裏還有一種說不清的感覺。

金薇看她一眼,輕笑道:“你不必擔心,交給錦成就好。”

以辛陡然面上一熱,只聽金薇繼續說:“其實你很幸運,遇到的是錦成。如果是其他其貌不揚,關系不好的男人,只怕這時候你不是害羞,而是想撞牆了。”

想一想也是。至少她不讨厭錦成。她把金薇的話在心裏反複回放,慢慢建設好心理,只當一場普通的戲份來演繹便好。

這種想法在真的站到攝影機前後卻立馬消失的無影無蹤。開拍前,錦成對她微笑,她也回以微笑,跟平常一樣。待他越靠越近,黑黑的眉毛慢慢近在咫尺時,她突然無法動作,別說劇本中設定的欲拒還迎,就連手腳她都不知往哪裏放,只僵在身側,靜止不動。

咔聲過後,她依舊保持原姿勢,直到錦成輕搖她,她方大力呼出一口氣,緊接着喘息不已。原來她不自覺屏聲靜氣,忘了呼吸。大家瞧見了,紛紛嬉笑。第二遍第三遍均是如此,許導那聲振奮人心的OK 一直沒有響起。因為這場戲十分重要,便留了足夠的時間來雕琢,同時也容不得半點瑕疵。大家都等待着他們醞釀情緒,呈現最完美的一幕。雖然沒有人催促,甚至還有閑心調侃兩句調節氛圍。可他們越是這樣,以辛越是頻頻出錯。

第八次咔聲後,錦成主動叫停。以辛惴惴不安,心想他大概終于不耐煩了。天氣炎熱,她看見他額上一層薄汗。錦成卻是遞給她一條毛巾,對她道:“擦擦汗。”

原來她自己已是滿頭大汗。

毛巾冰過,觸到皮膚上一陣透心涼。她輕輕一擦,遞還給他,他卻道:“拿在手裏,涼快些。”他自己也拿了一塊握在手中,然後帶着她到樹下的一處陰涼裏坐下,說:“先休息會兒。”

助理送來冰水,還有水果,以辛吃不下,只坐在那裏發呆。過了一會兒,擡頭對錦成道:“對不起。”

錦成笑道:“對不起什麽?明明是我占你便宜——是你的初吻吧?”

他一定是從她的表現中窺出端倪,也或許從別人口中聽說了,總之,他都知道了。

以辛仿佛一下子輕松了了,卻又好像更緊張了一些。松松緊緊,使人難以心寧。

錦成好像都沒有瞧見,只繼續道:“你知道我的初吻是給了誰嗎?”

以辛搖頭。

他回憶起來:“也是獻給了熒幕。那時我初出茅廬,飾演一個小厮。還是夫人的姘頭。臺詞沒有幾句,一上場就是親熱鏡頭,被那夫人按住索吻-——你知道當時飾演夫人的女人是誰嗎?說了你恐怕也不知道,不過我至今記得她是山東人氏,愛吃大蔥大蒜,嘴角一顆黑痣,滿身肥肉又香氣逼人。我向來不以貌取人,但那一回着實讓我記憶深刻,差點打了退堂鼓。不過後來我還是順利完成拍攝。你想知道我怎麽克服的嗎?”他頓一頓,笑着道:“我告訴自己,就當是在親一只豬頭。”他看以辛睜大眼睛,便雙手一攤,笑道:“想不到我也有那麽不厚道的時候吧。沒辦法,那時年紀小,實在難以接受初吻對象竟那樣随便交給一個完全不符幻想的人。只好不斷催眠自己。”

他忘記那時自己臉上是否有顯露情緒,但當時的那種心境卻記憶猶新,他越想越好笑,笑了一會兒,見以辛還望着自己,才又開口道:“催眠效果不錯,你可以試試——我不介意你把我想象成豬頭。”

以辛噗嗤一笑。錦成見了,也跟着笑,遞給她一片西瓜,自己也拿了一片,慢慢的吃着。吃完了,從袖口裏掏出兩只口香糖,她一支,他一支,放進口中慢慢的嚼。

錦成邊嚼邊說:“從今天早上起,我吃了無數只口香糖了。你吃過沒有。”

以辛老實承認:“我也吃了好多。”

兩人都笑起來。

等口香糖嚼完,補過妝後,再一次站到場中。

以辛不再如先前手足無措,鏡頭下鎮定的迎視對面的目光。

全場安谧無聲,只聽見機器嗡嗡的運作聲。幾株妍麗的梅花樹下,潔白的雪花從天而降,洋洋灑灑,無聲無息。金色而火辣的陽光照耀在萬物上,萬物皆靜。

錦成慢慢靠近以辛。他的睫毛先是根根分明,之後逐漸朦胧起來,他的氣息卻相反,越來越清晰可聞。很輕很淺,很溫暖很柔軟,蘊着淡淡的糖的芳香。也許只有幾秒,卻漫長的使人仿佛要窒息。

以辛突然感覺到另外一種慌亂。

他終于離開了她的唇瓣,她聽見他輕輕說:“希望沒有讓你的初吻那麽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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