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搜查
李寬的話音一落, 吳胖就像一只暴怒的老虎要沖上去打他,被秦明帶的人硬生生攔下。
趙高看到秦明,心中暗叫不好, 這家夥是他的老對手了, 這家夥愛出頭, 愛挑刺兒, 平常沒事都能挑出事兒, 這下, 他自認為抓住了顧立春的錯處,不知道要怎麽樣呢。
趙高也罵道:“李寬, 你他娘的放屁,你哪只眼睛看到顧立春偷東西了?我還懷疑是你偷的呢。”
李寬指着顧立春的行李道:“不信你們搜呀。搜出來不就真相大白了。”
王小也告訴秦明說自己的麥乳精、罐頭還有糧票都不見了, 請他幫忙尋找。
秦明看了看顧立春, 說道:“小顧同志, 現在有兩個人懷疑你,請你配合我們一下,我們要搜查你的行李。”
吳胖大聲罵道:“你要是搜不出來, 老子把你的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趙高的臉色發白, 他不像吳胖想得那麽簡單, 今天的事情太巧了,先是屠宰場那邊丢肉, 接着是王小丢東西, 然後就是秦明他們來了, 一環扣一環,感覺一切都像是計劃好的。
有人故意陷害顧立春,丢的東西肯定藏在行李裏了!雖說這種手段很拙劣下作,但真的管用。要是真的在顧立春的行李中發現了贓物, 顧立春就是渾身是嘴都說不清楚。
趙高抓狂地想去翻行李,顧立春按住他的手,輕輕地搖搖頭。趙高看着顧立春那副鎮定自若的神情,心裏莫名地平靜許多,他是顧小刀,他一定會有辦法的,一定。
顧立春說道:“既然宿舍丢了東西,那麽我們每一個在場的人,都有嫌疑,偉大領袖教導我們,‘我們不會放過一個壞人,也絕不冤枉一個好人’。因此,我們全宿舍都得搜。”
趙高反應過來,也大聲嚷道:“對對,每一個人都得搜,不能單獨搜顧立春的,你們這是在區別對待。就因為人家是臨時工,所以丢了東西第一個懷疑人家,以後大家怎麽看咱們農場?紅河農場的人還要不要臉了?”
吳胖大聲附和:“他們還有臉嗎?”
秦明和他的同伴,臉黑得像鍋底。
他冷冷地說道:“行,不見棺材不掉淚是吧?那就一個一個地搜。”
“有本事你就來搜。”趙高說着,第一個站出來,把自己的櫃門咣當一下打開,大大方方地請他們去搜。他的行李不多,就是一堆舊衣裳。搜查的人随便一翻就過了。接着是吳胖,他的東西更亂,襪子衣裳團成一團,還有幾雙襪子沒洗,一翻出來,熏得搜查的人直皺眉頭。他們越難受,吳胖越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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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個是白長,也是什麽都沒有,第四個就是顧立春,這下搜查人員翻找得很仔細,櫃子裏,行李袋裏,甚至被子卷都打開看看。
翻了一遍,仍然什麽都沒有,只有一些舊衣裳和零食。
王小和李寬心裏暗驚,怎麽可能什麽都沒有?兩人臉色蒼白,暗暗對視一眼,誰也想不明白為什麽。不過,王小想到另一件事,內心大定。好在,他做了兩手準備。顧立春能躲過這一頭,卻躲不了另一頭。只是,宿舍裏的那些東西到底去哪兒了?
王小和李寬都不及細想,就聽顧立春朗聲道:“那麽是不是該搜李寬和王小同志的行李了?你們該不會做賊心虛不讓搜吧?”
李寬硬着頭皮說道:“搜就搜,随便你們搜。”
搜查人員上前去翻看,櫃子裏除了衣裳什麽都沒有,李寬松了一口氣。但是當翻到行李袋時,有人道:“這是麥乳精、罐頭,還有一個布包。”
李寬瞠目結舌:“……”怎麽會這樣,這些東西為什麽在他的行李袋裏?
王小神色大變,他趕緊去檢查自己的行李,一大塊肉正靜靜地躺在被子裏,肥瘦相間,上好的五花肉,正是屠宰場丢的那塊肉。
王小眼前一黑,突然指着顧立春大聲吼道:“這是顧立春在陷害我,他剛才在我行李堆裏跌倒了。對,東西一定是在那個時候扔進來的。”
顧立春一臉和煦地笑容:“王小同志,咱們說話要講究實際,不能信口開河,你來表演個試試,看看怎樣才能手裏舉着二十斤肉,跌倒到行李堆裏不被人發現。”
趙高無情地嘲笑道:“是啊,你來表演一個瞧瞧呗。”
吳胖像是過節似的,高興地大笑:“賊喊捉賊喽。”
白長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一臉的困惑。
李寬傻眼了,接下來不知道該說什麽,該做什麽。王小一屁股跌坐在行李堆上,臉色煞白。今天的事情全亂了。他雖然平時心眼靈活,比起趙高李寬他們有主意,但畢竟只有十六七歲,心性還不夠成熟,他這會兒有點六神無主。李寬也跟王小一樣。他除了焦急慌張外就是滿腔的憤怒和埋怨,都怪王小,事前,他們鼓動農場家屬鬧事不成時,他就有些想放棄了。但王小再三勸他,說現在不動顧立春,等他轉正以後就更難了。還說難道他想看着這個什麽都不如他的臨時工将來騎在自己頭上嗎?
李寬這才下定決心再搏一把,兩人倉促之間,想出這個主意。王小當時拍着胸脯說一定能行。他做了兩手準備,一計不行還有一計。顧立春絕對逃脫不了。
誰能想到事情會到這一地步?現在顧立春的行李裏沒有贓物,他的行李裏有?他怎麽跟別人解釋?
李寬的腦子此刻像漿糊似的,他想不出什麽好招來破解眼前的局面。王小不是自诩聰明機靈嗎?那就把一切都交給他好了。
打定主意後,李寬內心大定,他稍一思索,突然轉臉對王小說道:“王小,算了,這事我不幫你遮掩了,你自己坦白吧。”
王小徹底傻眼了:“……”
衆人一臉驚訝:“……”
接下來,事情的發展大大出乎衆人的意料,李寬和王小撕了起來,李寬一口咬定他行李中的東西是王小買通他用的,讓他幫忙一起陷害顧立春。而那塊肉本來是要塞到顧立春行李中的,王小臨時起了貪心,就把肉占為己有,他又怕李寬把他供出來,所以提前下手,謊稱自己的麥乳精和糧票丢了。只有這樣才能勉強說得通,否則一切都沒辦法解釋。
王小萬萬沒料到李寬竟會在關鍵時刻反咬他一口,他以前一直以為這家夥腦子不好使,他完全能夠将對方玩弄在手掌之中,如今卻被鷹啄了眼。
顧立春找準時機,對李寬說道:“李寬,你只是受了王小的蠱惑,是從犯,領導頂多教育批評你,以後,你還是個好同志。至于王小同志,他欺騙群衆,陷害貧下中農,慫恿戰友犯錯,偷盜集體財産,他辜負了黨和人民對他的信任,給紅河農場全體職工和家屬臉上抹黑,理應得到懲罰。”
李寬深深地看了顧立春一眼,默認了他的話。
這件事越鬧越大,最後鬧到了保衛科那裏。
王小和李寬各執一詞,互相撕咬。但很明顯,李寬的證詞更嚴謹更符合邏輯。王小見自己說實話沒人信,就開始專心撕咬李寬,說這一切是他的主謀。
最後兩人一起被關起來批評教育,請示完領導年後再做處理。這件事鬧得人盡皆知,李家和王家在紅河農場丢盡了臉面。
李廣田和李樹父子倆聽到消息也趕來了。
李廣田道:“你放心吧,這兩人好不了,就算不被開除,也得發配到偏遠地方去,影響太惡劣了。”
李樹悄悄地跟顧立春說道:“農場的人都說這兩人被你逼得實在沒法了,是狗急跳牆。”
顧立春道:“還好,這兩只瘋狗被關起來了,咱們可以過個清淨的年。”
顧立春收到了人們的同情和慰問,有言語安慰的,還有人送吃的,李廣田送他一枚主席像章 ,趙高他爸送來了二斤豬血,白大姐送來一本筆記本,在扉頁上寫着鼓勵他的話,梁科員送來一套偉人文集。
顧立春動容地對梁科員說道:“謝謝大家對我的關懷,我深切感受到了咱們農場大家庭的溫暖。”
梁科員一臉嚴肅地道:“在黨的懷抱裏,我們的心永遠是火熱。我們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的兄弟,……一切革命隊伍的人,就應該互相關心,互相幫助。”
顧立春:“……梁科員說得對。”如果說,農場裏誰的話能讓顧立春偶爾無言以對,那就是非這位梁科員莫屬了。論體會領袖精神和背語錄,這位才是專業的。顧立春感到好笑的同時,也提醒自己以後要謹慎些,擅長背語錄和扣帽子的高手多的是。
經過這麽一檔子事,耽誤了顧立春回家的事,他火速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顧立春看碰上亂糟糟的宿舍,再看看吳胖那堆髒衣服,嘆了口氣,他讓吳胖把髒衣服拿回家好好洗洗,若有需要縫補的衣服,也讓他帶上,拿給他娘幫忙補一補。
趁着顧立春在收拾東西時,白長悄悄地走到他身邊,小聲說道:“我得謝謝你,沒有順手把我捎帶了。”
今天的事給了他很大的震撼,他沒參與謀劃此事,但李寬和王小整天神神秘秘,嘀嘀咕咕的,他早就知道個大概。王小從小鬼點子多,整人的主意多的是,他們這次是做了兩手準備的。從屠宰場偷來的肉裝在包袱裏,放在顧立春從豬場帶來的行李裏,再把麥乳精和糧票塞到他的宿舍櫃子裏或是行李裏面。因為顧立春每次回去都是大包小包,趁亂混進去一包東西很難被發現。然後李寬叫人來,先搜宿舍,再搜別的行李,到時人贓俱在,顧立春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楚。這件事一旦坐實,他轉正的事鐵定泡湯不說,以後,還要背着一個小偷的名聲過日子。
白長雖然跟顧立春沒什麽交情,但也一直莫名地提着心。結果卻出乎他的意料,顧立春竟然很輕松地破局了。白長心中感嘆的同時,背後涼意森森。顧立春能同時把王小和李寬坑了,還能讓他們互相撕咬起來,這兩人的名聲在農場徹底壞了。若是他也參與的話,後果他不敢想。
他現在很慶幸自己只是個看戲的,但城門失火,難免也會殃及池魚,何況他還是條嫌疑很大的池魚。
所以,白長思前想後,決定跟顧立春和解,當然,也不能是□□裸的求和。
顧立春看着白長,面帶微笑:“我們要相信組織,絕不會放過一個壞人,也不會冤枉一個好人。”
白長神色複雜:“顧立春,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沒有害你。”所有事情,他沒有參與,只是旁觀。
顧立春淡淡一笑:“以前有沒有害我,就算了。關鍵是以後。”他着重強調後半句。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才不會閑着沒事到處樹敵,只要對方別惹他,他自然不會主動找事。
白長鄭重道:“以後更不會了。”以前都沒有做,見識過顧立春的手段後,他還敢嗎?
白長欲言又止:“其實我一直有個疑問,就是你是怎麽把東西放到他們的行李堆裏的?”
顧立春臉色一冷:“難道不是他們自己把東西放到櫃子裏的嗎?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放的?”
白長苦笑:“對對,是他們自己放的。我說錯了。”
白長準備離開,臨走前,他突然想到什麽,猶豫半晌,還是開了口:“王小和李寬以後應該不會威脅到你了,可你別忘了,他們的家在農場,親戚朋友也在農場,而且大人們的手段也更高明更隐蔽,以後……你多加小心吧。”王小和李寬年紀不大,又沒什麽文化,兩個混子而已,手段能高明到哪裏去?可是大人們就不一樣了。
顧立春:“多謝你的提醒。我也給你一句忠告,‘廣闊天地,大有可為’,與人鬥雖然其樂無窮,可我們要為了革命事業和信念而鬥,而不是為鬥而鬥。”
白長點頭:“謝謝提醒。”
顧立春拎着東西出了宿舍樓,趙高和吳胖正在樓下等他。三人一邊說着話一邊往外走去。
趙高長長地舒了口氣:“他大爺的,這一波三折的,吓壞人。”
吳胖也罵道:“那倆王八蛋,從小到大就沒幹過好事。”
顧立春反過來安慰他們:“事情過去了,就別生氣了。放假了,要高興高興。今天請你們吃頓好吃的。”
吳胖低頭看看手表,“天吶,都1點了,到你家也過了飯點了。”他們本來能在12點半以前趕回去,這麽一耽擱就到現在了。
顧立春無奈道:“錯過飯點也沒事,我娘肯定有準備的,晚上咱們再大吃一頓。”
顧立春想了想,又對趙高說道:“你今天肯定來不及回來了,一會兒給你家人捎個口信,叫他們別擔心。”
趙高無所謂地道:“我一個大男人有什麽可擔心的,我爸媽才懶得管呢。”不過,他還是托陸大爺給他爸說一聲。
陸大爺眯着眼打量着三人,意味深長地對顧立春道:“我的眼光果然好,你小子将來肯定有出息。”
顧立春笑道:“早說過,你是伯樂嘛。”
兩人說笑幾句,道了別,顧立春就領着吳胖和趙高往家趕去。
三個人騎兩輛自行車,吳胖載着行李,趙高載着顧立春,兩人比賽騎自行車,一路狂蹬,他們累不累顧立春不知道,反正他自己被颠得快散架了。
路過上次交易的樹林時,顧立春想着,既然放假了,得抽空給肖哥打個電話,給姑姑那邊準備些年貨。
這下倒好,平常一個半小時的車程,這次一個小時就到了。
現在是年關,生産隊早早地放假了。顧家村的村民除了準備年貨外,就是聚集在一起曬太陽閑聊天外加捉虱子,是真的捉虱子。
顧立春領着兩個夥伴到村口時,先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這個年代尤其是鄉下,衛生條件不達标,冬天人們洗澡不方便,很多人家家裏和身上都有虱子,小女孩的頭發裏也會有。顧立春看到那跟白芝麻粒似的虮子時,頭皮發麻。還好他家兩個妹妹頭上沒有,要不然他真的抓狂。
顧立春又想到農場有公共浴室,可家裏是沒辦法洗澡的,要洗也得去鎮上或是縣裏的浴室洗。他決定回家帶着全家一起去鎮上洗個澡,再給兩個妹妹和娘買瓶洗發精。要花錢的地方多,他明面上的錢還是不夠用。
想到這裏,顧立春叮囑趙高和吳胖:“我娘就是愛操心,她總擔我錢不夠用,我就給她撒了個慌,說我有錢,要是沒錢就找你們倆借,以後你們記得給我打掩護,別說漏了。”
趙高看了顧立春一眼,“你要真沒錢,我可以借你。”
吳胖也趕緊跟上:“我也能借你,我有錢。”
顧立春搖頭:“謝謝你們了,我現在還不需要,等真需要時,會找你們開口的。”他是有錢不能使。
三人的出現,很快就引起了村民們的注意。
“咦,你們看那不是立春嗎?”
“喲嗬,這下不光帶了一車東西,還帶了倆人。”
“這兩個小夥子,又高又壯,你看那肉,敦敦的,一看家裏條件就好。”
趙高和吳胖:“……”
顧立春笑着跟他們打招呼并介紹兩人:“大娘好,王叔好,這是我農場的朋友,來我家認認門。”
兩人一臉僵硬地笑着,然後三人快步往顧立春家走去。
他們還沒到家,四個弟弟妹妹就飛奔着跑過來了。
“大哥。”
“胖哥。”
“趙哥。”
四個孩子高興得咧着嘴笑,立冬和立夏上前搶着推自行車,兩人一人一輛。
小滿沒搶到自行車,一路上叭叭叭說個不停。
“昨天吃飯時,我多拿了一雙筷子,娘說家裏要來客人,你們今天就來了。”
他們在前面走着,後面跟了一堆看熱鬧和等着分零食的孩子,還有一些大人。
人還沒到家,立夏和立冬的嗓門就扯起來了,“娘,哥回來了,還帶來了趙哥和胖哥。”
對于趙高和吳胖,田三紅和顧大江也知道一些,三個孩子回來沒少提兩人。
田三紅忙笑着迎出來:“小趙,小吳,立夏立冬總提你們,今天可算是見到了。路上冷吧,趕緊進來暖和暖和。”
立冬立夏幫着顧立春把自行車上的東西卸下來拿到屋裏。圍觀的村民們看到這麽多東西,不由得暗暗咋舌,這農場的福利真好呀,一下子帶回這麽多東西,一時間,他們都有些蠢蠢欲動。過完年農場會不會還招工?
田三紅趕緊讓小滿去燒水,她自己去拿吃的,什麽水果糖、花生、瓜子、餅幹,反正能擺上來的都擺上了。吳胖和趙高都有些餓了,不揀自己愛吃的零食吃起來,本來顧立春想讓田三紅給他們下碗面條墊墊肚子,結果被吳胖懂事的拒絕了。吳胖想的是,開什麽玩笑,肚子墊飽了,晚飯還怎麽吃?趙高見吳胖都這麽懂事了,他也不能不懂事,于是堅決說自己不餓。
田三紅招呼完客人,過來收拾東西時,看到這麽多肉不覺吓了一跳,可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她又不好問,只能先按下心頭的疑問。
顧立春不想讓趙高和吳胖像兩只猴子似的被村民們圍觀,便先抓了一些零食打發走一撥孩子。
立夏和立冬卸完行李後,就盯上了自行車。趙高和吳胖大方的揮揮手:“去騎車吧,小心別摔了。”兩兄弟一人一輛自行車,得意得尾巴都要翹起來了。
兩兄弟帶走了一波看熱鬧的人,院子裏這才清淨下來。
趙高想起吳胖的破車大變樣的事,就對着顧立春讨好地笑着,“顧哥,你看我這車能不能也變個樣兒?”
顧立春道:“可以,一會兒讓立夏立冬給你擦洗一下,我給你修修。”趙高滿意地笑了。
他們正說着話,顧大江挺胸腆肚地回來了。
趙高和吳胖一齊起身來打招呼。
顧大江拿出一家之主的款來,一臉矜持地招呼兩人。說完,他又用吩咐的語氣對田三紅道:“立春娘,你趕緊做飯去,弄幾個下酒菜,讓小滿去打二斤酒,我好好地陪他倆喝幾盅。”
顧立春道:“打一斤就夠了,他們倆不能多喝。”兩人對酒的興趣一般般,尤其是吳胖,還是飯菜最吸引他。
顧大江跟趙高吳胖一通東拉西扯,他這人雖然有一堆毛病,但由于常跟流氓混混一起厮混,在飯桌上還是挺能吃得開的。特別是趙高吳胖又沒什麽經驗,被顧大江唬得一愣一愣的。
顧立春任由顧大江吹去,他起身到廚房跟田三紅商量晚飯的事:“娘,這十斤肉和十斤豬下水是場裏發給我的。另外那些肉、白面和油是吳胖發的,他親媽不在了,他爸給他找了個後媽,也不管他。他一個住農場,也不怎麽會做飯,我就讓他拿過來了,你幫忙給他弄一下,炸成酥肉和肉丸都行。”
田三紅一聽說吳胖的身世,不由得母性大發,心疼地說道:“老話說,寧願要飯的娘,不願意要當官的爹。這有了後媽就有了後爹,吳胖這孩子可憐,你以後對人家好些。”
顧立春道:“我對他好得很,這不都帶到家裏來了?”
母子倆又開始商量晚飯吃什麽。
顧立春道:“做個豬肉炖粉條白菜,溜肥腸,溜肝尖,再弄幾個素菜就行了,主食就烙餅吧,白面的。”
田三紅答應道:“行。”
顧立春回屋收拾了一下東西,把二奶奶的那份也拿出來,給她三斤肉,幾根大骨頭、一小壇子豆油、一包零食。
顧立春提着東西到二奶奶家時,正好碰到左大娘,左大娘一見到顧立春,兩眼就冒精光,一雙眼睛在顧立春提的東西打轉,“這送的都是啥好東西?”
顧立春道:“我在農場發的福利,送給二奶奶一些。”
左大娘拉着他熱情地問長問短,問東問西。
“立春哪,好久沒看見你了?你現在更俊了,還長高了不少。農場真是養人吶。你在那裏咋樣?活累不?有人欺負你不?領導對你好不好?”
顧立春笑道:“活不輕松,沒什麽人欺負我,領導?沒怎麽見過,都挺忙的。大娘,我進去了。”
左大娘談興正濃,索性就跟着他進來了。
顧立春真是無言以對。
二奶奶聽到動靜,出來看顧立春來了,笑得臉上滿是褶子。她本來有很多話想說,但想一是左大娘在場,二是聽到顧立春還帶來農場的工友,也不留他了。
“你趕緊回去吧,要好好招待人家。反正你放假了,咱們有的是時間聊。”
顧立春一想也是,他開口邀請二奶奶去家裏吃飯。
二奶奶道:“今天就算了,我明天中午去,正好也帶點吃的給你的朋友嘗嘗。”
顧立春笑道:“這兩個家夥都愛吃,你上次帶的豆豉和排叉大部分都到他們肚子裏了。”
二奶奶笑道:“他們愛吃,我再做。”
顧立春呆了一會兒就回家了。他回去的時候,顧大江快把兩人侃暈了。
顧立春怕他再吹下去,牛皮得破了,就讓趙高和吳胖去自己房間。
他雖然一個月沒回來,但房間仍然幹淨整潔,這應該是弟弟妹妹的功勞。
趙高和吳胖在堂屋裏多少還是有些拘謹,一到了顧立春的房子就開始原形畢露。一個兩個都沒正形,趙高靠在床上攤成大餅狀,吳胖在房間裏亂竄。
兩人共同的感受就是這房間真幹淨,舊書架上的書擺得整整齊齊,寫臺上的東西也各就各位,就連被子也疊成了豆腐塊。
兩人在顧立春房間裏呆了半個多小時,小滿就過來喊他們吃飯,吳胖早就餓了,一聽到喊吃飯第一個沖了出去。他看到滿桌的飯菜,覺得肚子更餓了。吳胖的眼睛就像冬天的餓狼似的,兩眼冒着綠光,他暗暗打量着這幾道大菜,這滿滿一盆豬肉炖粉條,一大盤溜肥腸,那顏色那香味簡直絕了,還有溜肝尖。他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比起他,趙高顯得矜持多了。趙高暗暗鄙視吳胖上不了臺面。
田三紅笑着招呼兩人:“來來,趕緊坐下吃飯。家裏也沒什麽好招待你們的,都是些家常便飯,你們倆千萬別客氣,跟當自己家一樣。”
田三紅說着給吳胖和趙高每人盛了滿滿一大碗豬肉炖粉條。主食是白面餅子,裏面加點蔥花和鹽,餅烙得兩面焦黃,一種混雜着蔥香面香和油香的香味,讓人不自覺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吳胖發誓,這是他吃過最好吃的烙餅,食堂師傅那烙得叫什麽面餅?板磚吧?
吳胖吃得很香,咬一口餅,就一口豬肉炖粉條。五花肉炖得又爛又入味,粉條飽吸肉湯的香味,又滑又彈,裏面的白菜也吸了肉湯,吃起來香中帶點甜,那應該是白菜本身的甜味。吃塊肉,吸溜一口粉條,再喝口湯,這湯更絕,鹹淡适中,香中帶着微辣。吳胖吃得停不下來,不多一會就幹掉了一大碗粉條和一張烙餅。顧家人被他的速度震撼了一下,田三紅趕緊再給他盛上一碗。
趙高默默地尴尬了一下,這是做客,好歹收斂一下好嘛。然而吳胖同志毫無察覺,繼續奮戰在吃飯前線。
吳胖一人幹掉了三碗豬肉炖粉條,三張烙餅,三分之一盤肥腸和溜肝尖。田三紅招待客人生怕飯菜不夠,是往多了做的,結果發現卻是剛剛好。
吳胖和趙高吃得肚兒圓,兩人攤在床上不動彈。
顧立春起身去跟立冬立夏商量,想讓他們倆去二奶奶家睡一晚,讓趙高和吳胖睡他那屋。三人正在說話,卻聽見門外傳來一聲狗叫聲。
顧立春随口問道:“這是誰家的狗?”
立冬和立夏面面相觑,半晌,立冬才低着頭,小聲說道:“哥,他不是狗,他是來找我的。這是我們定的暗號。”
顧立春起身說道:“我去開門,我看看是哪條狗來了。”還學狗叫,這愛好夠清新脫俗的。
顧立春打開院門,就看見陳禹皺着眉頭站在門口,他揚揚下巴,冷哼一聲:“屋裏那兩頭,也是你的臨時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