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情切切、意綿綿(一) (8)

摔了聽動靜,但是,千萬不要在你生氣時拿它出氣,明白了嗎?”

晴雯笑道:“什麽亂七八糟的!照你所說,我現在不生氣,可不可以撕扇子玩?”

寶玉:“當然。”說完,把手中的扇子遞給晴雯,晴雯接過來,果然把手中的扇子一撕兩半,接着“嗤嗤”又聽到幾聲,好好的扇子就這麽被晴雯糟蹋了。

寶玉在一邊拍手笑道:“撕得好,再撕響點。想撕就撕,要撕得響亮,就算沒人為你鼓掌,至少你還能夠勇敢的自我欣賞。”

正說着,麝月拿着扇子走過來了,笑着說:“少做些孽吧,不作就不會死!”

寶玉一把搶過麝月手中的扇子遞給晴雯,晴雯接過,扇子瞬間又被撕成了好幾片。

麝月:“為什麽拿我的東西窮開心?”

寶玉對麝月說:“進門左拐,扇子匣裏有的是,你随便拿去。”

麝月:“既然這樣,你怎麽不把扇子匣搬來讓她撕個夠!”

寶玉:“我怎麽沒想到,你快搬去!”

麝月:“我可不作孽,她又沒折了手,讓她自己搬去。”

晴雯笑道:“算了,我今天累了,等明天再撕吧。”

寶玉:“千金難買一笑,幾把扇子值幾個錢?麝月,把襲人叫出來,咱們大家一起賞月,講鬼故事,如何?”

第二天中午,王夫人、寶釵、黛玉等都在賈母屋裏閑聊,有人來回:“史大姑娘來了。”

寶釵、黛玉忙迎出門去,只見史湘雲率領着衆多媳婦丫鬟們走進院來。

久別重逢,衆人相互擁抱。

賈母說:“天熱,你穿那麽多衣服幹嘛?快脫脫。”

王夫人:“就是,也不怕捂出痱子來。”

史湘雲邊脫衣服邊說:“這些都是二嬸嬸叫我穿的。”

寶釵:“姨娘不知道,史大妹子喜歡穿。不只穿自己的,還喜歡穿別人的,而且美其名曰:‘時裝表演’。我記得她曾女扮男裝穿過寶玉的衣服,哄得老太太只叫她‘寶玉’。”

賈母笑道:“有這麽一回,不過,她扮男人挺好看的。”

林黛玉說:“前年正月下大雪,老太太、太太們祭拜了祖宗回來。老太太挂在屋裏的大紅鬥篷轉眼就被史大妹子披在了身上,又大又長,于是她在腰間系了條汗巾子,扮成超人的樣子跟丫頭們去後院堆雪人,剛走了幾步,一頭栽倒雪地裏,幸虧老太太的鬥篷是猩猩血染的不掉色,不然,可真成了血染的風采了。”

寶釵問史湘雲的奶媽:“周媽,你們姑娘在家也這麽淘氣嗎?”

周奶媽笑了:“吃我奶長大的孩子可能就是這麽淘氣。”

迎春:“她不只淘氣,還是話痨。每天咕咕唧唧的,吃飯說、睡覺說、睡着了還說。”

史湘雲:“胡說,睡着了我怎麽說話?”

迎春:“說夢話。”

大家都笑了。

王夫人總結:“好了,史大姑娘的批鬥會到此結束。給你們透露點小道消息,前幾天有人來相親了,你們的史大妹子就要有婆家了。”

賈母:“今天來是當天回去,還是住幾天再走?”

周奶媽說:“換洗衣服都拿來了,這次要多住幾天呢。”

史湘雲問:“老太太,寶玉哥哥不在家麽?”

賈母:“你們如今都大了,別再提小名了。”

寶釵笑道:“她心裏沒有別人,只想着寶兄弟。”

寶釵話音剛落,寶玉進來了:“雲妹妹來了,前天我打發人去接你,你怎麽不來?”

黛玉抿着嘴笑:“你哥哥得了一件寶貝,給你留着呢。”

湘雲:“什麽好東東,快給我看看。”

寶玉:“她騙你呢,哪有。”

湘雲笑道:“你沒有好東東給我,我卻有好東東給襲人姐姐。”說着,拿出一個挽着疙瘩的手帕,打開,裏面裝着四枚绛紋戒指。

一個襲人的、一個鴛鴦的、一個金钏兒的、還有一個是平兒的。

此時的史湘雲還不知道金钏兒被攆了出去,當着王夫人的面也沒有人敢告訴她。

黛玉笑道:“前天你給我們送戒指的時候,一起帶來不就行了,真多此一舉。”

湘雲:“你好糊塗,前天送姑娘們的只說給姑娘們就行了,但今天送襲人姐姐他們的,怕小子們記不住名。”

衆人都誇湘雲是個明白人。

寶玉笑着說:“她本來就伶牙俐齒,得理不饒人。”

黛玉冷笑道:“她的金麒麟更伶牙俐齒。”說完,拍拍屁股走人。

寶釵聽了,抿着嘴偷笑;寶玉聽了直後悔,恨自己又說錯了話。

賈母問湘雲:“你還去看看你的嫂子們嗎?園子裏涼快,你跟姐姐們去逛逛吧!”

湘雲答應着,先看了鳳姐,又去了李纨那裏,最後才到找襲人。

湘雲對衆媳婦說:“你們都去尋姑覓嫂吧,我只帶翠縷過去就好。”

經過一個水池,荷花開了滿池,翠縷對湘雲說:“他們家的荷花跟我們家一樣,也是樓子花(在花蕊裏又開出一層花蕊)。”

湘雲:“我看不跟咱家的花好看。”

翠縷:“那邊一棵石榴樹,也是開的樓子花。”

湘雲:“花草跟人是一樣一樣的,氣脈充足,長的就好。”

翠縷撇了撇嘴道:“姑娘欺負我沒文化吧!這花怎麽會跟人一樣,我怎麽沒見人頭上又長出一個人頭的人?”

湘雲聽了哈哈大笑:“以你的智商,我很難跟你解釋。天地間都賦陰陽二氣所生,或正或邪,或奇或怪,千變萬化都是陰陽順逆。”

翠縷問:“這麽說,從古至今,開天辟地,都是陰陽了?”

湘雲:“糊塗東西,越說越放屁。‘陰’‘陽’兩個字還只是一個字,陽盡了就成陰,陰盡了就成陽,不是陰盡了就有個陽生出來,也不是陽盡了就有個陰生出來,懂了嗎?”

翠縷:“我更糊塗了,這都是些什麽呀,沒影沒形的,跟空氣一樣。”

湘雲說:“這麽說吧,比如天是陽,地就是陰;火是陽,水就是陰;日是陽,月就是陰。”

翠縷聽了,笑道:“我明白了,怪不得人們都管日頭叫‘太陽’呢,那些算命先生管月亮叫‘太陰星’,原來是這麽回事。”

湘雲笑道:“阿彌陀佛,終于開竅了。”

翠縷問:“這些大東西我知道了,那麽,蚊子、蒼蠅、‘小強’、還有花花草草、碎石、磚塊的也分陰陽嗎?”

湘雲:“你能把‘小強’跟花花草草聯系在一起,說明你的創造性思維很強大!這些東東也分陰陽的,比如樹葉向陽的一面是陽面,背面就是陰面了。”

翠縷:“我手中的扇子呢?也分陰陽嗎?”

湘雲:“當然,正面陽,反面陰。”

翠縷忽然看見湘雲胸前佩戴的金麒麟了,問道:“姑娘的金項鏈也分陰陽嗎?”

湘雲耐心的回答:“當然了,拿這個金麒麟來說,雄性的為陽,雌性的為陰。”

翠縷:“那麽,你這個是公的還是母的呢?”

湘雲把金麒麟遞到翠縷的嘴邊:“這個我也不知道,你自己問問它吧。”

翠縷笑着推開金麒麟,繼續問道:“既然萬事萬物都分陰陽,那麽,人分不分陰陽呢?”

湘雲啐了翠縷一口:“越說越不要臉了,好好走你的路吧,小心石頭硌了腳。”

翠縷笑道:“我這叫不恥下問。其實,我已經知道答案了。”

湘雲:“好吧,你說說看。”

翠縷:“姑娘是陽,我就是陰。”

湘雲捂着肚子大笑,翠縷問:“我說的哪裏不對了,你有必要笑成這樣嗎?”

湘雲眼淚都笑出來了:“你說的很對,太對了。”

翠縷:“主子是陽,奴才是陰,這些大道理我還是懂的。”

湘雲笑道:“你很懂,很懂。”

倆人嘻嘻哈哈一路走來,來到了薔薇架下,湘雲忽然發現陽光下一件東西金晃晃的躺在那裏:“看,誰的首飾掉了?”

翠縷撿起來,說道:“這次可分出陰陽來了。”

說完,把撿起來的金麒麟遞給湘雲。湘雲看了看,比自己佩戴的那個大且更加活靈活現。

湘雲正在出神,忽然寶玉從旁邊過來了:“你們兩個站在太陽底下幹嗎?這是要曬出黑斑的節奏嗎?”

湘雲忙把麒麟藏起來說道:“我們正要去找襲人,哥哥,咱們一起走吧。”

襲人見到湘雲,拉着手互道思念之情。

寶玉笑着說:“我得了一件好東東,盼着你來給你呢。”說完,把手伸到袖子裏亂掏,掏了半天,什麽也沒掏出來,便問襲人:“你把那東西收起來了嗎?”

襲人:“你天天戴在身上的,怎麽問起我來了?”

寶玉:“肯定丢了,這可怎麽辦?”

湘雲知道肯定是寶玉丢的那只麒麟了,就說:“你什麽時候又有麒麟了?”

寶玉道:“別人行賄給我的,我真糊塗,怎麽就丢了呢?”

湘雲從口袋裏掏出那只金晃晃的麒麟問道:“是不是這個東東?”

寶玉一把抓在手裏,高興的說:“就是它!”

第三十二回 賈寶玉的真情告白

話說賈寶玉見史湘雲撿到了金麒麟,滿心歡喜,問她是在哪裏撿到的。

湘雲笑着說:“哥哥啊,你就長點心吧!你現在丢了麒麟,如果以後做了官,丢了官印怎麽辦?”

寶玉:“官印丢就丢了,我對做官不感興趣。如果這個丢了,我可能會急死的。”

襲人手裏端着茶,笑道:“聽說史大姑娘前兒大喜了。”

注:此處頗有争議,一說,史湘雲訂婚了,依據,王夫人說史湘雲就要有婆家了;二說,史湘雲結婚了,依據,史湘雲父母早亡,雖然跟着叔父史鼎,但嬸母對她并不好,這次來,卻以土豪的身份出現了,送了n個戒指給大家,這是為什麽呢?因為她嫁人了;三說,史湘雲來大姨媽了,依據,某個地方的某些說話習慣。

我認為最不靠譜的就是第三說,做為某朝的一個大家丫頭,怎麽可以當着一個男人的面肆無忌憚的問另一個姑娘,你來大姨媽了呢?第二說雖然也有道理,但是,與王夫人所說有沖突,所以,我是舉雙手贊同第一說的。

史湘雲紅着臉,低頭不語。

襲人:“在很久很久以前,大概是十年前的冬季吧,那時候,我還是伺候老太太的,你還是小姑娘,我們在西邊的暖閣裏住着,晚上你跟我說話,你還記得你說的那些話嗎?那時的你還不知道臉紅,怎麽越大越喜歡臉紅了?”

史湘雲:“那時,我們的友誼是地久天長的,自從我們太太沒了,我回家住了一段時間後,再回來你就變樣了,成了寶玉房裏的大丫頭,看見我也不像以前那麽親了。”

襲人:“以前你總是姐姐長姐姐短的哄我給你梳頭洗臉,而現在卻擺起了小姐架子,我一個下人,你懂得……”

湘雲:“我真是比窦娥還冤呢,我每次來都是先來看你,不信,你問問我們家翠縷,我在家時,哪天不念叨你幾遍太陽都不敢下山。”

寶玉一直聽她二人說話,眼看湘雲急了,寶玉勸道:“還是這急脾氣,玩笑話你也當真。”

湘雲:“誰說我着急了?我只不過用激情表達一下我內心的情緒罷了。”

湘雲說着,打開手帕,将戒指遞給襲人。

襲人感激不盡,笑道:“我錯怪姑娘了,禮物雖小情意重,在這個小小的戒指身上,我看到了你對我的真心!不過,前天你送戒指給姑娘們,已經有個姑娘把戒指轉送給我了。”

史湘雲:“是誰給你的?”

襲人:“你猜。”

湘雲笑道:“是林姑娘吧?”

襲人:“我都不好意思說你猜錯了,是寶姑娘給我的。”

湘雲:“這些姐姐中,就屬寶姐姐人最好了,可惜我們不是一個娘生的,如果有這麽個親姐姐,就算爹娘都死了又何妨呢。”說完,紅了眼圈。

注:某朝,把別人送的禮物轉送別人不是不禮貌的行為。

寶玉:“我們不說這些,太傷感。”

湘雲:“我就說了怎麽了?我知道你是怕我稱贊寶姐姐讓林姑娘聽見了不高興。”

襲人笑道:“越大越口快心直了。他不讓說你就別說了,對了,我有件事想求你。”

湘雲:“什麽事?”

襲人:“幫我做雙鞋,可好?這兩天我身體不舒服,做不了了。”

湘雲:“你家裏有那麽多能工巧匠,為什麽偏偏是我?”

襲人:“做這雙鞋是個嚴肅的活,我家的那些活寶們不适合。”

湘雲猜到是給把寶玉做的鞋了,就說:“好的吧,我替你做,不過,你的我就做,別人的可不伺候。”

襲人:“我算什麽呀,哪能麻煩你幫我做鞋?你就別管是誰的了,橫豎做完了我請客就是了。”

湘雲:“我幫你做的東東也不少了,但是今天真的不行,原因我不說你也該知道吧。”

襲人:“這個還這不知道。”

湘雲冷笑道:“我聽說我做的扇套前些天被某些人賭氣剪了。”

寶玉不好意思的說:“我不知道那是妹妹做的,真的不知道。”

襲人也說:“他确實不知道,剛開始我騙他說是外面的一個女裁縫做的,他表示很喜歡,誰知那天不知為啥又惹了林姑娘,林姑娘生了氣喜歡剪東西,他沒拉住,扇套就剪成了兩段。”

湘雲:“既然林姑娘會剪就會做,叫她做去。”

襲人:“林姑娘不是身體不好嗎?老太太怕她累着,啥活都不讓她做了。去年身體好的時候還能做個香袋啥的,這半年,還真沒見她拿過針線。”

正說話呢,有人來回:“老爺叫二爺過去,興隆街的大爺來了。”

寶玉知道是賈雨村來了,心裏更加的煩悶起來。一面換衣服,一面抱怨:“老爺陪着不就行了嗎?每次來都要見我!”

襲人勸道:“你現在越來越出息了,所以老爺才讓你去會賓接客。”

寶玉:“此言差矣,地球人都知道老爺煩我,怎麽可能是老爺叫我去呢。”

湘雲笑道:“人家喜歡你才要見你,都是文人雅客,相互交流一下經驗也是應該的。”

寶玉:“我可以不讓他喜歡嗎?就這個俗人,俗中又俗的人,我巴不得離他遠遠的!”

湘雲:“人最寶貴的是生命,生命屬于人只有一次,一個人的一生應當這樣度過,當他回首往事的時候,他不會因不願讀書而悔恨,也不會因為不懂仕途經濟學問而羞恥,這樣,在臨死的時候,他才能夠說,‘我的整個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獻給世界上最壯麗的事業——為考取功名而奮鬥!’”

寶玉聽了,忽然覺得胃內翻江倒海,他強忍着不讓自己吐出來,對史湘雲說:“姑娘請去別人家坐吧,仔細我這不學無術的人髒了你的仕途經濟學問。”

襲人:“姑娘,你可以打、可以罵,就是不可以談學習。上次,寶姑娘也說過相同的話,他不管人家下不下的了臺,咳了一聲,拔腿就走,當時寶姑娘羞得臉通紅,尴尬的想找個地洞鑽進去。幸虧是寶姑娘,要是林姑娘,還不知會哭成什麽樣呢!同是女人,做人的差距就是這麽大:惹了寶姑娘——人家一聲不吭,只低頭臉紅,過後還跟沒事人似的,該說說、該笑笑;惹了林姑娘——哭給你看,然後扭頭就走,不知要說幾千幾萬個對不起,才肯原諒你!”

寶玉:“你聽林姑娘說過這樣的混賬話沒?若她也說這些,我早不理她了。”

湘雲笑道:“我知道了,原來勸你學習的話都是混賬話。”

黛玉同志回到家,越想越坐不住:湘雲這次來,寶玉肯定會說金麒麟的事。都說金玉良緣,寶玉若一時糊塗,跟湘雲妹子說了這話怎麽辦?不行,有個戴金鎖的寶釵就夠人頭疼了,現在又闖出匹“黑馬”,還讓不讓人活了呀。

黛玉于是悄悄地走出來,剛到了,就聽到了史湘雲說人的一生應該怎樣度過的話,又聽寶玉說林妹妹才不會說這樣的混賬話,不禁悲喜交加,喜的是自己眼力沒錯,寶玉确實是值得托付一生的人;悲的是,既然兩情相悅又有‘金玉良緣’之說,為什麽有‘金’的卻不是自己?如今父母雙亡,誰能給自己做主呢?最近,醫生給自己下了判決書:肺結核,這可是一種慢性消耗性疾病呀(在某朝,肺結核屬于絕症),我還能等到你表白的那天嗎?

黛玉越想越難過,不禁滴下淚來,一面擦淚,一面又靜悄悄的回去了。

寶玉換好了衣服去見賈雨村,剛出了院門就看見林黛玉慢慢地走在前面,從背後看,黛玉貌似在做她最經典的拭淚動作。寶玉急忙趕上去,笑道:“妹妹去哪裏了?怎麽又哭了?誰惹你了?告訴哥,哥為你做主。”

黛玉勉強笑笑:“我哪有哭。”

寶玉笑着說:“好孩子不撒謊,你看你眼角的淚珠兒還在,到底誰惹你了?”

說着,擡起手來想抹去黛玉眼角的淚。黛玉往後退了一步,說:“要死麽,不許動手動腳的。”

寶玉笑道:“人到了動情處就會忘了死活。”

黛玉:“你死了,丢下什麽金、什麽麒麟的怎麽辦呢?”

一句話把寶玉說急了:“你是咒我還是氣我?!”

其實此話一出,林黛玉也後悔了,但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又不能收回來,只好陪着笑臉說:“對不起,我說錯了。你看你急的筋都暴出來了,快擦擦汗。”一面說,一面用手帕幫他擦汗。

寶玉怔怔的看着黛玉,只說了三個字:“你放心。”

林黛玉問:“我有什麽不放心的?你說說看。”

寶玉嘆道:“你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你若不明白,那我平時用在妹妹身上的心算是白用了。”

黛玉:“我真不明白。”

寶玉:“好妹妹,你別哄我,我心很脆弱的,受不了打擊。我知道你的病都是因為不放心我才得的,所以我今天就想讓你放心。”

黛玉聽了,心內心潮澎湃:我何嘗不明白你的心,但是,心中縱有千言萬語,無論我怎麽努力,卻總是說不出口。

此時寶玉心內也有萬語千言,也不知從哪句開始說起。

于是兩個人靜靜的凝望着對方,眼裏流露着深情、流露着彷徨:我們都渴望白頭偕老的愛情,但有時白頭偕老卻無關愛情。

兩人怔了半天,黛玉嘆了口氣,眼淚不覺流了下來,慢慢轉過身往館走去。

寶玉一把拉住她:“好妹妹,你且站住,我有句話要告訴你。”

林黛玉一面抹淚一面說:“有什麽好說的,你的話我早知道了。”

說完,扭頭走了。

寶玉伫在原地,茫茫然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只是呆呆想着黛玉憂傷的眼睛……

襲人急急忙忙的趕來了,原來寶玉剛才慌慌張張出門忘了帶扇子,襲人給他送扇子來了。

襲人:“你忘記帶扇子了,虧我發現的及時,不然等你出了門,我可就出不去了。”

寶玉的思緒還游離在剛才的深情裏,聽來人跟自己說話,以為是黛玉,便一把拉住,說道:“好妹妹,我的心事從來不敢說,今天我就大聲地說出來吧,就算死了也甘心了:我為妹妹也弄了一身的病,又不敢告訴別人,只好壓抑着。只等妹妹的病好了,我的病才能好。其實,我的心裏只有妹妹,睡裏夢裏都是妹妹呀!”

襲人聽了這話,吓得魂飛魄散:“這是什麽話?是不是中邪了?”

寶玉這才看清楚來人是襲人,羞得滿面紫漲,奪了扇子飛奔而逃。

接下來輪到襲人發怔了:寶玉剛才的話肯定是說給林妹妹聽的,此話雖然感人,但是他們倆怎麽會不知羞恥的自由戀愛了呢?這是國家不允許的、社會不允許的、也是榮國府不允許的!我作為一名貼身丫頭,要怎樣才能制止這段感情的繼續發展呢?……可是,明明我是唯一一個跟寶玉發生性關系的人,為什麽他從不跟我說這樣的話呢?

襲人想着,也落下淚來。正在這時,寶釵過來了:“這麽毒的太陽,伫在這裏想誰呢?”

襲人:“我在看麻雀打架。”

寶釵:“剛才我看到寶玉慌慌張張地往外去了,是不是老爺叫他?這麽熱的天,可別又是挨訓吧?”

襲人:“不是,家裏來客人了,要寶玉去陪。”

寶釵:“還真有這種不懂事的客人,這麽熱的天不在家涼快,跑人家裏來幹什麽!”

襲人:“就是。”

寶釵:“雲丫頭呢?”

襲人:“我讓她幫忙做鞋呢。”

寶釵:“你是個明白人,怎麽現在糊塗起來了。雲丫頭其實很累的,她家現在也不似以前那麽風光了,針線活基本靠雲丫頭,所以,每次她都忙到三更才睡。”

襲人:“怪不得上月我讓她幫忙打十根蝴蝶結,過了n久才打發人送來。早知道這樣,我就不麻煩她了。偏偏我們家寶二爺別人做的活一概看不上,我自己又忙不過來,這可怎麽辦好。”

寶釵:“知道什麽叫善意的謊言嗎?”

襲人:“別人做的他能看出來。”

寶釵:“那好吧,我替你做些吧。”

襲人:“真的嗎?姑娘說的可是真的?”

寶釵:“當然了。”

一語未了,一個婆子慌慌張張走來了:“你說說,這是什麽事呀,好好地金钏兒姑娘就這麽投井死了。”

襲人吓了一跳:“哪個金钏兒?”

婆子:“還有兩個金钏兒嗎?前幾天,太太不知為何把她攆出去了,她回家哭天喊地的,誰也沒理會。剛才打水人在東南角的井裏打水,發現了她的屍首。她家裏還忙着搶救,醫生說,早就不中用了。”

寶釵:“有什麽想不開的呢?”

襲人早就流下淚來了,寶釵辭了襲人,趕往王夫人處安慰姨母。

王夫人的院子裏鴉雀無聲,進了門,王夫人在裏間屋裏獨自垂淚。

王夫人:“你從哪裏來?”

寶釵:“我從園子裏來。”

王夫人:“見沒見你寶兄弟?”

寶釵:“寶兄弟換了衣服出去了。”

王夫人:“你聽沒聽說金钏兒投井自殺了?”

寶釵:“好好的活着不好嗎?幹嘛想不開。”

王夫人:“前幾天她把我的一件東西丢了,我說了她幾句,把她攆出去了。其實,我就想讓她出去冷靜幾天,等我消消氣,還讓她進來的。誰知這孩子氣性這麽大!這豈不是我的罪過?”

寶釵:“姨母想多了,據我看,金钏兒并不是想跳井,她是站在井邊玩,失足掉下去的,她的死跟姨母無關!”

王夫人:“雖然這樣,我的心裏還是不安。”

寶釵:“姨母就多賞她家些銀子,盡盡主仆之情好了。”

王夫人:“已經給了她娘五十兩,本來想給她兩套你妹妹們的新衣服穿着下葬,誰知鳳丫頭說正巧沒有,只有給林姑娘生日準備的兩套新衣服了。你林妹妹平日就是個多心的丫頭,再說她身體不好,怕有什麽忌諱,所以,就吩咐裁縫忙着趕兩套出來。要是別的丫頭也就算了,這金钏兒從小跟着我,跟女兒差不多的,所以,不能将就。”

寶釵忙說:“姨娘快別為這操心了,我有兩套新衣服還沒穿,拿來給她豈不省事?”

王夫人:“難道你不忌諱嗎?”

寶釵:“我從不計較這些。”

王夫人忙命婆子跟了寶釵回家取衣服。一時回來,見寶玉坐在王夫人邊流淚,寶釵是個明白人,心裏早猜到了**分。

第三十三回 賈政怒打賈寶玉

王夫人叫了金钏兒的母親來,給了她幾件首飾,又吩咐請幾個和尚念經超度,擺平了這次突發事件。

有時候,錢确實是萬能的,王夫人用五十兩銀子買了金钏兒的命和自己的安心。金钏兒的娘得了銀子,磕了頭道了謝回家了。

寶玉得知金钏兒賭氣自殺了,傷心地不得了。又被王夫人批評教育了一番,更加的鄙視起自己來:連一個女孩子都保護不了,我活着還有什麽用?

正在這時,寶釵送衣服過來了,趁王夫人跟寶釵說話的時候,寶玉溜出來了。

但是這個消息太突然了、絕對的突然、十分的突然,寶玉一時接受不了。他低着頭,茫茫然不知要往哪裏去,一面嘆息,一面漫無目的的亂轉。

前面就是大廳了,寶玉只顧着悲傷,卻不知自己已到了危險的邊緣——這是賈政經常出沒的地方,危險度極高。果然,剛轉過屏門,寶玉一頭撞到一個人的懷裏,只聽那人大喝一聲:“站住!”寶玉吓了一跳,擡頭一看,正是他的父親賈政。寶玉倒吸了一口涼氣,垂手站在一邊。

賈政:“你看你垂頭喪氣的熊樣,剛才賈雨村來你就萎靡不振的,這會子又為何唉聲嘆氣的?快說出來讓為父的高興高興!”

寶玉此時依然沉浸在悲傷裏,父親的冷嘲熱諷根本沒聽見。他怔怔的站在那裏,往日的神采早就不見了。賈政本來不生氣,但看到寶玉呆呆的樣子,氣忽然不打一處來:以前雖然不學無術,但還算伶牙俐齒,今天這是怎麽了?難道腦子進水銀了?

賈政剛要罵寶玉一頓,忽然有人報:“忠順親王府有人來,要見老爺。”

賈政心裏琢磨:“我跟忠順親王不是朋友呀,今天突然來訪到底什麽事?”一面想,一面令:“快請。”

賈政迎出來,原來是忠順府長史官(相當于王府裏的秘書長)。

賈政:“歡迎光臨寒舍,請問秘書長突然來訪有什麽事嗎?”

長史官說:“今天奉王爺命而來,有一件事相求。”

賈政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王爺的官比我大,職稱比我高,怎麽可能有事求我呢?于是賠笑問道:“大人有什麽話盡管直說。”

長史官冷笑了一聲說:“我們家有個唱戲的小旦琪官,前兩天神秘失蹤了,為此,王府成立了臨時偵查小組,由我任組長。通過這幾天的走訪巡查,我們得到了一條重要線索,琪官與你家銜玉而生的那位公子交往甚密。下官不敢擅入索取,因此禀明王爺,王爺說‘如果是別的戲子呢,也就算了,只是這琪官八面玲珑,很合我老人家的心,所以,請他們把琪官還給我吧,我不能沒有他。’懇請你家令郎交出琪官,一則,王爺可以安心,二則,我們也少些勞累,免得四處找尋了。”

說完,長史官深深地鞠了一躬。

賈政真是又驚又氣呀,即刻喚了寶玉來。

賈政:“該死的奴才!你不好好學習也就罷了,怎麽做出這些無法無天的事來!你知道琪官是忠順王爺的最愛嗎?你算個什麽東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長了幾個腦袋,居然引誘琪官!”

寶玉吓了一跳:“兒子不知琪官是何物,難道是一個人的名字嗎?”說完,借着失去金钏兒的悲痛心情哭了起來。

長史官冷笑道:“公子是不是把琪官藏在你們家了?”

寶玉道:“不可能,肯定是那些人瞎猜的。如果你們繼續糾纏下去,我會選擇報警,告他們诽謗罪。”

長史官:“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我今天是有備而來,你既然不認識琪官,為什麽腰裏圍着他的大紅汗巾子。”

寶玉聽了這話,早吓得魂飛魄散了:這是我跟蔣玉菡之間的秘密,他是怎麽知道的?看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隐瞞是不可能的了,于是寶玉說道:“大人既然知道的這麽多,為什麽他在外面買房子這件大事不知道呢?聽說他在四環外買了套房子,離京城二十裏的紫檀堡小區,你去看看他在不在那裏?”

長史官笑道:“我先去那裏找找,如果沒有,再來請教。”

賈政氣的目瞪口呆,回頭對寶玉說:“你站在這裏不許動,我送了秘書長回來有話問你。”

送長史官上了馬,賈政氣呼呼的往回走。剛進門,就看見賈環帶着幾個小厮狂奔亂跑,賈政喝令小厮:“快打,快打!”賈環見了父親,吓的骨軟筋酥,忙低頭站住。

賈政:“你跑什麽?那些跟你上學的人呢?他們也不管你,任你野馬一般的亂逛,馬上把那些人給我叫來!”

賈環眼見自己的屁股就要挨板子了,便乘機說道:“剛才我是好好走路來着,只因從那邊路過,那邊的井裏淹死一個丫頭,我過去看了看,人頭這麽大,身子這麽粗,泡的實在可怕,心裏恐懼,才趕緊跑出來。”

賈環邊說便用手比劃,賈政聽了很疑惑,問:“好端端的,誰跳井了?我們家一直都是寬以待下人的,都怪我這幾年忙于工作,疏于管理家務,才會出這種醜聞!這事要是傳播出去,要給社會造成多大的負面影響呀,祖宗的顏面又何在?快叫賈琏、賴大、來興來見我!”

小厮們答應着,剛要叫去,賈環急忙拉住賈政的衣服,跪在地上說:“父親不要生氣,這件事保密工作做的很好,除了太太房裏的人,別人一概不知,我聽我母親說……”賈環說到這裏,四顧一看。賈政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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