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五】

我一邊權衡着是暗中觀察伯德還是直接問他,一邊叩響了客房的門。

門開了,我的計劃全部白費,一對上伯德的臉就脫口而出:“你的傷病怎麽樣了?”

他被我的突然襲擊弄得一怔,想了想才回答:“我說過的,需要時間恢複。”

“恢複情況如何?”

“……”

伯德還在組織語言,我直截了當地問:“為什麽惡化了都不告訴我?”

他的神情動搖了一下,習慣性地露出一個微笑:“你這不就知道了嘛……告不告訴你不會造成什麽不同,有點多此一舉。”

他的回答如同冷水般當頭澆下,我的焦躁和擔憂一下子被堵了回去。我啞口無言,卻還勉強說:“怎麽能算多此一舉,對我至關重要的教練出了狀況,我當然應該知情。”

伯德在我肩上拍了拍,就事論事地說:“放心吧,訓練不會受影響的。”

“那你呢?你會怎麽樣?”我窮追不舍。

大概是我臉上的表情太吓人,伯德連忙說:“別擔心,沒你想得那麽可怕,只是解釋起來有點麻煩。”

“我聽着。”

他終于發現躲不過我這一關:“……我以前受過傷,翅膀裏的骨骼出了點問題,高強度的訓練又加重了它的負擔。上一屆比賽之前,醫生就給了我兩個選擇——做手術把一塊大骨換掉,或者保守治療等它自行恢複。”

“你沒有動手術。”我說。

“是的,那麽大的骨頭換成人造材料,我就再也不可能飛出從前的速度了。保守治療收效慢,但做好鎮痛的話,我還可以再比一次。我不想錯過那場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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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你帶傷上陣,卻還是半路上掉了下去。”我點點頭,“這樣一切都說得通了。那你為什麽要來給我當教練?”

伯德笑道:“其實很簡單。我堅持繼續保守治療,醫生說我的翅膀至少在休賽期間承受不了任何訓練,如果恢複情況不理想,那就永遠不用回訓練場了。我只會飛,不飛的話,我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麽。如果不能當運動員,那就只有教練是最接近這項運動的人了。”

我萬萬沒想到他的答案會是這樣。但只要仔細一想,他對飛行超乎尋常的熱愛其實十分明顯。

“結果,在教你的過程中,我的翅膀恢複非常緩慢,到後來反倒開始惡化。保守治療是行不通了……”

“你為什麽一點都不告訴我?為什麽不盡早去做手術?!”

伯德一臉無辜:“本來是打算回帕拉迪星去做的,但是都已經到了發射站,又被你叫回來了。”

“……”我一下子回憶起了我趕他回母星的那次。

賬不能這樣算啊!蒼天在上,我不知情啊!

“如果早點讓我知道,你現在說不定都已經治好了,也不用痛這麽久——”

“但我會缺席,而你會分心。”伯德似乎已經有過一番深思熟慮,“手術後的恢複時間很長,我離開你就不知道何時才回得來了。是我找你簽的約,我不能在你奮鬥的時候棄你于不顧。反正我自己已經回不到賽場……”

我眼眶一酸。

“……而且這些年當冠軍也當煩了……”

我濕潤的眼眶頓時幹燥了回去。

“……不如盡我全力幫你拿下一個,讓你延續我的夢想。”

……

“夢想”這個詞太過沉重,他的犧牲也太過沉重。我不安地嘟囔:“你怎麽知道我會值得。”

“我就是知道。”

伯德看着我,笑容中的狡黠一閃而逝:“很多年前,我在一次比賽結束後,被一個皮匹斯星的少年追着求過握手。”

我像被雷劈了一記,心中洶湧着不祥的預感。他居然記得?!

“其實我當時就認出他來了。那少年在皮匹斯星上初露頭角,名字在業內傳得很廣。雖然還沒進奧運會,但我很看好他,覺得他日後肯定不是等閑之輩。

“結果,那少年握完手後突然直勾勾地盯着我說:‘總有一天,我會變得像你一樣。’”

……

我不斷幹咳着四下看風景:“居然還有這種人啊。”

“是的。”伯德凝視着我,就像許多年前我緊盯住他那樣,說,“現在就是那個人兌現諾言的時候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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