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流思
外衣是甜的,苦的永遠是心,這說的也是謊。
沒有什麽可說的,婚禮取消了。所幸知道真相的人并不多,看到新娘下身小蘿蔔頭的更是少之又少。夜裏真的下起了小雨,涼涼的雨絲在漆黑的夜裏閃閃發光,冷風吹過的時候,就像銀色的松針掃過面頰,惶惶然錯以為結了冰碴。
天亮了,雨依舊在下。梁宇醒的很早,看著外面灰蒙蒙的一片,莫名的有些壓抑。他翻箱倒櫃的找出了一包白玫瑰的花種子,就出門了。醫院大門口,金魚靠著磚牆坐在濕漉漉的草坪上,拿了根小樹叉,專心致志的玩弄一條打濕翅膀的小飛蟲。
“神經病吧?”
“就是有病,在這兒都坐一宿了!”
金魚聽著聲音耳熟,揚起慘白的小尖臉兒瞟了一眼,蹦起來就朝著剛停到門口的車踢了一腳。駕駛席的車窗緩緩的搖了下來,梁宇一臉好笑的打著招呼,“小神經病,今天穿內褲了麽?”
金魚一手搭到車頂,小腦袋探到梁宇耳朵邊吹熱乎氣,“沒有!”
梁宇看著金魚發絲間的露水,朝他臉上丢了一塊毛巾。金魚怪叫一聲,接在了手裏,“裝什麽好人?”
“想喝咖啡麽?我請客。”梁宇眯起眼睛笑了笑,金魚揉搓著手裏的毛巾瞄了一眼醫院的大門,“去哪裏?”
“我的辦公室。”
金魚瞪圓了眼睛看著梁宇,紅了臉又低下頭讷讷道,“傅遙不讓門衛放我進去。”
“上車!”
金魚猶豫著蹭了蹭腳上的泥水,坐進了車裏。梁宇随手扔了塊巧克力給他,笑看了門衛一眼 ,就把車開進了醫院的停車場。
“真是狗眼看人低,我在水坑兒裏坐了一晚上,他都不讓我進去。”
梁宇停好車,回頭看著金魚笑,“我倒是很好奇,你是怎麽和傅遙好上的?”
“大叔,你的巧克力都過期了!”金魚扯著巧克力的包裝紙擋梁宇的眼睛,踹開車門,跳了出去。梁宇皺了皺眉頭 ,“真是一點都不可愛!”
濃郁的香味中透著一絲絲苦澀, 喝進嘴巴裏卻全是苦的。金魚把過期的巧克力扔進咖啡杯裏,晃了兩下,雙手捧著緩緩灌下,呲牙咧嘴。梁宇好笑的看著,他不是不喜歡加糖,只是剛剛順手就把糖罐扔進了垃圾桶。
“好喝麽?”
金魚做了個痛苦得表情,小臉兒卻是紅彤彤的,已經暖和了過來。梁宇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看著窗外的水霧出起了神。
“小鬼,陪我種花好不好?”
梁宇真的找來了兩把鐵鏟,拉了金魚,要在醫院大樓前面開墾一片花田。這地方堵著正門不說,地面上還鋪了堅硬的石板路。大樓門口聚集了越來越多的病人,都是雨天閑著沒事兒瞎溜達的,看見是梁醫生,有些還傻呵呵的笑著打招呼。不一會兒,連醫生小護士都出來看熱鬧了。
金魚斜斜的抱著鐵鏟,看梁宇撬起一塊又一塊的石板,尴尬極了。梁宇是本該待在病房裏的,現在累的臉色青白,歪歪斜斜的坐到一塊撬起的石板上,仰面享受傾灑下來的雨絲,笑的依舊溫和。而院長辦公室的窗口,傅遙沈默的看著這一幕,說不清是什麽滋味。
金魚吭哧吭哧的也開始撬石板了,落了雨珠的劉海兒垂下來,蓋住了眼睛,“我聽說不久前醫院跳樓的那個人,就摔死在這兒。”
“嗯,是個年紀輕輕的男孩子。”梁宇望向虛空,柔柔的笑。金魚微微擡頭,偷偷瞄了梁宇一眼,“你這人怎麽總是笑,笑的真讨人厭!”
“我笑的不好看?”梁宇一本正經看著金魚問,金魚撇了撇嘴巴,“你就是讨人厭!”
梁宇又笑了笑,站起身來拿著鐵鏟松動裸露的土地。金魚沒有再說話,倒是很聽話,梁宇說什麽他就去幹什麽。天色黑下來的時候,一塊兩米見方的花田就弄好了,兩個人髒得一塌糊塗,渾身都是黑乎乎的泥巴。
雨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天卻依舊沒有放晴。金魚理所當然的坐進了梁宇的車裏,梁宇無奈的笑笑,“你要跟我回家麽?”
“傅遙說,梁宇是女人的話,他真的願意娶。”金魚瞥了梁宇一眼,在後座上躺下,像是要睡覺。梁宇怔了一下,笑道,“我也願意嫁給他。”
回了家,梁宇做了好吃的晚餐招待金魚,金魚卻沈浸在雪白的大床上不能自拔,帶著滿身的泥巴,滾個沒完沒了。梁宇一腳把他踹進浴室裏,從外面鎖上了門,然後慢條斯理的換上新床單,再找出白玉的衣服鞋子,準備好給他替換。
金魚被放出來了,也不領情,光著屁股上蹿下跳。梁宇無奈的自己吃了一些,洗好澡,上床睡覺,卻遲遲睡不著。
“白玉,是叫白玉對不對?”
梁宇睜開一條眼縫看著金魚,頭疼!
“喂,你睡著了麽,睡著了麽?”金魚枕著一只胳膊,側身躺著和梁宇面對面吞吐熱乎氣。梁宇翻個身,他就跳到另一面,繼續側身躺著盯,“睡不著,就不要睡了 ,聊聊天吧!”
梁宇把臉埋到枕頭裏,憋不住了,歪著腦袋嘆了口氣。
“我記得那個小鬼在電視上跟你告白!”
梁宇趴在枕頭上笑出了聲,“你還不是個臭小鬼?”
金魚“騰!”的就站了起來,驕傲的俯視。梁宇的角度剛剛好可以把年輕的身體一覽無餘,但是他只是打了個哈欠,就要合上眼睛。金魚不依不饒的拿腳丫推梁宇,梁宇癢的輕笑了兩聲,不願搭理他,就聽著他跳下床,跑了出去。
梁宇抱著被子坐起身來,金魚已經不在了,他就又無奈的苦笑了兩聲,下床找了條薄毯也出門了。出乎意料,沒走兩步他就看見了金魚,這小鬼哆哆嗦嗦的坐在桌子底下,拿了瓶料酒喝的豪情萬丈。
“最初扮成護士去醫院裏實習,只是單純的為了好玩,我也沒想到他會喜歡上我,就想著跟他開個玩笑,讓民政局的朋友幫我們辦了張假證糊弄他,後來真要辦婚禮了,我就說我是孤兒,我一直期待著新婚夜他扒開我衣服的表情,想想都他媽的刺激,結果被你這個混蛋踩掉了??????”
梁宇愣了好久,強忍住笑意,重重的嘆了口氣,“傅遙腦袋是不好使,想不到笨到這種程度!”
金魚抱著料酒瓶子就哭了起來,“我是找整形醫院裝了個假胸,但屁股是真的!”
“乖!”梁宇蹲到地上,用毯子把金魚裹起來抱進懷裏,金魚使勁兒踢著腿,“我是胡鬧了,但是真心喜歡他!”
“他也說過喜歡我,現在想看他一眼都看不了,他媽的難道他就是喜歡個性別麽?保潔阿姨還是個女的呢......”
梁宇把金魚扔在床上,跪到床邊大口大口的喘氣,額角盡是虛汗。他緩了緩,躺到床上抱住金魚亂踢亂打的手腳,蓋好被子。
又是春天,又撿了個不省心的小鬼。梁宇苦笑著睡著了,夢裏一只白色的小貓靈巧的跳到他的耳側,弓著身子拿小臉輕輕摩挲他長了青胡茬的下颌,然後笑著吻他的唇角。
貓怎麽會笑?夢醒了,梁宇強支起身子下床,看到金魚系了圍裙光著屁股在燒菜,他還沒來得及笑,就重重的摔在了地上。金魚吓得扔了鍋,手足無措的叫了救護車。一路上,梁宇都極力保持清醒,進急救室前他自己簽了術前協議,奇怪的是簽名下還多了一句法文,
Si un jour je n’ai pas, pas n!cessairement parce que je ne t’aime pas(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一定不是因為我不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