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死亡

? 易小年醒來之後又在醫館休養了兩天才回尋春樓,他把藥交給莫習凜,對着老大夫鞠了一躬:“謝謝師傅救命之恩,徒兒就先回去了。”

老大夫不耐煩地揮手道:“快走吧快走吧,把身子養利索了再回來。明明該你伺候我,現在反倒成了我伺候你。”

易小年笑了笑,拉着莫習凜的手往尋春樓走。

一路上莫習凜都沒有說話,易小年撓了撓他的手掌心,挪揄道:“怎麽了?還在生我的氣啊?”

莫習凜扭頭看着別處,不說話。

莫習凜正在和易小年冷戰,他大哭了一場之後就再也沒和易小年說過話,不管易小年怎麽逗他哄他他都不理。

易小年知道自己這次把莫習凜吓壞了,可他也不是故意的啊!誰願意生病呢?誰不想好好的呢?

不過這些話易小年給莫習凜說了,莫習凜毫不動容。他盡心盡責地照顧着易小年的飲食起居,就是不和易小年說一句話。這對易小年而言,這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

易小年幽幽嘆了口氣,小孩不好哄!

回到尋春樓,莫習凜直接把易小年往床邊拉。

易小年抗議:“我都躺了那麽久了,可以下床了。”

莫習凜不說話,站在那兒直直地盯着易小年。易小年縮了縮脖子,老老實實地躺了上去。

和易小年關系比較好的幾個人聽說他回來了,都跑來看望他。

廚娘還專門熬了一鍋湯,裏面放了各種補藥。易小年現在聞着藥味就想吐,忙和阿福阿山聊起天來,企圖逃過去。

廚娘倒是被糊弄過去了,把湯放到一旁便加入了易小年他們的隊伍,不過莫習凜就沒那麽好糊弄了。

他靜靜地坐在一邊,待廚娘他們走後,沉默着拿碗倒了一碗湯出來,看着易小年一口一口地喝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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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小年覺得莫習凜簡直就是他的克星,偏偏他還不敢違背莫習凜的意願。只要他表現出一丁點的不樂意,莫習凜就直勾勾地看着他,也不說話。

易小年暗想這樣下去不行,他是哥哥,怎麽能被弟弟的氣場鎮住呢!

這天晚上,易小年趁莫習凜睡着之後偷偷下了床,準備出去走一圈。睡了這麽多天,他全身都是酸的。

前堂正熱鬧着,易小年猜想廚娘他們應該還沒睡,便決定去找他們。

他關好門,走了沒兩步便碰到了匆匆趕回來的丁宴。

易小年有一段時間沒有看到丁宴了,仔細一打量才發現丁宴又消瘦了許多。

丁宴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易小年見他一直沒發現自己只好出聲喊道:“丁大哥。”

丁宴被吓了一跳,四處張望了一下,看到易小年的時候臉似乎更蒼白了:“小年兄弟。”

“丁大哥,你幹嘛呢急匆匆的?”

丁宴眼神飄忽:“我……我有點事。對了,你身體好些了嗎?”

“已經好多了,謝謝丁大哥關心。”易小年見丁宴急着要走,便道,“丁大哥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

丁宴“嗯”了一聲,匆匆走了。

易小年望着丁宴的背影,總覺得他今天有些反常。

“小……小年。”黑暗處有人喊道。

易小年吓了一跳:“誰?”

“是我。”阿財從陰影裏走出來,往丁宴離開的放下看了一眼,“我,我想和你說件事。”

易小年還是第一次聽阿財說這麽多話,頓時有些受寵若驚:“我們去屋裏坐着說吧。”

“不,就,就在這裏。”

“什麽事,你說吧!”

“你,你要小心點那個丁宴,”阿財說話還不太利索,“當初就是他殺,殺了洗衣婆。”

“什麽!”易小年驚呼,“怎麽可能!”

“是,是真的,我親眼,看到的。”阿財急得臉都紅了,“當時他,發現了我,便威脅我,不準我把,把這件事說出去,還把我毒啞了。我害怕他報複,就一直沒,沒把這事說出去。”

“那為什麽現在你又說出來了?”

“因為我不想你,你也被他害死!”阿財低着頭,小聲道,“他以前說過,凡是對,莫習凜好的人,都應該死!我猜,你這次落,落水也和他有關。”

易小年思緒全亂了。他這幾天一直病着,也沒有去想為什麽那天池塘的臺階會那麽滑。現在經阿財提醒才想起,當時的臺階那麽滑,分明是人為的。

但是他怎麽都想不到那個人會是丁宴!

“阿財,我現在腦子有點亂。你說的事我記住了,你先回去吧。”

阿財擔憂地看着易小年:“你沒事吧?”

“我沒事,”易小年深吸一口氣,“我就想一個人靜靜。”

阿財走了,院子裏只剩下易小年一個人。他抱着頭坐在地上,腦子裏一片混亂。

如果阿財說的是真的,那丁宴就是十惡不赦的惡人。易小年想不明白,明明那麽善良一個人,怎麽會是殺人兇手呢?

他不願意相信丁宴是殺人不眨眼的惡人,但阿財說得有板有眼的,讓他忍不住不起疑心。

事實上真要說丁宴想害莫習凜,也不是無跡可尋。

比如他讓丁宴帶給莫習凜的飯丁宴并沒有帶去;

比如中秋節的時候丁宴給他的有毒的點心;

比如莫習凜提起過的“高高瘦瘦的男人”,而丁宴把背挺直了的話并不矮;

再比如剛剛見面時丁宴飄忽的眼光。

但這些都不是直接證據,易小年不敢憑着猜想就妄下定論。

在院子裏吹了好久的冷風,易小年還是決定當面和丁宴談談。

丁宴沒做那些事的話最好,如果他真的做了那些事……易小年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處理。

當然,潛意識裏,他還是不相信丁宴是那樣的人。

走到丁宴房門前,裏面的燈還亮着。易小年舉起手,猶豫了半晌,還是敲了下去。

“誰?”屋裏傳來丁宴的詢問。

“是我,小年。”

丁宴打開門,有些不解:“小年兄弟,這麽晚了你找我有什麽事?”

易小年看着他那毫無血色的臉,突然就說不出話來了:“我……”

丁宴笑了笑,把門開得更大一些:“外面涼,有什麽事進來說吧。”

易小年進了屋,和丁宴面對面的坐着。想了好久也沒想到該怎麽開口,易小年突然有些後悔這麽沖動地過來找丁宴了。

兩個人沉默了許久,最後還是丁宴先開了口:“阿財都告訴你了吧。”

易小年猛地擡頭:“你……你知道我要說什麽?”

丁宴點點頭:“看到你和阿財在一起我就猜到了。也難為他了,忍到現在才把事情說出來。”

易小年怔了怔,不敢置信地問道:“這麽說,阿財說的都是真的?”

“如果你是指我殺死了洗衣婆、毒啞了阿財還多次加害莫習凜的話,是真的。”

易小年的表情有一瞬的呆滞,他看着丁宴,顫聲問道:“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小年,人還是活得糊塗一些比較好。你沒必要知道每件事的……”

“這件事我糊塗不下去!”易小年紅着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丁宴,“你知不知道,你做的事情已經足夠你砍幾次頭了!”

“我知道……”

“既然知道你為什麽還要那樣做!”易小年陡然提高了聲音,激動地大吼着,“人命在你眼裏就那麽輕賤嗎?!”

“如果你一定要知道原因的話,我可以告訴你。”丁宴嘆了口氣,“其實我做這些,就是不想讓那個女人的兒子好過。”

“你是說莫染?”

“對。”

“但是莫染她又沒有招惹你。”

“誰說沒有?”丁宴詭異的笑了一下,說話的語氣卻很平靜,“如果不是因為她出逃,我就不會因為失職而被貶為龜公。那樣的話,薛紅姑娘也不會看不起我。她毀了我一輩子的幸福,你說我該不該恨她?”

“就因為這個?”易小年簡直不敢相信,“你不覺得你把所有的罪名都強加在莫染的頭上太沒道理嗎?失職是你自己的事,把你貶為龜公是夫人的事,看不起你是薛紅的事,這事怎麽也怪不到莫染的頭上。”

“我知道啊,這些我都想過。”丁宴臉上帶着笑,說出的話卻讓人毛骨悚然,“但是我總得找個人來恨不是?不然我怎麽度過那難熬的日日夜夜?”

“你簡直是不可理喻!”易小年氣得臉都紅了,“就為了你那點陰暗的心思,你就害了那麽多人!”

“不不不,我要害的從來都只有莫習凜一個。洗衣婆的事是個意外,你落水也是誤傷。”丁宴頓了一會,像是發現了什麽新大陸一樣,“不過這樣一說,莫習凜也确實不祥。你看,對他好的人都沒有好下場不是?”

易小年簡直要被丁宴的神邏輯氣哭了。不過他知道丁宴情緒不對,也不和準備和他理論:“多說無益,既然你如此不知悔改,那我們就公堂上見!”

他說完,站起來甩袖子走了。

不過丁宴并沒有給易小年公堂上見的機會,他當天晚上就自殺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易小年正頂着兩個黑眼圈打飯。他放下碗,猛地抓住阿福的肩膀,急切地問道:“你說什麽?丁宴自殺了?”

“是啊,上吊自殺的,你不知道嗎?”

易小年搖搖頭,慢慢放開阿福的肩膀:“我……我不知道啊。”

“這件事鬧那麽大你怎麽都不知道嗎……”

阿福還說了什麽易小年也沒聽進去,他順勢坐在腳邊的凳子上,大腦有一段時間的空白。

丁宴居然就這麽死了,易小年覺得有些難以接受。雖然他威脅過丁宴,說要把他告到公堂,但他也只是那樣說說而已,并沒有下定決心。

包庇殺人兇手固然不對,但那畢竟是一直對他照顧有加的人。要易小年毫不猶豫地去揭發丁宴,他做不到。

現在丁宴死了,易小年也不用再糾結要不要大義滅親,可他的心情卻一點都輕松不起來。

易小年向夫人提出由他來安葬丁宴,夫人也同意了。

易小年為丁宴在後山選了一塊地,又找石匠雕了一塊碑,刻上了他的名字。

碑立好後,他對着丁宴的墳磕了三個頭,随後把杯子裏的酒緩緩倒在了他的墳頭:“丁大哥,希望你在那邊能過得幸福。”

這是他穿越過來之後經歷的第一次分離,天人相隔,再也沒有相見的可能。

“可以回去了嗎?”莫習凜走上來,輕輕地扯了扯易小年的衣袖。

易小年站起來,拉着莫習凜的手往山下走去:“走吧,我們回去了。”

山風乍起,丁宴墳旁的野花搖曳着身姿,像一場沒有言語的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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