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汗牛充棟

齊墨急急忙忙的往裏走, 正好碰見沈懷璧披上衣裳走出來。

“師哥,你……”

他?話還沒說完,就見沈懷璧搖了搖頭?, 輕輕說:“該來的還是來了, 怎麽?躲也躲不掉的。”

齊墨不由有些疑惑,放輕聲音, 小心翼翼道:“師哥,怎麽?了?你知道來追趕我?們的人是誰嗎?”

沈懷璧點了點頭?,也沒再隐瞞他?:“你可還記得華容這麽?個人?”

齊墨想了一會兒才說道:“是花滿山莊裏那個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神醫華容?這和他?有什麽?關系呢?”

“十一,你錯了。”沈懷璧收回了放在遠處火光融融的目光, 繼而看?着他?:“華容是什麽?人,你可知道?”

天下神醫的美名可不是什麽?空穴來風,齊墨不單單聽過他?的名字,還見過他?這個人。

那年是宮中哪個深受父皇寵愛的妃子罹患惡疾, 咳血兩月不停,太醫們忙得焦頭?爛額, 湯藥服了不知道多?少, 卻還是沒有見效。

最終還是那妃子的娘家, 鬥膽請求父皇開恩讓華神醫進宮,為那妃子醫治。

齊墨平日不住在皇宮裏, 而是在讀書的私塾裏面, 按理來說應當是絲毫不知這件事的。

可那日說來也趕巧, 齊墨一月進宮一次去見他?父皇, 剛要走的時候,那貴妃眼看?着就不行了。

父皇還沒見着,他?這個做兒子的當然是不能。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跑。

可若是他?再不回去宮門就要關了,到時候齊墨若按時回不到私塾裏, 夫子肯定會責罰他?的。

于是,齊墨就站在出宮門前,踟躇了好一會兒,恰巧就看?見了那華神醫進了宮。

華神醫雖是被一大堆人簇擁着,卻還是齊墨讓一眼就認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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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無?二,實在是那華神醫穿的太過異于常人,一身雪白的道袍,面容也被一個鬥笠給遮住,看?不清半分。

“那就是華神醫?聽說是宮外來的,你沒聽着嗎?宮裏那位快要不行了,侍郎大人在皇上門外懇求了半日,這才奪得聖恩,讓人進宮來了……他?真能醫好嗎?”

“誰知道呢,若要是真醫不好的話,那可真是冒犯天顏了,有九個頭?都不夠殺的。”

齊墨回頭?,瞥了那兩個正在小聲交談的宮女?一眼。那兩個宮女?見他?看?過來,立即閉上嘴,不敢說話,只是唯唯諾諾的對他?行了個禮,貼着牆角溜走了。

華神醫聽見這邊響動,轉頭?往齊墨這邊看?過來,風恰好吹過垂下來的面紗,讓齊墨看?清了對方一雙黑得看?不見底的眼睛。

不知什麽?原因?,這雙眼睛卻迫使齊墨垂下眼,不敢與?他?對視。待他?再擡起頭?來,那路人馬早就已經?進了宮門,再也不見半點影子了。

沈懷璧沉默着聽他?說完,揣摩道:“十一,你覺得這華容到底是什麽?人?我?駐守江北十數年,卻從?未聽過這名震中原的天下第一神醫的名姓。”

齊墨道:“我?懷疑這天下第一神醫的名號也是別人胡鬧似的給他?杜撰的,只是當他?真的醫好了貴妃的病時,這個名姓就被傳揚起來了,師哥不知道也是很正常的。

況且江北地處偏遠,消息難免滞澀,但是我?卻不知道,這華神醫改名換姓,卻遠遠龜縮到了小小一個徐州的地下山莊裏蟄伏起來,到底是何居心。

如果真是按照師哥所說的話,我?們在明處,對方在暗處,但也不能總是保證來追我?們的人,就是華神醫。

退一萬步說,就算對方真是華容,我?們也根本不知道對方到底有什麽?企圖,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這時候,徐毅的車馬已經?準備好了。到底是跟了十多?年的主子,徐毅一見到沈懷璧,就忙裏忙慌地說:“将軍!你先走,我?們來殿後!我?已經?打好了招呼,馬車會把你們一直送到城裏,将軍現在裏面休憩一二,我?們這些屬下,等事情完了之後就會趕過去與?将軍彙合的!”

沈懷璧卻不為所動,把玩着手指上戴着的扳指。

徐毅以為他?是放心不下齊墨,便咬了咬牙,狠下心轉頭?對齊墨說:“十一殿下,你也和将軍一起走!時間緊迫,屬下還要拜托殿下您照顧好将軍。生死危難關頭?,容不得半刻容緩了!”

齊墨這才看?向他?,輕輕說:“都統大人,你讓将軍先走吧。将軍的身體?不好,我?也勸不動他?,但是如果我?也走的話,我?知道,我?們倆必須有一個人要見到這華神醫。”

沈懷璧道:“我?也要留下來。外面的人是人是鬼,拉出來見見就知道了。”

門外早已火光沖天,臨門的人手持着火把,烏泱泱的部隊一直蜿蜒到山道遠處,照亮了半邊天幕。

客棧的老板早就帶着夥計們跑了——他?們寧願受點錢財上的損失,也不願意在此地丢了性命。

為首的一人戴着黑色的鬼面,全身黑色的衣裳,像是黑夜裏的鬼魅一般。

“裏面的人還不出來,是等着我?們放火殺進去嗎?”為首的那人桀桀笑道:“人人都說沈懷璧沈将軍大公無?私一心為民,誰知為了一己私利,卻在一個小小的民間客棧裏躲了起來,罔顧整個客棧人的性命,沈懷璧啊沈懷璧,你看?看?,你到底變成什麽?樣了?”

齊墨捏緊了拳,骨節摩擦發出清脆的響聲。

沈懷璧卻一把按住他?的肩膀,輕輕說:“ 激将之法罷了,我?要是連這點場合都沒見過,那我?打的那些仗當真是白瞎了。你有什麽?可激動的?當他?放屁就行。”

徐毅見事态緊急,已經?急得滿頭?大汗了:“将軍!你現在必須走!外面人究竟是誰我?不管,我?只要将軍能夠平安到達平城,東上京城,奪得一席之地……将軍!你還忘了沈家的血海深仇了嗎?!他?們的血和淚,都已經?消失了嗎?将軍……”

他?還沒說完,沈懷璧面色極為不好,人情味全部收斂進去,轉而附上的是一層冷淡的霜——

“沈家的事情是沈家的事情,與?你又何幹?切莫多?嘴多?舌,傷了人情冷暖才好。”

徐毅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立刻閉口不言了。

沈懷璧轉過身,便被人一掌劈在脖子上,整個人都軟到了齊墨懷裏:

“都統大人,你帶将軍去吧。他?就是這個破爛脾氣,你也別放心上,他?就是一時氣話罷了。将軍懷疑門外的人,就是花滿山莊裏面的華容華神醫,他?本來就想見華容一面,但是他?身體?太弱了,若是待會兒出了什麽?狀況,可真是不好說,還是都統大人替我?将将軍送到平城裏,若是都統大人信得過我?,我?這邊的事情了結,我?便帶着東大營的将士們去平城彙合。”

徐毅見他?說話的樣子懇切又堅定,心下早就動搖了,但他?還是有些不放心,就這個窩囊草包似的十一殿下,真能挑起大任?

但他?也不能輕易的就把東大營的将士們交給他?,一旦出了些什麽?事兒,這損失的不是別的東西,而是一條條的人命啊!

齊墨把已經?暈過去的沈懷璧交到他?手上,催促道:“如今火燒眉頭?,都統大人就算不信也只能按照此方法行事了。我?定會好生注意,若此番前去有差池,我?願一人擔責。”

徐毅聽他?這麽?說,也沒有法子再為難他?,只好道:“殿下,好生保重自己。屬下必然會護好将軍的,請殿下速去速回,帶着咱們東大營的将士們前去平城會合。”

說罷,他?抱着沈懷璧,轉身便要走,卻又被齊墨叫住:“等一下!”

徐毅還以為他?要反悔,臉色都拉下來了一些,有些急促地問?道:“殿下,怎麽?了?”

沈懷璧正睡在他?臂彎裏,面容平靜,雙目緊閉着,正在昏昏沉睡着,一點也不知道即将的生離死別。

齊墨沒說話,只是沉默了汗牛充棟兩秒,用目光靜靜地在沈懷璧面容上描摹了一圈,這才帶着些不舍道:“路上小心,這裏一切有我?殿後。”

徐毅看?了他?一眼,終究是點了點頭?,手腳麻利的帶沈懷璧去了後門,坐上早就已經?準備好了的車馬,一路沿着小道往平城趕去了。

“殿下。”

齊墨。今天有人叫他?回過頭?,這才發現容叔還沒有走。

剛才徐毅與?他?說的時候,早就已經?把容叔算進去了,車不大不小,但坐三個人還是綽綽有餘的。

齊墨有些緊張,容叔這麽?大歲數了,身體?向來又不太好,如今他?留在這裏真是不知道會出什麽?狀況。

齊墨語速有些急促:“容叔,你怎麽?沒和他?們一起走?”

容叔看?上去倒是悠悠哉哉的,好像一點也不擔心自己馬上要面臨的危險境地,晃晃悠悠的笑道:“怎麽?了殿下?你還懷疑我?這老頭?子什麽?,是不行了嗎?殿下真是迷糊了,你也不好好想想,當初是誰把你一路從?京城帶過來的,我?這大半輩子什麽?場合沒見過,還會怕這些門前嚣張的小土匪?不至于這麽?緊張,老頭?子我?,年輕的時候可是上過沙場的!”

齊墨到底擔心,那些話在喉嚨裏滾了兩圈,卻終究沒有出口責備他?,他?只是說:“那容叔您可要小心點,別崴了腳,再摔一跤,到時候骨頭?都得沒兩根了!”

容叔笑了出手拍了他?一下:“臭小子,怎麽?說話的呢?”

東大營的将士們早就已經?準備好了,個個都帶上最尖銳的武器,把守在門前。

齊墨穿戴上沈懷璧留給他?的琉璃甲,把護心鏡戴在胸前,沉穩的道:“沈将軍說得好,這到底是人是鬼,咱們拉出來看?看?!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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