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燕家七郎

兩人迅速對望了一眼,青歌忙迎了出去,片刻便有一着秋香色衣衫的丫頭笑着進屋,朝楚寧施了一禮問道:“楚姨娘可好些了麽?我們奶奶可天天惦記着。”

楚寧扯個笑,有氣無力的答:“好些了,勞姐姐挂念。”羅衣上前一步:“楚姨娘可別這麽客氣,我們奶奶說了,姨娘與她原就是本家表親,現下又一同服侍七爺,可與親姐妹沒什麽兩樣的。姨娘這要是缺什麽就跟奴婢言語一聲,自是想法兒辦到。”

楚寧心下笑笑,這估計是哪門子萬八千裏的表親。她掩嘴開始咳嗽,沒幾下,便要上氣不接下氣,青歌趕忙上前倒了杯溫水,輕拍着背伺候她喝。

楚寧含了一口,啞着嗓子:“姐姐擡愛,做妹妹的可不敢逾了禮。羅衣你坐,可是姐姐有事吩咐。”

羅衣:“奴婢便不坐了,倒是有一事,夫人差人并說七爺來了信兒,約是後日便可到府了。奶奶心疼姨娘身子還在月子裏,便叫姨娘不必去迎,好生坐月子就是。”

哦,原來是娃他爸要回來咧...楚寧:“謝姐姐體諒。”羅衣笑笑,又說了幾句客氣話方離去。

羅衣一走,楚寧狠喝了幾口水。青歌回來笑道:“小姐好耐性,竟将我和劉媽媽都騙了過去。現下身子可是大好了?”

楚寧伸個懶腰:“我前幾日确也難受的緊,許是這些日子吃了好些補品的緣故,身子有了些力氣。不趁這月子裏享享清淨,以後怕沒這機會了。”

“倒也是”,青歌給楚寧又靠了個軟枕:“不過小姐現下得“快些”好起來,七爺可要回來了。”

楚寧沒吱聲,這種只管播種不管扶苗的男人,十有八、九是靠不住的。

青歌想了想又道:“小姐現在的身子到底如何?七爺後個兒就到,這補藥是否要加加量?”

楚寧忙擺擺手:“你還按原來的分量熬,只是我喝的卻要減量。”

青歌聲音放低:“小姐放心,奴婢每每都用銀針試過,也嘗過。”

楚寧心裏一沉,随即想到楚氏能在這十個月裏把孩子保下來自是加了萬分小心,看來其中青歌功不可沒。其實楚寧想的倒不是這個,自己目前這個身子是虛了些,可會在生産當天送了命怕是還有別的原因。現在經過這十來日的大補再虛的身子也補回來了,只是補藥吃多了也會死人的好麽。

當下也不多說,只道:“你便按我吩咐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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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空如洗,驕陽似火。

午時剛過,三批高頭大馬便在燕府大門前停了下來,頭頭一匹馬一個響鼻,早有小厮跑來一邊牽馬一邊殷勤招呼:“七爺您可回來了。”

燕瑾點點頭,利落翻身下馬,一身藏藍色的長袍在烈日下隐隐泛光。他大踏步邁進府門,院裏早有七奶奶沈芳菲領着白錦、葉蓁蓁以及一種丫頭婆子候在那,見了燕瑾,齊齊行禮。燕瑾目光在衆人身上掃過,上前兩步,自攙了顧婆子起來:“乳娘。”

顧婆子笑得一臉摺:“七爺快進吧,夫人在裏面等着呢。”

燕瑾微微點頭,眼梢往大門處一掃,立時跑進來一個勁裝少年,見了顧婆子一笑,喊了聲:“娘”。顧婆子擡眼,是她的親兒子、燕瑾的貼身小厮陸生。

顧婆子迅速的将他上下一掃,而後厲聲道:“糊塗東西,這奶奶姨娘都在,你進來現什麽世,若是驚着了可怎生是好,還不滾出去。”

陸生嘿嘿一笑,沖七奶奶及各個姨娘抱拳施了一禮,方轉身跑去安頓其他了。

燕瑾沒什麽表情,撣撣外袍,正下發冠,提步往正房燕夫人處行去,沈芳菲一行人緊跟其後。

到得正房裏間,燕夫人端坐在炕上,大丫頭碧青正端了杯涼茶過來,見燕瑾進來趕忙福身。

燕瑾快走兩步行了個大禮:“兒子見過娘親。”燕夫人眼梢帶笑,擡手讓起了。沈芳菲等人站着聽婆婆說了幾句話,便都各自退了出去,屋裏便只有燕夫人、燕瑾和顧婆子。

燕夫人招手:“上前來,娘看看。”

燕瑾一笑,上前兩步,立在炕沿邊。

顧婆子感慨道:“瘦了,也黑了些,可愈發英氣了。”燕夫人點點頭,看着兒子麥色的臉龐道:“男兒家,原該如此。”顧婆子只抿嘴笑。

燕夫人又問了些這近一年瑣事,才話鋒一轉問:“楚氏生了個女兒,你可得信兒了?”

燕瑾點頭:“兒子見了娘派去的馮五。”

燕夫人靜默一晌,沉了聲音:“如今你也是當爹的人了,有些不該存得念頭及早給我斷了。”

燕瑾眼睑微垂,看不清眼中神色,依舊規規矩矩回答:“兒子明白。”

燕夫人看他答得如以往一般迅速,便知那話根本沒入了心,登時起了氣,恨鐵不成鋼的道:“怎麽這一年的風還沒有把你吹醒!那蘇家丫頭現在是什麽身份?我告訴你,你現今想都不能想!如今你已經妻妾四房,卻只有楚氏一人有了孩子,你若不分點心思在這裏,怕是一個個都要給你翻了天。”

燕瑾仍道:“兒子心中有數。”

燕夫人還要再訓,顧婆子趕忙開口:“七爺這回在家的日子長,夫人留着日後慢慢訓話不遲,現下孩子的名兒還沒有,正等着七爺這當父親的給取呢。”

燕夫人瞪了顧婆子一眼,倒沒再開口。燕瑾在一旁想了想:“還是請娘給賜一個吧”。

燕夫人看着燕瑾,一字一句:“依我就取佳瑤。近處有佳肴,不食,不知其旨。可若食而知其味,切忌甚愛。甚愛必大費。”

燕瑾一頓:“兒子謹記”。

—-如此燕小庶女被光榮的賦予了“佳瑤”一名,當然她不知道的是這名字還有如此深的告誡意味,但卻與她本人沒有半毛錢關系。

燕瑾走後燕夫人沖顧婆子道:“你便幫襯着他糊弄我罷。”顧婆子笑道:“七爺的性子随了夫人,是極有主意的。夫人不是也喜歡七少爺這點麽。”

燕夫人:“那也不能就這麽由着他。”

顧婆子嘆口氣:“七爺與蘇家那姑娘自幼相識,不論別的,也總有些兩小無猜的情意在。夫人逼得急了,七爺反倒一直念着。眼下人已調回通州當差,既當了父親,家裏又有賢妻美妾,七爺正當年少,回頭久了也就淡了。”

燕夫人一攢手裏佛珠:“但願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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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院的丫頭們今兒格外勤見些,連帶着對楚寧也相當的溫恭。楚寧斜倚着床看向院子裏一色半新粉衫的丫頭們心下好笑,看來她很快又要多幾位妹妹了。

當然也有兩人是平常些的――青歌與阿黛。這幾天楚寧分清了,随風倒的丫頭甲叫桃兒,較有主見的丫頭乙叫钏兒,不明屬性的丫頭丙叫桂枝兒。青歌倒是不難理解,自己前幾日才跟她交了心,可這阿黛倒也是個安分守幾的主兒?

燕小七同學昨兒就回來了,據說十分勞累,直接歇在了正房沈氏處,剛卻派身邊的丫頭梓墨送了一大堆東西來,并通知她燕七大人午飯後過來。楚寧看了看,送來的大多也是些補品和藥材,沒什麽硬通貨。

吃過午飯,楚寧心下無端的發起慌來。一陣想都說小別勝新婚,他、他一會要是、要是撲過來抱我怎麽辦?要是親我怎麽辦?我該不該反抗?一會又想自己這個小妾無依無靠,是不是應該百依百順,想法兒讨他歡心。也不知兩個人以前多熟悉,會不會露破綻....正胡思亂想間,猛聽見外面丫頭們脆生生喊了句:“奴婢見過七爺。”

楚寧第一反應是跐溜一下鑽進被子裏裝死,反正她是活不了幾天的重病號。在心裏默念了三十個數之後楚寧才慢悠悠睜開眼。先看見的是一襲雪青色的絲袍,視線上移是一張英氣勃發的臉龐,劍眉入鬓,眼似寒星,在這酷暑天裏,額上竟無丁點兒汗跡,周身似一眼寒泉,讓楚寧登時冷了下來。

——這男人,想要捂熱恐怕不易。

她吸了口氣聲細若蚊:“七爺回來了,妾、妾身未能去迎,還望七爺見諒。”說着便要掙紮着起身行禮。

燕七爺微乎其微的點了點頭,什麽也沒說,只繼續盯着楚寧看。楚寧轉轉腦子,自動将其理解為:無妨,你病着,多休息。

楚寧做模做樣的動了兩下發現青歌等識趣的閉了門關了窗退将出去,想來是讓兩個近一年沒見的人好好敘敘別後之情,-雖然楚寧不認為有什麽可敘的。于是她“嬌羞羞”的看向燕小七,意思是我病重、我在坐月子、我要起來,您是應該扶我一把呀還是應該扶我一把呀?

燕七同學顯然沒有接受到此信號,仍舊一動不動,像塊冰雕似的矗在那。楚寧有些憋火,心說你是瞎的呀還是傻的呀,看不見我需要人扶麽?她憋着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索性也不起來了,就勢又躺了回去,恹恹的也不說話。

她不出聲,燕瑾也不吱聲,兩個人就這麽你看我我看你。這在外人看來是多麽含情脈脈的對視…也只有當事人知道對方的眼神有多無情。

盡管楚寧承認眼前這個男人看起來高大帥氣,可眼神裏卻無絲毫愛戀寵溺,透出的是疏離與淡漠,甚至還帶有那麽一絲絲的厭惡。是的,厭惡。

楚寧暗地裏“呸”了一聲。桂枝兒那丫頭說什麽七爺“緊着她”那特麽純屬扯淡。她毫不懷疑成親那晚絕對是個意外中的意外,而孩子...呵呵,楚寧突然惡趣味的想也許這孩子根本就不是他的。這個想法一蹦出來立馬把自己吓了一跳,看眼前這人一副無情無欲的樣兒,若孩子真不是他的,估計也就是手起刀落的事,絕對讓你去的比來時快。想到此,楚寧不禁打了個冷顫。

燕瑾同樣在打量着床上的女人,說實話他實是記不得她究竟長什麽樣子了,若不是那晚适逢一事,也未必有了今日這孩子。如今這女人躺在床上,看似随時會斷氣一般,眼中卻清明一片,倒是能裝的緊。

各懷心思的兩個人便這樣兩兩相望,氣氛一時有些詭異。

終于在大半個時辰過去後,楚寧覺得眼睛發酸,心說冰雕兒,你好,好耐力。她咳了兩聲道:“七爺可還有事?妾身有些不支...”

冰雕不置可否,像是思索了半晌忽地往床前邁了一大步,掐了下楚寧的臉蛋。楚寧頓時呆住,這、這是您老表達寵愛的方式麽,還真特麽…獨特。哥哥您能還敢再用點勁兒嗎,您得是把我臉蛋子當成屁股捏啊!捏了良久冰雕兒才終于不緊不慢的出聲:“那你好好歇着,我明日再來看你。”

明日還來...楚寧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

——于是燕七爺與楚寧的以一次雙邊會面便在這無言的對視中宣告結束。

若說楚寧先前還報了一絲利用燕七寵愛來站穩腳跟的打算,那此刻這點希望已經如那掉了一地的節操一般,碎的連渣都不剩。

作者有話要說: 收藏君、評論君: 走走走走走啊走,走到九月九....

某作者內牛滿面: 你們快回來~~~我一人承受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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