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七

程澤遠發現,原來一個人消失起來是很容易的。

他知道朱強還在東風,可是他再也沒見到朱強。

漸漸地,程澤遠有時候一個月都不見得回來一趟。

他像在尚明生了根,連寒暑假也盡可能長時間的在尚明逗留。

高三那段時間,班級裏的學生人心浮躁。

班裏差不多分成了兩個極端。有些學生争分奪秒的學習,有些自我放逐,熱衷于醉生夢死。

班裏出了幾對兒情侶,整天串座膩在一塊兒你侬我侬。

但不是所有的情侶都走黏糊的路線,其中有一對兒就過得非常張揚。

上課時公然親在一塊兒,下課時摟抱在一起。開心了大聲打情罵俏,鬧別扭時對罵的隔壁班都能聽見。

這對兒情侶實在是很讓班級同學厭煩,但誰也沒當面說他們什麽,就任由他們擾亂班級的風氣。

就在某天中午,情侶中的男生不知做了什麽,被女生破口大罵。

那時候班裏總共十來個人,程澤遠也在其內。

女生在教室後方罵的越來越歡,後來甚至直接動手,又是拿書本又是搬椅子的對男生拳腳打踢。

男生護着頭,一邊挨着揍一邊嘴裏嘟嘟囔囔的說着什麽。

男生聲音低大家也聽不清,女生似乎也沒聽,打着打着忽然爆出一句“草.你.媽!”

班級裏詭異的靜了靜,或者說,大家一直都保持安靜,誰也沒幹涉兩人之間的事。只不過原本嘟囔的男生消音了,女生也靜了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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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着,程澤遠就聽見女生尖利的一聲尖叫,伴随着還有重物擊打的聲音。

程澤遠第一時間回過頭,一眼看見那個男生扯着女生的頭發一拳一拳的打着。

程澤遠毫不猶豫的沖了上去。

他将男生拉開的瞬間,男生的拳頭就砸向程澤遠的臉,看起來把怒氣全轉移他這來了。

可是程澤遠不但沒躲,反而迎上去和男生打了起來。

他們兩個跟仇人似的打得異常慘烈,其餘圍攏過來的學生紛紛勸架,不停說程澤遠你拉架的怎麽打上了,你們兩個打什麽啊。

那個男生打得眼紅了,什麽也聽不進去。程澤遠也跟鬼附身了似的,不說話,就是往死裏打。

大家一個沒留神,那個男生忽然扯起一把椅子拍過來,程澤遠被打個正着,當場血就下來了。

程澤遠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的發黑,後來他頭重腳輕的往前一栽,暈了。

衆人這時全都慌了神,紛紛手忙腳亂的圍着程澤遠轉,将程澤遠送了醫院。

程澤遠不知外界如何忙亂,他陷入了深深的昏睡。

昏睡中,他像做夢一樣回想到很多上學前的事。

很小的時候,爸爸媽媽打架,媽媽躺在地上,爸爸一腳一腳的往媽媽身上踹。

有次爸爸喝醉了酒,半夜回來時躺在院子裏。媽媽聽到動靜,出門拖着爸爸的胳膊把爸爸生生拖進來。然後爸爸吐了滿屋子,吐完後不省人事的躺在水泥地上。媽媽用小鐵鍬一鍬一鍬的挫了很多鍋底灰,将嘔吐物全都蓋上,再掃出去。穢物雖然沒了,味道卻還在,程澤遠坐在沙發上不停地幹嘔着。然後媽媽走過來,将程澤遠抱起,去了姑奶家過夜。那天晚上姑奶用茶缸沖了滿滿一缸的白糖水,端給程澤遠喝。程澤遠只喝了一口就苦着臉退到一邊兒了。他感覺白糖水裏一股怪味兒。

媽媽對程澤遠說,“我記得我剛生下你不久,你爸天天晚上不着家。我一個人帶着你住在河西,有天晚上,咱家的燈忽然滅了。當時我特別害怕,因為燈滅的時候我好像看見我奶了。我就把你從被窩裏撈出來,哄着你說不怕不怕……現在想想,其實沒什麽好怕的。沒準真是我奶來看我了,她肯定想我了。”

爸爸說,“你小時候可機靈了,你還不會說話那會兒,有次無緣無故的大哭。我就抱着你往門外走,一邊罵再哭就把你摔死,你竟然真的不哭了。”

“小時候我和你爸沒空照看你,我倆要去上班,怕你一個人在家磕着絆着,就把你拴在窗臺上。等我們回來時,你還好好地不哭不鬧的坐在那裏,手裏一抓一抓的捏着自己的粑粑玩兒得津起勁兒……”

爸爸帶着小時候的程澤遠在爺爺家過夜,爺爺家房屋很破,晚上的時候,廚房裏的蛐蛐一直一直叫。程澤遠睡不着,爸爸也沒睡,他給程澤遠講故事。爸爸的故事既不是童話也不是傳說,而是他自己編的。聽完故事,爸爸迷迷糊糊的睡着,程澤遠卻吓得躲在被窩裏大睜着眼睛。

爸爸說,“你看誰家的孩子這麽大了還尿床?”

有次爸爸媽媽又打了起來,程澤遠害怕,慌慌張張的跑到鄰居家求救。鄰居來了,将兩口子拉開。爸爸沒怒罵,也沒繼續打。小小的程澤遠穿着白色的衣服在夜色裏站着,忽然間,爸爸抽冷子一腳踢了上來,程澤遠直接趴在了地上。隐約聽見鄰居大叔說,“程皇你怎麽回事?打孩子幹嘛?”然後是爸爸的聲音,“操.你.媽的你找的人是不是?”

程媽媽哭着說,“你爸和那老娘們搞在一起了,逼.養.的。”

程爸爸半夜回來,腰上壞了好大一個口子。程澤遠不知發生了什麽,幾天後,程媽媽幸災樂禍的說,他半夜從那娘們家跑出來,他被那養漢的爺們給砍了。

“這孩子嘴真笨,怎麽見到親戚不知道叫人啊?”

爸爸外出歸來,程澤遠望着爸爸不出聲。爸爸說,“我是誰?”程澤遠說,“爸”。爸爸冷笑着說,“原來你知道啊,我還以為你忘了呢。”

……

程澤遠醒過來時一眼就見到了坐在床邊的程媽媽。

程媽媽看到程澤遠睜開眼睛,眼圈瞬間紅了。她撲過來摸摸程澤遠的腦袋,心疼的問,“寶寶,你終于醒了。”

程澤遠疲憊的閉上眼睛,輕輕嘀咕了一句,“都過去了……”

程澤遠傷的有點重,在家歇了很長一段時間。幸好是高三,落下的課業沒有新內容,程澤遠在家時便自己複習了。

後來重新回到學校,和他打架的男生特意請程澤遠吃了一頓飯,雖沒有鄭重的道歉,但是忏悔意味十足。而且他和那個女生分了手,從那以後,他什麽都想着程澤遠,弄得班級的人都開他們玩笑,說那個男生是追程澤遠呢。

那個男生不理會謠言,也不順着謠言開玩笑,就一心一意該怎麽做就怎麽做,單方面的成了程澤遠的鐵哥們。

那個男生學習成績差,高考填志願時還特意問了程澤遠去哪個城市,他也跟着。

程澤遠不怎麽領情的問他跟着自己做什麽,男生說去哪都一樣,跟着程澤遠,以後有什麽事可以互相關照。

程澤遠無所謂,願意跟就跟吧。

他倒是沒想到後來他倆竟然真的成了死黨,大學後偶爾一起出去搓一頓,相互去對方的學校逛逛。

程澤遠考上的大學還不錯,就是距離家有點遠。

剛收到通知書時,家人都開心了一把,接着就是風風火火的辦升學宴。

程澤遠特意邀請了老師和一些同學,于是光他弄來的人就湊了兩桌。

程澤遠忙着照看外地來的老師同學,所以他沒注意到,朱強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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