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若揭
夜黑了,廷賽威回了自己的住處,臨走之前,溫和道:“賽立,好好休息,我就在你隔壁院中。”
蕭挺輕輕的嗯了一聲,微笑的看着廷賽威的背影,直至消失。她沒有馬上回到卧房,這些天發生的事就像一團亂麻,該做的不該做的,似乎都做了,現在的她心亂如麻,諸事糾葛。
她靜靜的坐在院中,看着夜空中那輪彎彎的明月,灑落一片月光,身後的樹枝随風擺動,簌簌作響,一切都安靜祥和,一切又都在蓄勢待發。
坐的久了,她站起了身,朝着房間的方向走去,身後一聲軟糯的貓叫,打破了此刻的寧靜,她沒有回身去看,晚上貓叫也很正常,可是這貓又叫了幾聲,很是急促,且聲音越來越近,直到她的身後。
鋒地站在她的身後,無奈的道:“你可真是心大,要是壞人,豈不是都沒有防備?”
蕭挺回過身來,道:“有壞人,這麽學貓叫,來提醒的嗎?”
鋒地懶散的越過了她,走到了門廊前,坐在了欄杆邊,問道:“你是怎麽混進來的?想不到你還是有法子,我還在想着你混不進來,我趕來幫你的忙。”
看上去鋒地是壓根不知道之前她遇到的所有事情,蕭挺道:“因緣巧合,你呢,如此偷偷摸摸的進來。”
鋒地似乎也沒興趣知道她是如何進來,如何的因緣巧合,唉聲嘆氣了一會,道:“心情不好,不想再到這裏尋不開心。”
蕭挺問道:“是因為龔林樂的事情嗎?我也覺得不太妥當。”
鋒地悵然道:“是啊,原本我沒覺得,直到聽到他一聲慘哭,我覺得是不是不該如此的行事。”他苦笑了一下,又道:“他應該現在已經知道了,是他自己害死的龔拂闌,中了屍毒沒有這麽快死的,我發覺自己成了另一個郞千章,如此的陰毒小人。”
蕭挺走到了他的身邊,坐了下來,道:“郞千章現在就在伊府。”
鋒地把已經擱在膝上的腿放了下來,警覺道:“他來幹什麽,是他帶你進來的,他這要幹什麽?”
身後傳來一個沉悶的男人聲音,卻有掩飾不住的英氣,道:“你是誰,我們幹什麽與你有關嗎?”
鋒地迅速的回了頭,看到了久未謀面的廷賽威,他十二年前見過他,因為他與廷因澤太像,又與廷賽立有五分相似,故很是有些印象,詫異道:“廷賽威,你竟然還活着?”說着偏頭看着蕭挺。
蕭挺這才回過頭來,道:“是啊,我還有哥哥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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鋒地神色似乎有點黯淡,卻轉瞬即逝,高興道:“真好。”
廷賽威這時卻沒這麽高興,有點惱怒,道:“你大晚上的,到我妹妹屋裏幹什麽,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
鋒地一愣,指了指屋門,道:“我沒進屋啊,這不是還在屋外嗎?再說她現在,不是一個小子打扮嗎?”
廷賽威被他的調侃激起了火氣,死死的瞪着鋒地,鋒地覺得他神情不善,立馬站了起來,往後退了一步,讷讷道:“我們之間沒有仇吧,你幹嘛這麽看着我?”說完又偏頭看了看蕭挺。
蕭挺也站了起來,看了一會廷賽威憤怒的臉,輕喚了一聲:“哥,你這是幹嘛呢?”
廷賽威這才收回了虎視眈眈的目光,道:“我覺得這小子來路不明,不像個好人。”
鋒地不由自主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心想,自己活到現在,還沒人說自己不像個好人,委屈的道:“我哪有來路不明,哪裏又不像個好人。”
廷賽威冷哼了一聲,道:“你是鋒地,是鋒家人,為何和舍妹混的這麽熟,你怎麽不想想你家跟我家有仇嗎?”
鋒地暗道,他竟然還識得我,但是又想到他是怎麽進來的,沒有搭理廷賽威的問話,轉頭問蕭挺道:“他也是跟我一樣,偷偷摸摸進來的?”
還沒等蕭挺答話,廷賽威道:“偷偷摸摸,還說自己不像個好人,我是和郞千章一起進來的。”
鋒地嘴巴張成了一個O型,驚詫道:“你竟然跟郞千章一夥的。”說完就對着廷賽武翻了個白眼。
廷賽威被鋒地無緣無故甩了個白眼,正欲發怒,蕭挺道:“我哥和郞千章是結義兄弟。”
這下輪到鋒地冷哼了一聲,鋒地自從在郎家那日過後,心中就很是看不起郞千章,雖然剛剛還說自己成了另一個郞千章,但還是提到郞千章很是嫌棄。
廷賽威這下真怒了,問道:“鋒地,你為何如此,看不起我義弟。”
鋒地揚了揚頭,冷冷道:“怎會看不起,郞千章,現在是郞宗主,手段何其高明,我贊嘆不已。”
廷賽威想起了蕭挺說起的郞千章做的那件事,沒有作聲,片刻後,問道:“你到底是何人?”
鋒地見這個話題繞不過去,直截了當道:“廷賽威,我不知你是敵是友,我不能告知。”
廷賽威神色一怔,道:“你是何等身份,這麽不能啓齒,與天下人為敵?”
鋒地正色道:“有些事,有些人,要我确定了,才能告訴他,我是誰。”語氣之凜然,讓在一旁的蕭挺感到很是陌生,茫然的看着他,鋒地對她微微笑了笑,準備離去。
廷賽威見他要走,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道:“等過了晚上,你再走,我可要防着你,晚上再來找賽立。”
鋒地也沒反抗,任憑廷賽威抓着拖着進了隔壁院內,剛到院門口,聽到外面有幾人的腳步聲,匆匆而來,廷賽威立馬松開了手,擡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鋒地把他推入院內,小聲道:“伊成起還沒見過你吧,你進屋吧,這邊我來。”
蕭挺也急忙走到了院門口,一個嬌俏的姑娘走了進來,這位姑娘身材玲珑有致,眼波流轉,顧盼生輝,連蕭挺也不禁贊嘆是個美人。
她正是伊成起的妹妹伊成洛,不但在麻濱,在整個仙門百家中,都是負有盛名的美人。她走到門口,看到了蕭挺,咯咯一笑,道:“原來這位小公子在這裏,長得很是斯文秀氣。”又轉過頭看向伊成起,意味不明的笑着。
蕭挺不禁又是悚然,側了側頭,避開伊成起看向自己的目光,心中惘然,真想現在就說自己是女兒身,省的有這麻煩。
伊成洛突然眼睛一亮,看到了蕭挺身後的鋒地,立馬越過了蕭挺,上前攬過了鋒地的胳膊,親昵的靠着他的肩頭,嬌羞道:“真沒想到,鋒二哥哥也來了。”
鋒地急忙緊張的想要甩開伊成洛的胳膊,一下卻沒甩掉,伊成洛也不覺得生氣,朝着走進來的伊成起撅了噘嘴,道:“哥,你怎麽沒提鋒二哥哥也來了啊。”
伊成起進門看到了還試圖想掙脫伊成洛的鋒地,不禁一怔,片刻後似乎了然了,其實估計也沒想出到底是怎麽回事,只能道:“哦,忘了說,他住這屋。”說着指了指廷賽威住的屋子。
郞千章走在最後面,看到鋒地也是一愣,卻沒說話,只是施了個禮,兩人并不熟,當然他也不知道鋒地現在很是看不慣他。
現在的鋒地很是尴尬,胳膊被伊成洛緊緊拉着,想甩也甩不掉,有些手忙腳亂,眼神還不住瞄着蕭挺。
伊成洛高興的看着鋒地,道:“鋒二哥哥,你可是好久沒來了。”
鋒地已經放棄了掙紮,破罐子破摔道:“是啊,今天有事找你哥。”
伊成起瞄了他一眼,心想,你找我到這裏來找了,還沒跟我說,被我碰到了才這樣說的吧,但也不想掃自己妹妹的興,道:“鋒地,至于什麽事情,明天再說吧。”
鋒地知他幫自己解圍,再說也沒想起有什麽事要找伊成起,答道:“好,明天說。”
伊成起道:“成洛,走吧,你的鋒二哥哥跑不了,現在晚了,大家要休息了。”說完又朝蕭挺看了一眼,才把目光轉向了伊成洛,嚴厲的看着她。
伊成洛只能讪讪的放下了手,視線還是停留在鋒地的臉上,嘴裏嘟囔道:“鋒二哥哥現在都不來我們家了,這次好不容易才來。”
郞千章往後退去,退出了一段距離,靜靜的等着,若有所思的看着這邊四人,又瞥了一眼廷賽威房中亮起的燭火,這時被吹滅了。
鋒地總算脫了身,長舒了口氣,道:“不好意思啊,有些冒昧。”他确實冒昧,沒有在白天堂堂正正的來,而是在晚上偷偷溜了進來,關于他來見誰,是來見蕭挺,郞千章很是不解的想着這二人的關系。
伊成起上前拍了拍鋒地的肩膀,道:“沒事,你來,怎麽樣來都成,反正我們家伊成洛,都歡迎,是吧,成洛。”
伊成洛也沒注意聽他們前面那些話,直顧着點頭,依依不舍的走到了院門口,鋒地道:“那我們休息了,你們也休息吧。”說完就走到院門那邊準備關門,三人便走到了院外,院門啪的一聲關上,鋒地長長呼出了一口氣。
不知為何深夜造訪的三人,就在這短暫的見面過後,被這位偷偷摸摸溜進主人家的客人給莫名其妙的送客了,他們會有何想法。
三人走後,廷賽威也沒從房中出來,想是已經睡了,蕭挺返身走了回去,鋒地立馬跟了上去,道:“我跟她沒什麽的,這次這麽來,也是怕她纏着我。”
蕭挺還繼續往前走着,聲音很是平靜,道:“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麽,和我有關系嗎?”
鋒地腳步停了停,身形一僵,撓了撓頭,心道,對啊,我跟她解釋什麽,跟她又沒什麽,仿佛又想起十二年前,站在假山洞口的那個緊張的小姑娘,人家是個小姑娘,我在想什麽,不由的笑了笑。
蕭挺聽到了他的笑聲,不知所以然的回過頭,定定看着他,道:“你去我哥房間吧。“
鋒地搖頭,道:“不想去,他對我很有敵意。”他又大步走到門廊處,坐到了剛剛坐的地方,身體往欄杆上一靠,懶散的道:“伊成起怎麽老看你?看上去怪怪的。”
蕭挺走上了臺階,剛伸手推門,動作一滞,又垂了下來,須臾,又把手放在木門上,道:“伊成起喜歡男人,你不知道嗎?”
鋒地道:“是啊,我知道。”剛說完知道兩字,整個人騰的站了起來,大驚失色道:“不會吧,他喜歡上你了。”然後扶額,哀嘆道:“這次他找錯人了,他要傷心了。”
蕭挺心念一動,問道:“你也是男人,他不喜歡你?”
鋒地把放在額頭上的手,放了下來,握了握,道:“我覺得你這姑娘心思挺快啊,他喜歡男人,不是所有男人都喜歡啊,拿我打比方,我喜歡女人,也不是只要漂亮姑娘都喜歡,我喜歡。”
沒等他說完,蕭挺打斷了他的話,道:“你的意思是,你對伊成洛沒有意思,跟我說幹嘛,晚了,去我哥那睡吧,我困了。”
鋒地猛地被她打斷,心中氣惱,見她也送客,更是氣惱,只能悻悻然的看着她進了屋,返身面無表情的關上門,他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退,半天,才下了臺階。
他沒有去廷賽威的房間睡,還是坐在門廊邊,察覺到門邊有動靜,溫和的道:“我來是有事情,你沒睡的話,就出來聊聊。”
于是,門開了,蕭挺沒有出門,坐在了門檻上,鋒地皺了皺眉,道:“蕭挺,你別覺得伊家看管松懈,人可以來去自如,可是只能帶劍進出,而不能帶其他任何武器,他家設的很巧妙,為何這樣,是所有的佩劍都是有主人的,一旦出事,就馬上能找到人,其他他們就不能确定了。”
蕭挺道:“我的鬼哨呢?”
鋒地否定道:“這裏又沒有孤魂野鬼,你去操控什麽。”
蕭挺擡頭看他,問道:“你有辦法?”
鋒地道:“有,我還在選地方,先來看看你們住哪。”說着仰頭朝山上看去,幽幽的道:“弓箭。”
蕭挺站了起來,也循着他望去的方向看去,問道:“什麽弓箭?”
鋒地指了指山上某處,道:“那裏,不在伊家範圍內,我到時出去,在那頭給你送箭,你箭術如何?”他看着蕭挺,在等着她的答案。
蕭挺答道:“還行,就算有箭,沒有弓,又有何用。”
鋒地微微一笑,道:“伊家有弓,哪個房裏都有,就是沒箭,我發現的時候就覺得蹊跷,有一次無意間帶了一把尖刀進府,就被發現了,才知伊家有只能帶劍不能帶其他兵器的玄機。”
蕭挺視線落在了鋒地現在很是嚴肅的眼睛上,問道:“你是一直在等着一個搭檔,報仇的搭檔?”
鋒地起身,微微低頭,目光停留在腳尖,思索了良久,重重的點了點頭,道:“沒錯,我有家仇,和你一樣,瑚林聽說過嗎?”
蕭挺聽到瑚林兩字,心神一亂,他也是最近才聽說過,仙門六大世家,加上已經被滅門的兩個世家,應該是八大世家,瑚林疊家早在十五六年前就消失了,消失的很詭異,一夜之間無影無蹤,就連府邸也全被燒毀,和青石廷家的被滅很是相像。
蕭挺嘴唇翕動,顫抖着問道:“你是疊家的人?”
鋒地還是在微笑,道:“我把這告訴你,是把你當朋友,這世上就你一人知道,希望你保密,包括你哥,我相信你會做到的,是吧?”
蕭挺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兩指并攏想要指天發誓,被鋒地摁下,鋒地道:“不用如此,這個暫時說到這裏,現在畢竟在伊家,有空再說。”他邊說邊拿出一個白色的小藥瓶,遞給了蕭挺。
蕭挺不知其意,沒有去接,只是詫異的問道:“這是何物?”
鋒地拿着藥瓶的手懸在空中,道:“藥,拿着吧,對你的嗓子有用,這次我回了趟家,拿了一瓶,你先吃着,如果有用,我再回去拿。”說完他嘆了口氣,埋怨道:“整天聽你這個啞嗓子有些受不了,還是那年你小姑娘時候脆生生的嗓音好聽。”
蕭挺接過藥瓶,沒有說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半晌,又用着啞嗓子道:“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