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還債
三人沿着小河一路往前,徑直到了前院,剛想拐彎進前廳,大門砰砰的響了起來。
廷賽威意味深長的看着龔林樂,意思不言而喻,你是沒有招呼,自行闖入,你看人家,不管是誰,還是很講禮節,知道敲門。
龔林樂不知他看着自己是什麽意思,心裏有事,一直處在魂不守舍之中。
兩人目光相接,廷賽威正欲邁步,門卻砰的一下,被人踹了開來,他這才移開了視線,朝門口看去。
一個修長的白衣人出現在了門口,看到廷賽威,臉色冷峻,掃到了不遠處站着的郞千章和龔林樂,神色更是冷沉,道:“廷賽威,蕭挺在嗎,我有事找她。”
第三個來找蕭挺的人,鋒地,廷賽威一陣頭疼,也冷冷的回道:“她不在。”
鋒地很不客氣的走了進來,廷賽威上前剛想反手抓住他,他輕巧一避,沿着小河往裏面疾步走去。
廷賽威大聲喊道:“鋒地,你想幹什麽?”
鋒地絲毫不改言語中的戾氣,回道:“我還想問你們要幹什麽?”
鋒地那晚把小英送回家中,就直接來了青石,一夜趕路,這時才到青石,一路心慌忐忑,只怕蕭挺會出什麽事,可是他萬沒想到,蕭挺竟然不在青石。
鋒地走着,與站在一邊的郞千章擦身而過,腳步一滞,往後掃了一眼廷賽威,退後了幾步,沒等郞千章反應過來,一腳狠狠的向郞千章的小腿肚上踹去,郞千章一聲慘叫,直直的朝廷賽威這邊飛去。
龔林樂原本站在郞千章身邊,見鋒地腳步停了,他往一邊退着步子,只見郞千章猛地從眼前飛過,廷賽威伸手一擋,郞千章好不容易才站住,罵道:“鋒地,你怎麽回事,我跟你無冤無仇吧。”
鋒地大步走了過來,還想再踹,郞千章這時反應奇快,一下躲到了廷賽威的身後,鋒地冷冷的看着廷賽威,道:“廷賽威,你是不是不長腦子,到現在還在幫他。”
廷賽威立馬否認,道:“我沒有。”身體也随之往一邊讓去。
郞千章見勢頭不對,立馬道:“鋒地,難道你來青石,是找我的。”
鋒地收住了腳,道:“好,我只是想教訓一下你,不要做了郎家的宗主就這樣胡作非為,你以後再做這種事,有本事就別讓我看到你。”
Advertisement
鋒地又轉身往前走去,正色道:“蕭挺在哪裏,我找她有事要問。”
廷賽威飛快的跟了上去,卻沒去抓鋒地,只是緊随其後,道:“賽立沒回青石,她當晚就回了朱家。”
這話鋒地不得不相信,只是疑惑蕭挺為何又回了朱家,問道:“她去那裏幹什麽?”
廷賽威道:“她說要去看母親的墳頭,還有為朱悉亞埋個衣冠冢。”
鋒地這才停住了腳步,輕輕的嗯了一聲,雙眼直直的盯着廷賽威,又朝他身後看去,身後沒人,另外兩人并沒有跟上來,只是遠遠的往這邊看着,他輕聲道:“蕭挺的事,就是為你治療的事情,你可知道。”
廷賽威身體一僵,他沒有料到鋒地一直不知這事,但也不知他怎麽又知道了此事,雙眼不敢直視鋒地,垂着眼簾,道:“嗯。”
鋒地冷哼了一聲,道:“你是不是覺得,這樣挺好。”
廷賽威默默的又搖了搖頭,道:“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我去找過她,但也是無濟于事,進了她體內,我拿不出來。”
鋒地咬着牙關,恨恨的道:“于是,你就不管她了,随她去了,她要回朱家,就讓她回朱家,你知道,她現在是什麽情況嗎,好還是壞?”
廷賽威又搖了搖頭,道:“我沒辦法,我是廷家人,我要處理廷家的事情。”
鋒地冷冷的點了點頭,往後退了一步,道:“也對,你是廷家人,他是朱家人,你安然受之,她應該的,對嗎?”
又是一人說了這樣的話,廷賽威突然受不了了,大聲喊道:“對,沒錯,但這也不是我要來的,是她這樣,我也沒辦法,我今天去了魔山,想去找秘籍,我也想救她,想去看看秘籍上有沒有什麽辦法。”
鋒地聲音也大了起來,憤然道:“上面沒有,上下兩本我都看過了。”
“你看過了?”這個問題由三個人的嘴裏發出,帶着不同的語氣,不同的想法,不同的目的。
廷賽威不可置信的看着鋒地,他萬沒想到,蕭挺竟然把悟靈秘籍給了鋒地,而且是兩本。
郞千章現在看着鋒地的眼神很是詭異,眼睛放光,幾天幾夜寝食不安,卻在此時,無意中,終于有了結果。
龔林樂雖然因上次的事情,對鋒地有了戒備和猜疑,但此時聽說衆人想要的秘籍在鋒地手上,不禁為鋒地捏了一把冷汗,心道,兄弟你是失去了神志了嗎,這事可以随便這麽說出口?
鋒地确實有點恍惚,但還沒有到神志不清的地步,之所以能這麽坦然的說出口,因為他已經将悟靈秘籍的上半部整本書分成了四本,各自埋在了朱家的懸崖之下,還有鬼坳,妖谷,魔山,用于鎮壓其中的陰靈。
他随身只帶了一本原本就屬于疊家的下部殘卷,之所以沒有埋于哪處之下,因為他有目的,下半部最後一頁是一只眼睛圖案,用于鎮壓陰靈,他本來留着哪處需要再用,而此時,他隐約覺得這只眼睛對蕭挺體內的陰靈,應該有點用處。
龔林樂有些理不清他們之間說的事情,走近了詫異問道:“那姑娘出事了?”
郞千章不無得意的道:“對啊,出事了!”
龔林樂看着郞千章,又是一陣血氣上湧,剛想拔劍,只聽郞千章又道:“你擔心的陰靈,在她體內。”
龔林樂收住了劍勢,看向了鋒地,此時的鋒地臉色有些慘白,一陣秋風吹來,吹得他一身白衣烈烈作響。
鋒地正色道:“龔林樂,你跟我一起去吧,你是來找蕭挺的吧,接着應該是找我,既然知道了這事,就要看着她體內的陰靈消失,我知道你只有這樣,才能放心。”
他繞過了廷賽威,正欲邁步,只聽廷賽威道:“你去救她,我沒意見,我處理完了事情,也會很快趕到,只是希望你不要用你疊無間的身份,去糾纏她。”
他的聲音很輕,避開了另外兩人,鋒地的身體微微晃了一晃,匪夷所思的轉身看向廷賽威,道:“你,什麽意思?”
廷賽威繼續小聲道:“就像你剛才說的,我是廷家人,她是朱家人,她願意,我安然受之,但你怎麽不想想,你是疊家人,她願意,你安然受之。”
鋒地倒退了幾步,嘴唇顫抖,眼神茫然,道:“那,什麽意思?”
廷賽威依然輕聲道:“我希望,她是真正的喜歡你,而沒有摻雜其他的感情,或是愧疚,或是還債。”
債字剛出口,鋒地憤慨的打斷了他的話,咬着牙,道:“我和她認識,當時只是鋒地。”
廷賽威道:“鋒地,疊無間,對于這兩人,不管是哪個,朱悉亞都有欠下的債,我只希望你自己要搞清楚,廷賽立她不會說出什麽,她自從知道自己是朱悉亞的女兒,你看看她都幹了些什麽。”
鋒地默然,一言不發的看着前方,将悟靈秘籍給了他,給廷賽威解了體內陰靈,包括在懸崖洞裏,她也默許自己對她親昵的行為,難道真的是都在還債嗎,對于遭難最多的疊家和廷家而言,蕭挺覺得這樣,未免不是一種補償。
身後的兩人面面相觑,看着他們臉色越來越難看,礙于他們有意壓低了聲音,并不知道因為什麽事情。
龔林樂上前拍了拍正在愣神的鋒地,鋒地這才回過神來,拂去了搭在肩上的手,朝廷賽威坦然的揮了揮手,道:“我們走了,這事我自己會處理,有什麽事我會找你。”
他偏了偏頭,朝郞千章看了一眼,道:“郞千章,你這一年來,都做了些什麽,自己想想。”
郞千章不以為意的笑了笑,雙手卻暗暗的握緊了拳頭。
蕭挺在炙江朱家,小住了幾天,處理了朱悉亞和王豫宛的身後事宜,之後鬼使神差的來到了麻濱。
蕭挺心知,封五翼的陰靈來過鬼坳,引着自己前來,必是要循着來的路,再走回去,心中感到蹊跷,雖是陰靈入體,殘留的晶毒有時還在體內作祟,可是這幾天體內倒也相安無事。
獨自一人,蕭挺來到鬼坳入口,迎面而來的就是一股陰冷之氣,冰冷透骨,愣愣站着,左手扶着石壁,朝裏面看去,盡是鬼氣缭繞,陰森可怖。
她來過一次,不過那次進入鬼坳之後已是不省人事,所能回想起來,依稀記起掉落鬼坳,後又在角落看到鋒地,最後不知如何出了鬼坳。
蕭挺慢慢地往裏走去,越往裏面,陰氣越重,霧氣越濃,走到中段,已是伸手不見五指,都是層層白氣,圍繞身周。
前方,忽然白氣往兩邊分開,走出一人,身穿紫衣,斯文的像個讀書人,正是蕭挺掉落懸崖後,再沒見過的伊成起。
兩人再次見面,都有些吃驚,蕭挺往後退去,如果不在這裏見到,她應該很是平靜,可是在如此情景之下,白氣陡然分開,這不得不讓她心驚不已。
伊成起看見她也有些吃驚,但又很快恢複了平靜,右手成拳,不受控制的緊了緊。
蕭挺也往他的右手看去,自己手中沒有鬼哨,暫時不能控制陰靈,可是這裏就他們兩人,不是自己,只能是他,而他的右手,似乎看上去有些不自然。
蕭挺直到退到了石壁,才停住了腳步,視線還是停留在伊成起的右手上,直到此時,兩人一句話都沒說,更沒招呼。
伊成起也察覺到蕭挺的眼神,眼角瞟着離他越來越遠的陰氣,嘴角微彎,左手撫上了額頭,輕輕拍了怕,問道:“蕭挺,你怎麽來了?”
他不知道蕭挺體內陰靈之事,他來這只是試着操控鬼哨,他不懂悟靈,當時拿到鬼哨,只是覺得這東西有用,便去蒼山請教了一人,才稍稍懂了些皮毛,蒼山那人建議他去鬼坳之中,多去操控一番。
蕭挺靠着石壁,雙手手掌貼着石壁,慢慢的往下滑去,臉頰上竟流下了汗水,道:“鬼哨,怎麽在你這,你不是說你沒找到嗎?”
伊成起的右手倏地一抖,手心冒出了汗,撫着額頭的左手,能感覺到自己的額頭青筋在突突直跳,半晌,才道:“我後來去找的時候,才看到的。”
蕭挺睜大了眼睛,嘴角抽搐,厲聲道:“胡說,你胡說,後來,什麽時候的後來?”
伊成起繼續撫着額頭,緩和了下心緒,道:“就是,你掉落懸崖的後來。”
蕭挺提高了音量,大聲道:“你還在騙人,那處是朱家重地,朱家一旦出事,小屋自動會關閉,而且會有重兵把守,你想進去,插翅都難。”
蕭挺說的不假,她也是後來才知,朱家宅院但凡有事,有兩處會有屏障自動顯現,一處就是關閉他們的小屋,為何是這裏,小屋內殺人無數,陰氣深重,朱悉亞會防止事情敗露,便設了屏障。
還有一處是懸崖崖壁的洞口,就是蕭挺掉落懸崖,被拍進去的洞口,洞內屍體無數,也是個陰靈覆蓋之地,郎千文用了一根解靈繩,才把蕭挺從洞裏拽了出來。
伊成起還想争辯,聽到這話,閉上了嘴,一言不發的看着蕭挺,思索片刻,繃緊的肩頭垮了下來,臉色松弛,放松的走了過來,道:“你既然知道了,我就不胡說了,也蠻累的。”
他說完蹲下了身,看着臉色煞白的蕭挺,将右手手掌的鬼哨,放到了左手手心,關切道:“你怎麽了?”
蕭挺搖着頭,警惕的看着他手中的鬼哨,臉上的汗水依舊在不斷的沁出。
伊成起右手從懷裏拿出了一方手帕,繞在了手上,仔細的為蕭挺擦去了臉上的汗水,皺着眉,問道:“你是不舒服,是看見我,還是別的?”
突然,他手心的鬼哨自行動了動,響起了一段高亢洪亮的哨音,劃破了鬼坳中的陰氣,兩人四周的白氣募的往後退去,就連對面的洞壁,也看得清清楚楚。
伊成起托起手掌,擡眼看了一下蕭挺,柔聲問道:“是你?”
蕭挺搖頭,伊成起這才放下心來,垂下了手,繼續直視着蕭挺,發覺她的雙眼之上,竟有薄薄的霧氣,擡手指了指,問道:“這是什麽?”
蕭挺看不到,因為這是她體內的陰靈在作怪,本人是看不到的,但她知道,因為她現在身體裏異動不止,像是有一股氣要從自己的七竅中沖出去,自己又在拼命壓制,所以才會全身冷汗頻出,虛脫無力。
伊成起掂了掂鬼哨,鬼哨剎那間停止了吹奏,他發現,蕭挺的漆黑眸子上,那層薄霧不見了,他不傻,這時他知道了,蕭挺體內肯定有恙,不是生病,而是陰靈附體了。
一開始,他想扔了手中鬼哨,就在揮手扔出去的一剎那,他打消了這個念頭,攥緊了哨子,心裏另一個念頭出現了,他不自然的伸手揮去,似乎想把這個不該有的念頭揮去。
蕭挺感到體內的陰靈恢複了平靜,雙手撐着地面,艱難的讓自己坐好了,手指捋了捋額前的黑發。
這時,她的發絲貼着皮膚,眸子水波流轉,沒有血色的雙唇,微微泛起了一點粉紅,在伊成起看來,是一種別樣的美麗,就似湖海之中,滴落一滴水滴,蕩漾在心底的一道漣漪。
伊成起呼吸一滞,雙眼火熱的直視着蕭挺,左手的鬼哨再次響了起來,這次的哨音不是自行響起,而是他有意所為。
蕭挺的眼睛亮了亮,就像一點火星,點燃了他胸中的一團烈火,他的右手,觸碰上了蕭挺細長的脖頸,手指一頓,冰涼的觸感,并沒有澆滅他心裏的灼熱。
他俯身湊近,被蕭挺的手用力往後一推,蕭挺一直緊緊的盯着伊成起,鬼哨再次響起後,她體內的異動又開始了,又一次陷入一陣無力抵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