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節

規矩束縛只能将其封王。

最尊貴的榮華,是自己最想賜予心愛的母子倆的,卻偏偏不可得。自己眷戀虛名,懼怕青史留下一筆污點而不敢破除流俗,總是平白便宜了厭憎的那對母子倆。

鎮北侯府,鎮北侯府!

自己做了皇帝仍覺得被之壓下一頭!

自己這個皇位終究算是因他們而來!終究是被他們施舍的!

鎮北侯府,自己的卑微隐秘的過往!

老皇帝時而想到如何除去這古老而龐大的府邸,就會恨得咬牙切齒,然後又會覺得無能無力。鎮北侯府自開國至今,撐起東川半壁江山。保家衛國,除寇安良,大義凜然,忠義無雙。除去了鎮北侯府,就等于除去東川國的脊梁。他幾乎能想到除去鎮北侯府的結局,必定是內憂外亂。朝廷震蕩自不必說,被鎮北侯府威名震懾住的周邊異族也會異軍突起。

除不得,說不得,恨不得。鎮北侯府四個字,就是卡在老皇帝喉間的一根刺,紮在脊梁上的一支芒,吐不出咽不下拔不出,又持續帶來隐痛。有時候他會想自己為什麽不是一個不顧一切的昏君,愛美人不愛江山,荒淫無道恣意妄為,不聽話的臣子直接殺了就是——但同時又會自嘲地冷笑,倘若自己真是個與國無益的昏君,當初鎮北侯府也就不會選擇自己了。

種種矛盾的感情與現實形成一個怪圈輪回不止。糾結的內心發酵出怨氣。帝皇之怒全發洩在太子身上。又有誰比他更合适呢?流着鎮北侯府一半血液,且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又像極了那個已經死去的女人。

自己辱他罵他厭他天經地義!一直桎梏他的流俗也總算有了一項好處。他要是敢忤逆,自己就廢了他!

可惜這個不讨喜的孩子和鎮北侯府一樣沉穩雍容地讓人讨厭。忠義節孝方面,竟讓自己尋不到一絲破綻。

“十天期限還有兩天,要是局面還是這般混亂,你自己知道該怎麽辦!”

冷面絕情吐出這一句話,老皇帝甩袖,看也沒看這個兒子一眼。

“退下吧!”

“兒臣告退。”太子恭謹地說,起身,緩步退出。

一直忍耐到宮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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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力攥緊幾乎折斷的手指終于緩緩松開。太子慢慢平息自己激蕩的情緒,溫潤的面容看不出一絲怨痛,一如往日沉穩雍容。

揮手叫過心腹侍衛。對方低聲說:“殿下,蕭公子在府裏等候。”

太子吐出長長一口氣。“備轎,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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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緣擁着被子坐在柔軟的大床上,身處的屋子溫暖而馨香。她不時偷偷看那個多年未見的故人,一時之間恍如隔世。

歲月似乎沒有在蕭翊的身上留下絲毫痕跡。他依舊是神情冷淡,秾麗如初。穿着一身寬松華美的白色錦袍,腰間裝飾翡翠華佩,身形修長,風度翩翩,恍然若谪仙人。

蕭翊靜默地等待。他注意到沈緣的目光。

“怎麽了?”

沈緣臉一紅,有些結巴道:“沒……沒什麽。”然後鬼使神差說道:“公子,你……你真好看……真是君子如玉質高潔。”

說完之後就覺得自己有些蠢,沒頭沒腦地怎麽這麽像是巴結奉承人呢?還是那種最俗套,最沒有深度的。

沈緣立即補救道:“哈,公子我剛才是開玩笑的!”

蕭翊無語地看着她。

沈緣的笑容僵掉了。在那清冷的目光中無所遁形,恨不得捂臉鑽入地縫裏。自己也算是一向鎮定,怎麽自從重見了往日恩人,就秀逗了,一再詞不達意呢?

沈緣使勁揉揉臉,挫敗道:“公子,我忽然見了你很高興,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你……把我剛才說的那些話忘了吧……其實,我還算是一個挺穩重可靠的人啦,并不是……”

她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就在這個尴尬地不能再尴尬的時刻,太子終于駕到。

通報聲中,沈緣只來得及說一句:“公子,相信我的醫術!”

蕭翊微微點頭,漠然道:“嗯。”

——他只是相信甘宸雲的眼光。

妙手回春

蕭翊找到沈緣,是出于一個意外。

荒廟人說知道蕭翊生父的消息,以此交換自己的兄弟。這一向是蕭翊最想知道的事情,便與他虛與委蛇。誰知趁着穆竹樓不在的時候,一群山賊無意間發現藏在洞裏的沈緣,付出五名兄弟死于洞口機關陷阱的慘重代價後,終于捉住了沈緣。此時漢陽城內外俱貼滿了抓捕“女賊”的告示,告示畫像惟妙惟肖,一眼便能認出。有錢能使鬼推磨,極豐厚的賞金竟吸引山賊暫時改行做了賞金獵人,欲将沈緣送到他們一向避之不及的衙門。

只是人還沒送到衙門裏,卻被蕭翊藏在市井的眼線盯上了。蕭翊受甘宸雲所托,又知道沈緣曾進入迎親隊伍最後無故失蹤的事情,對這件事情很上心,于是眼線來報,立刻就派人截住山賊團,将沈緣神不知鬼不覺地運到太子府。

沈緣一向将蕭翊視為恩人,一眼便認出眼前的俊偉青年。且甘宸雲宅心仁厚,在她面前從來只說蕭翊的好話,便極度的信任他。自己也是惶恐不安,便将所遇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蕭翊,懇請他救她一命。

蕭翊一聽,詫異之餘真是喜出望外。心裏立刻做好了盤算,遂召太子相見。

“白竺國二皇子所中之毒,乃多種毒藥糅雜而成。現今中毒日深,已經毒入肺腑。普通的解救法子皆不管用,要想快速根治,唯有藥浴而已。”

“沈大夫制藥需幾天?”

“一天。只是民女手腳傷勢未好,需請殿下派一個制藥高手相助。”

“好。一切全拜托沈大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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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風聲鶴唳,太子府裏卻肅穆如常。人人皆知太子剛受了帝王的訓斥,心中同情者有之,揣摩者有之,忌憚者有之,暗喜者亦有之。結果表現最為如常的卻是太子本人。審訊、搜捕、探望中毒的白竺國二皇子,處理日常的政事,行事迅速有條不紊,手段剛硬之餘不失圓滑柔韌,任是最挑剔苛刻的人也尋不出一絲錯兒來。真是讓人不由得敬佩。同時惋惜:這麽英明完美的太子,卻偏偏不得父皇的歡喜。

更有明眼人暗中看出:皇室父子不和,日後恐怕因此引出大禍……

靖王府。

“本王這位太子哥哥,行事最是滴水不漏。”面容柔美氣勢剽悍的靖王李琨手執金杯美酒,仰頭飲盡。微微笑道:“只是這次已經快到期限之日了,案情卻一無進展。犯人沒抓到,公主已經死了,送親使也快進閻王殿了。本王倒是想看看,到了無能為力的最後一刻,他是否風度不失,沉穩依舊。”

一桌精致酒菜的對面是面容醜惡的石先生。

石先生正襟危坐,即使用餐也一絲不茍。聞言沉聲道:“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能斷定結果。破釜沉舟反敗為勝的事例不是沒有。殿下切莫洋洋得意,以至于錯失先機。”

石先生的話是很失禮的,任憑靖王殿下再寵愛他,也只不過是一個下屬而已,卻用老師說教學生的口氣和主人說話。奇的是,外表柔美,內心剛硬狠辣的靖王殿下卻一點兒也不着惱,竟笑一笑道:“本王知曉了。來來,先生請用酒。有先生在身邊運籌帷幄,本王便如同猛虎添翼,任他再滴水不漏雍容穩重又奈若何?”

石先生止住靖王殿下添酒,自個兒斟了一杯,又替靖王殿下斟了一杯。二人舉杯對飲,賓主盡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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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李瑾并不是出于信任沈緣才用她,而出出于信任蕭翊。

蕭翊也并不是因為信任沈緣才助她(天知道他們自短暫相處後隔了多久沒見,基本只算是點頭之交的陌生人),而是因為相信名醫甘宸雲的眼光。

沈緣不知道,甘宸雲在好友故交的面前,是把她的醫術天賦推許在自己前面的。

“尋常病症,只要學醫時日夠久便都能解決。只是于疑難雜症方面,卻非緣兒親治不可。她于此道實在是天賦異禀,往往異想天開而妙手自成,于此甘某甘拜下風。且甘某認為,倘若緣兒也醫治不好的病症,恐怕絕大多數名醫也會束手無策。緣兒倘若沉心在醫道方面浸淫二十年,必能以女子之身在東川杏林之中立足穩健,獨成一大家門戶。”

甘宸雲向來老實不打诳語,基于對他醫術品德的信任,沈緣在蕭翊心目中身價大增。也讓她好命地躲過一番折騰,由嫌疑人直接上升至幫手的地位。

沈緣不是很清楚其中的過程,卻很珍惜這個活命的機會。幸而之前閑着無聊已經制過一次解藥,這次仔細觀察了白竺國二皇子的身體情況,稍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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