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老太爺
安雲湛說不清楚心裏是什麽感覺，聶之泓能夠阻擋他父親的怒氣，不管出于什麽原因，他都是感激的，但他也能明顯感覺到聶之泓對他的冷淡。
也對，他們原本就不熟，再加上兩人之間地位懸殊，想來聶之泓也沒把他放在眼裏。
至于對方為什麽會救他……也許是對方造訪安家時，無意中看到他被懲罰，一時心善才制止他父親吧。
聶之泓看了他半晌，道：“我是因為你才去安家，沒有為什麽。”
這是兩人相識後，他說過的最長的一句話。
安雲湛瞪大了眼睛。
他感覺得到自己的心髒在劇烈的跳動。
可下一秒，他注意到對方的眼神并沒有太多的感情，仍舊是波瀾不驚的模樣，讓他的心又漸漸沉下去。
不過即便這樣，他也還是覺得滿足，這個人竟會為了他專程趕去安家。他突然生出一種念想，要是能長久地留在這個人身邊，那該多好。可他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縱然聶之泓為他安排了醫生，讓他安心休養，但他畢竟是一個外人，怎不好賴着不走？
只是……一想到回家，要面對父親的怒火，以及繼母和弟弟們的責備，他又有些膽怯……
安雲湛從沒有像現在這樣，痛恨自己的懦弱。
他強忍着羞意，迎着聶之泓的目光，吶吶道：“……謝謝。”
聶之泓定定看了他幾秒，轉身出了門。
安雲湛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處，久久都沒有動。
聶之泓到客廳時，唐思凱已經在那裏等着他，給他彙報安家的事。
昨日唐思凱放了錄影帶，安家人最初确實很震驚，但安雲湛的繼母寧珑有一張巧嘴，巧妙地替自己開了脫，再加上寧家在龍城還有些勢力，安家多少也要顧及臉面，最後寧珑并沒有被責怪，就連安雲湛的三弟，也只是被關禁閉，沒受一點實質性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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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昨晚上他們闖進安家時，安雲湛被抽得皮開肉綻的畫面，唐思凱搖頭道：“這也太偏心了點。”
聶之泓輕哼一聲。
這算什麽，在他的夢裏，安雲湛被親生父親厭棄，被繼母陷害，安家那幫子人可沒有一個為他出頭的。
……想起那些夢境，聶之泓眸光徒然沉下去。
唐思凱跟在他身邊多年，自然看得懂他臉色，頓了頓，道：“三少，您對安少爺……”
他沒把話說完，但探詢的意思明顯，聶之泓看他一眼，竟然沒有否認。
唐思凱更加詫異。
他家三少爺不是一個愛管閑事的人，相反，骨子裏是十分冷漠的，聶家三兄弟裏，只有聶三少行事狠辣，雖然平日裏沉默寡言，卻從來沒吃過半點虧。
那麽，昨天晚上他家三少爺冒着大雨闖進安家的反常舉動，難道真是因為對安少爺動了心思？可平日裏他家三少跟安雲湛并沒有什麽交集，之前也未見三少對安雲湛表現出有興趣的樣子。
唐思凱頓時流露出大感興趣的表情。
聶之泓看他一眼，并不打算滿足他的好奇心，一絲不茍地系上袖扣：“走。”
他對安雲湛是什麽樣的心思，他自己都沒弄明白，哪裏還能跟別人說個所以然來。
“啊？”唐思凱沒反應過來，這是要去哪裏，他一大早跑來彙報情況，連早餐都沒吃的。
聶之泓已經邁出大門：“回老宅。”
相比于安家，聶家更是枝繁葉茂，只不過不像安家那樣亂。聶老太爺當家幾十年裏，一直是鐵血手腕，誰不服誰就滾蛋，所以那些直系旁支都規矩得很。
如今聶家的大少爺繼承了聶氏，聶之泓則幫着他大哥打理聶家在海外的産業。
當初他接手海外某個分公司時才十六歲，即便有老太爺和他大哥撐腰，也不是所有人都服他。他也不跟那些人争辯，只不過在頭一年，清理了家族裏幾個吃裏扒外的，又将國外的産業擴大一倍。那一年聶家所有人都見識到了他的手腕，如此過了兩年，再沒有人敢挑戰他的權威。
其實聶之泓還在學校念書，不過因着他極有生意頭腦，家裏人也不怎麽管他。
聶之泓帶着唐思凱到達老宅時，老宅一如既往的安靜。
後輩們都被老太爺趕了出去，只有每個月初一和十五，才被允許回老宅團聚。聶之泓卻不同，他是聶老太爺親手帶大的，很得老太爺疼愛，自然是想回就回。
老太爺正在院子裏打拳，瞅見他跟唐思凱下車，眼皮都沒擡一下。
聶之泓走過去，恭敬地喊：“爺爺。”
老爺子壓根不理他。
唐思凱笑着上前：“爺爺，我們切磋切磋吧。”
老太爺這才來了興致，被唐思凱哄着贏了一局。
兩人過完招，老太爺接過傭人遞來的熱手帕，一邊擦汗，一邊慢悠悠地賞了聶之泓一眼：“知道回來了？”
聶之泓最近不只忙着學業，還跟了一個海外的并購案，一個月都沒回老宅，也難怪老太爺會生氣。
“嗯。”聶之泓接過老太爺手裏的帕子，轉頭在傭人端着的水盆裏過一遍，擰幹，再親自給老太爺擦臉、擦手。
老太爺的臉色緩和不少。
唐思凱偷笑，其他人看到老太爺板起臉，早吓得有多遠滾多遠，只有他家三少，每次都能面無表情地無視老太爺的脾氣，再哄得老太爺眉開眼笑。
果然，回到餐廳後，老太爺便徹底消了氣，還大方地恩準兩人陪他用餐，吩咐傭人：“給三少爺和思凱少爺準備碗筷。”
家裏的管家傭人都是跟在老太爺身邊多年的，自然懂得老爺子對三少爺的寵愛，在他發話之前，早準備好了兩人的餐具。
老太爺一撇嘴，這群奴顏媚色的東西，越來越不把他放在眼裏！
唐思凱笑得更厲害，惹來老太爺的怒視。
聶之泓安靜地喝完一碗粥，突然出聲道：“爺爺。”
他這樣，是有話要說的意思，老太爺早習慣他的風格：“講！”
“我要娶親。”聶之泓吐出四個字。
唐思凱張大嘴巴……果然，他家三少這一生，恐怕永遠不會知道什麽叫拐彎抹角！
老太爺竟也十分平靜：“娶誰？”
他這小孫子，平常高傲得像只孔雀，這會有個人能入他這小孫子的眼，反倒讓他放下心來。
聶之泓道：“安雲湛。”
“……”唐思凱哭笑不得，就這樣說了安少的名字，等會老太爺要是知道他想娶的是個男人……
老太爺果然問：“安雲湛是誰？”
唐思凱飛快地低下頭。
聶之泓不知在想什麽，竟也沒作聲。
老太爺似乎察覺到不對勁，啪地放下筷子：“思凱，你說！”
唐思凱哆嗦了下，不由去看聶之泓。聶之泓神情未變，悠閑地接過傭人遞來的第二碗粥，顯然沒有阻止唐思凱的意思。唐思凱心情略微複雜，看來三少是打定主意要娶安雲湛了：“是安家三房的長子。”
……
片刻靜默後，老太爺語氣不善：“男的？”
如安家人所料，現在雖已允許同性結婚，但聶老太爺還是老派作風，自己最疼愛的孫子要跟一個男人過一輩子，他還是很難接受的。
唐思凱瞅了眼巋然不動的三少，沒法忽視老太爺黑下去的臉，老老實實點頭：“……是。”
老太爺想起昨天管家的禀報，說三少爺冒着大雨闖去安家，回來時帶了個渾身是血的少年，看來那就是安雲湛了，不由眯起眼，道：“小思凱，回頭把安雲湛的資料給我。”
……當着三少爺的面，要他給安少的資料，老太爺這是挖坑給他跳啊……可他又必須得跳……唐思凱撓臉：“……哦。”
老太爺轉向聶之泓：“非他不可？”
聶之泓靜了幾秒：“嗯。”
雖然現在安雲湛對他來說，還只是個熟悉一點的陌生人，但他并不否認，自己無法看着對方回去安家，繼續被繼母陷害。
唐思凱：“……”
他家三少永遠這樣直白和誠實。
老太爺沉默半晌：“打算什麽時候去提親？”
唐思凱眼皮一跳，老爺子的語氣太過平淡，反而有點風雨欲來的味道……
聶三少卻還鎮定地答：“今天。”
唐思凱：“……”
他猶豫着要不要找個借口離開，避開老太爺接下來的怒火。
誰想老太爺靜默片刻，扔了筷子站起來，背着手往書房去了，離開前竟扔下一句：“讓管家準備聘禮吧。”
……
……
唐思凱不敢相信，老太爺這就同意了？
聶之泓望着他爺爺的背影，原本平靜無波的眸子流過一絲暖光。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