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哥哥
崔氏吐了半天，又洗了好幾次，差點将身上的皮搓一層下來，最後還是換到東廂房去住，又喝了藥，這才讓嘔吐的症狀好了一點。
崔氏躺在美人榻上（她不敢睡床了），将張嬷嬷叫進來，語氣很不好地問道：“家裏怎麽會有這麽多老鼠？你這個內院總管是怎麽當的？”若張嬷嬷不是崔氏的奶娘，她早就一個茶杯扔過去了。
“夫人息怒！”張嬷嬷跪在地上，使了個眼色讓屋裏的丫頭都出去，這才滿臉慎重地看着崔氏，小聲道，“夫人，老奴前些日子提的事情，要不您再考慮一下吧！這段時間，府裏那個傳聞還沒消停，又出了這事……您不覺得太古怪了嗎？”
崔氏眯着眼睛看着跪在地上的張嬷嬷，因為受了驚吓，一肚子惡心的腦子逐漸冷靜下來。是啊，昨晚的事情也太古怪了。這麽大的秦府，為什麽那些老鼠全都到自己床上來了？紅拂就睡在外面值夜，床上卻一粒老鼠屎都沒有……
這樣詭異的事情，可以說聞所未聞。難道真的是周氏冤魂不散？
張嬷嬷見屋裏也沒第三人，便小聲問道：“夫人，您想想，昨日可是發生過什麽別的事情？您可是吩咐過人教訓那個丫頭？”
崔氏一驚，立即想起來，自己昨晚叫了周嬷嬷，吩咐她盡快收拾了那個賤種，然後自己就遇到了這樣詭異的事情……難道，真的是那個女人的冤魂跟着那個賤種到了府裏？
想到這裏，崔氏不禁頭冒冷汗，渾身直打顫。
“嬷嬷，你趕緊派人去相國寺，給那母子兩個做一場水陸道場，再幫他們母子點兩盞長明燈……還有，告訴如梅（周嬷嬷），以後對那丫頭好一點……到底不過是個丫頭罷了，就算長大了，也礙不到什麽……”
崔氏哆嗦着吩咐張嬷嬷，又不住地轉着眼珠子在房間四處打量，一臉神經質道：“我給你做法事，以後也不再對你女兒出手了，你別纏着我，早點超生去吧……”
張嬷嬷聽到這裏，也明白過來，昨晚夫人一定是交代如梅對那丫頭出手，所以那女鬼才弄出這樣的事情來。不過，夫人能想明白，能退這一步，她也放心了。
“夫人能這麽想，以後就好了。您放心，老奴這就去辦。”
等張嬷嬷出去，崔氏立即将自己的丫頭叫進來，自此後，她身邊便不能少了人。
卻說鳳舞聽其他丫頭說起明馨院的事，暗自樂了一會兒，又長長地嘆了口氣。崔氏要她的命，她卻只是吓唬了崔氏一下，說到底還是她仁慈了。可是殺人，她真的下不去手啊！算了，從崔氏的角度來說，雖然惡毒了些，也不是不能理解，看在小六的面子上，她還是想辦法離開這裏吧！
晚上，蒼梧院。
因為崔氏早上出事，秦守念今天沒有去書房上課，而是留在明馨院侍疾。後來秦羿下朝回來，才讓他去書房。秦守念雖然知道母親只是受了驚吓，并沒有傷到哪裏，心情還是很沉重。
秦守念知道其他人甚至連自己的父親都認為這是鬧鬼，是小羽的生母陰魂不散纏着他母親，但他知道不是。他很肯定，這事就是鳳舞做的，但他不明白，鳳舞為什麽會這樣做。
晚間，等崔氏入睡以後，秦守念才憂心忡忡地回到蒼梧院。他沒有理會周嬷嬷，一句話不說，拉着鳳舞就走了出去，還不讓任何人近身跟着。
到了園子裏，秦守念确信附近都沒有人，更不會有人聽到他們的談話，這才低着頭小聲問鳳舞：“妹妹，我娘的事情，是你做的嗎？”
鳳舞本來想說不是，但看着秦守念清澈的眼神，想着他如此小心翼翼生怕人聽到，明顯一副維護自己的樣子，謊話便說不出口了。她低下頭，小聲道：“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以後不捉弄她就是了……”
秦守念靜靜地看着鳳舞，沉默了一下才開口問道：“她做了什麽？”
鳳舞撇撇嘴，故作輕松道：“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你不用管。你越幫我出頭，只怕周嬷嬷越讨厭我。反正她不敢明着打我，大不了就是不給我吃飯罷了，你也知道她是餓不着我的。”
秦守念聽了，面色越發嚴肅起來。他伸手扶着鳳舞的雙肩，低頭盯着她的眼睛，慎重地又問了一遍：“她做了什麽？”
鳳舞不知道該怎麽說，只搖頭道：“都說了沒什麽了，你不要問了。”
其實這個時候的鳳舞一點都不像個孩子，可惜鳳舞騙秦守念關于小仙女的話對他還有很大影響，讓他沒有仔細去想這其中的問題。他只是固執地問：“她到底做了什麽？”
秦守念知道，之前母親将鳳舞關在柴房不給飯吃，後來又讓她當了丫頭，還讓周嬷嬷故意為難她，時常不給她飯吃，可是鳳舞都忍了，一直沒有對母親動手。由此可知，這一次母親一定做了比之前這兩件事情更嚴重的事。
鳳舞擡頭，看着秦守念那一臉執着的樣子，想了想才開口道：“告訴你也沒有用。她就算表面上答應了你，背後還是……你答應我別去找她，也別去給我求情，這不但沒有用，反而會讓她更憤怒……我也答應你，以後不會再捉弄她了。”
至于她想離開的話，還是沒有告訴他。
她想也知道，秦守念肯定是不會答應的。可是，她要不要尋求老爹的幫助呢？比如在郊外給她買個莊子什麽的。只是這也容易讓崔氏查出來，這一次只怕她就逃不掉了。算了，還是一切靠自己吧！
秦守念心中越發肯定自己的猜測，卻什麽都沒有說，只固執地問道：“她做了什麽？”
鳳舞被他逼得沒辦法，只好小聲道：“她，她給了周嬷嬷一瓶藥……”
秦守念瞬間變了臉色，剎那間血色全失。雖然他已經有所預料，但真正聽到鳳舞這麽說，他還是難以接受。他的母親，真的是那樣惡毒的人嗎？她為什麽就容不下一個小羽呢？小羽那麽聰明那麽可愛，小羽也是爹爹的女兒，是他的妹妹呀！
秦守念低着頭傷心難過了一陣，這才擡起頭來，牽着鳳舞的手往回走。到了內室門口，他忽然對鳳舞道：“以後，你試吃過的給你你才能吃。別人給你的，你什麽都別吃！”
鳳舞難掩心中感動，輕輕“嗯”了一聲，又小聲說了一句：“謝謝哥哥！”她擁有成年人的靈魂，雖然恨崔氏，卻一點不會遷怒秦守念，畢竟這個孩子對她是真的好。
秦守念因為鳳舞那聲哥哥，心裏越發難受起來。他握緊了鳳舞的手，忽然慎重地看着她道：“對不起，小羽……以後若有什麽事，你一定要告訴我……”
“好！”鳳舞擡頭對着秦守念甜甜地笑着，又點了點頭。
回房以後，秦守念又特意讓其他人都下去，單獨留下周嬷嬷，沉着臉道：“奶娘，母親給你的藥呢？把它給我！”
周嬷嬷震驚地看着秦守念，随即便故作疑惑道：“六少爺您說什麽？什麽藥？是那瓶治傷聖藥雪玉髓嗎？”
秦守念不跟她兜圈子，直截了當道：“母親昨晚給你的那瓶，讓你謀害小羽的那瓶藥。”
“您，您說什麽？哪有這回事？夫人何曾給過奶娘什麽藥？六少爺，您不要聽人胡說。夫人最是仁慈不過的人了……”周嬷嬷心中震驚，雖然不知道這事是怎麽讓六少爺知道的，卻很明智地矢口否認。
“奶娘，是我娘告訴我的。”秦守念糊弄道，“娘還說要請護國寺的僧人到府裏做一場法事呢！說這事她做錯了，以後再也不會傷害小羽了。讓你把藥給我，免得讓我爹知道了。”
“我的好少爺，真的沒有！您不要誤會夫人，夫人可是您的親娘啊！”夫人要請護國寺的僧人到府裏做一場法事的事情周嬷嬷已經知道了。但夫人想把藥要回去，派個人知會她一聲就行，又怎麽會通過六少爺的手呢？這絕不可能！
秦守念怒了：“你要是現在不給，我這就讓人找我爹去！叫我爹帶人過來搜！”
“六少爺！您怎麽能這樣？”周嬷嬷震驚地看着秦守念，不知道自家少爺為什麽對那個野丫頭那麽上心，甚至連自己的生母都不顧了。
“現在給我，沒有人會知道這件事。那是我母親，我不會胡來的！”秦守念面無表情，但語氣卻溫和了不少。
周嬷嬷實在沒有辦法，只好從自己胸前取出那只小瓶子來。這小瓶子，她一直帶在身上，也是想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有機會了呢？
秦守念接過瓶子，緊握的手指微微顫抖，他暗自咬了自己的下唇一口，這才能鎮定地對周嬷嬷吩咐道：“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不許再對第三個人說。就是我母親那裏，也不用去回！”
到現在，周嬷嬷哪裏還有不明白的。她現在明哲保身還來不及，自然是滿口答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