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二、相交(上)
南宮銀行走在一片深沉如墨的黑暗之中,頭頂是浩瀚的星空,淺淡的光芒映不出腳下的漫漫長路。他不知道自己這是要往哪兒去,只知道不能停下,哪怕前途未知,哪怕死在前進的路上,他也不能停下。
不知走了多久,南宮銀依舊機械地擡起已經疲憊得沒有知覺的雙腿片刻不停地往前走,他看到前方出現了一個如豆粒大小的光點,他知道那裏就是他最終的目的地,但是現在的他離那裏還很遠很遠。
“我等你找到我的那天。”
南宮銀耳邊忽然響起了這句話,說話的人是誰?為什麽他想不起來了?為什麽他即使想不起來也要拼命地往那個地方走?
“我在等你。”
畫面定格在這句話響起時。
南宮銀猛地從夢中驚醒,眼睛沒有焦距地看着天花板上的某個點許久,意識才漸漸回籠。
帶着一身冷汗從床上坐起,南宮銀閉着眼睛調勻了自己有些紊亂的呼吸,才翻身下床走進浴室洗漱。他掬起臉盆裏的水狠狠地潑到臉上,冰冷的感覺讓他整個人都清醒了過來,恢複到平日裏無論發生什麽都不動聲色的冷靜。
拿毛巾擦了擦臉後,南宮銀靜靜地打量着鏡子裏的自己。
黛色修長飛揚的眉下,一雙淺銀色的眼睛閃爍着水晶一樣冰冷剔透的光芒,沒有人能夠從這樣的眼睛裏找到任何他們想看到的情緒。英挺的鼻和線條流暢完美的下颚使他的輪廓看起來十分深邃,嘴角微翹的薄唇和象牙白的肌膚卻偏向東方人的古典優雅。一頭銀色長發柔順地垂在腰間,泛着月光的色澤。頭發的長度從他十歲以後就再沒變過,即使他剪短也會很快長出來,好像被人控制一樣,所以哪怕南宮銀嫌長發麻煩,也懶得再去動它。
這是一張幾近完美的臉,融合了西方的深邃和東方的典雅,就連那些出身真正大家的少爺小姐都拍馬不及。但這張臉,與他的父母沒有一絲相像的地方,而罕見的銀發銀眸全南宮家族也就他一人擁有,這實在不能不令他懷疑,他到底是不是他父母的孩子。
這次離開南宮家,南宮銀除了歷練以外還有一個重要的目的,那就是查清他的身世。他不傻,也不是沒有眼睛,南宮家族裏沒有預言能力的孩子也有,人家的父母對他們都很好,偏偏他的父母就對他不聞不問,而其他人也對他視而不見,這根本就不合常理。更何況,他不認為兩個黑發黑眸的東方人能生出有銀發銀眸的孩子來,這基因得突變到什麽程度才能辦到啊?
至于線索,聽說溫亞大陸上能夠出現銀發銀眸的只有三種人,精靈族族人,光明教會聖子,和黑暗教會聖子。也許他可以從這些方面去調查。白金學院的藏書非常豐富,也許從裏面可以找到什麽線索,這也是他之所以要去白金學院就讀的原因之一。
洗漱完畢,又在腦海中把思路和今天要做的事都捋了一遍後,南宮銀才想起要吃早餐這回事。不過他不想到餐廳用餐,免得又碰上那兩個他并不想與之交往只想避而遠之的人,便用房間裏的傳訊器讓侍者把早餐送到房間裏來一邊吃着早餐,一邊翻看《大陸排名前十學院百科》的南宮銀心情不錯,至于在餐廳裏守株待兔卻沒等到他們想等的人的丁雨夜和闌千絕怎麽大眼瞪小眼,無語望青天,那就與他無關了。
丁雨夜用銀叉戳着盤子裏吃完食物後剩下的配菜,不時擡頭透過玻璃窗看看從客房到餐廳裏來必須經過的路,第三十一次嘆了口氣。
“他怎麽還不來啊啊啊……”丁雨夜拉長了尾音低聲道。
闌千絕優雅地切下一小塊培根送入口中,再端起手邊的咖啡喝了一口,才語氣淡淡地說:“說不定是你昨天太過熱情吓到他了,所以今天他才不到大廳裏來用餐怕遇到你。”
闌千絕确實沒有愧對自己在黑暗聖堂裏被長老訓練了三年而練出的直覺,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不過他還漏了一點,那就是南宮銀也不想碰到他。
丁雨夜不樂意了,他和闌千絕是光明教會和黑暗聖堂這一代的佼佼者,屬于超級天才的那種天之驕子。雖然他們是一起長大,但接受了兩種不同傳承的他們本應是敵對關系,只是礙着兩家同氣連枝才不好向對方出手,但這可不代表他就願意被對方挖苦,當即就反駁道:“他才不是被我吓到,是被你吓到的吧!你這麽冷冰冰的像人形制冷機還板着一張臭臉跟誰欠你幾千萬紫晶幣一樣,而我又溫柔又大氣,怎麽可能是被我吓到!”
“又溫柔又大氣?”闌千絕輕輕地放下手裏的餐具,擡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涼涼地說:“你又溫柔又大氣他讓你滾開?丁雨夜,幾年沒見你怎麽還這麽蠢?”
丁雨夜氣得一瞪眼,正想反駁,就發現挂在頸上緊貼着胸口肌膚的十字架忽然變燙起來,臉色忽的一變。同時,闌千絕貼着手腕戴着的鑲有黑薔薇花紋的銀色手環也泛起了藍光。
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凝重。
“來了!”
……
南宮銀放下手裏的書,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船晃的幅度變大了,書看着也眼暈得不行。
掃了桌上的座鐘一眼,已經是上午十點半了,反正書也看不下去,南宮銀起身打算到甲板上去走走,吹吹海風興許能舒服一點,順便再看看船怎麽會晃得那麽厲害,難道是碰上秋季海獸遷徙了?
出了房間,南宮銀緩步往甲板的方向走,奇怪的是,沿途竟然沒有碰到一個人,所有的房間門都緊閉着,就連一向最熱鬧的大廳裏亘也空蕩蕩冷清清的。
這一反常态的奇怪場面讓南宮銀心裏隐隐不安,立刻加快了腳步。
還未踏上甲板,一股鹹腥的海風就迎面而來,與此同時,南宮銀還聽到了一句很長的吟唱,從旋律和吟唱的詞來聽,是光明教會最拿手的聖光梵唱,專門用來針對黑暗聖堂的成員的招數。
船上竟然有光明教會和黑暗聖堂的人。
南宮銀的腳步一頓,一縷金光沖破頭頂的甲板在他身前的地板上烙出一個深深的大坑,要是他剛剛再往前走一步,這坑就是出現在他的頭上了。
“糟糕!”
南宮銀臉色微變,想也不想就轉身飛快地往回跑,如果他沒猜錯的話,甲板上有光明教會和黑暗聖堂的人在交手,從剛剛那縷明顯是由光明教會的人發出的金光來看,戰況已經到了白熱化階段,他現在不過是空有天賦,并無太大能力,最多也就是發個小火球什麽的,要是離得太近說不定……不,是一定會被殃及池魚。
果不其然,在南宮銀起跑後不久,無數道恢宏金芒幾乎把他頭頂的甲板給整個掀開,船身也劇烈地搖晃起來,南宮銀一個沒站穩,狠狠地撞在身邊的牆上,從背上傳來的劇痛讓他眉心微蹙。
南宮銀皺着眉擡頭看去,只見有三人騰空而立,懸于海面十米之上,其中兩人是他昨日見過的丁雨夜和闌千絕,唇角都牽着一抹血跡似是受了傷。另一人則是身着白色鑲金色雲紋的長袍,袍擺被海風吹得獵獵作享,容貌雖看不清,但那雙仿佛可以看穿一切虛假的金眸卻亮得出奇。
三人成三角形對峙狀屹立海上,愈發洶湧的海浪和陰沉的天空根本不能引起他們絲毫注意力,因為他們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自己的對手身上,靜待出手的最佳時機。
呼嘯的狂風卷起駭人巨浪,使得船身的搖晃更加劇烈,幅度也越來越大,好像下一刻就會沉下海底一般。南宮銀抓住旁邊固定在地上的櫃子,才勉強沒有做滾地葫蘆狀。
難怪船上的人都閉門不出,看來他們是早知道會有這麽一出,該死的!早知道他就不該出來!
就在南宮銀思考該怎麽回房時,天上那對峙的三人中有人開口了。
“封亞然!交出我教聖女,我饒你一命!若是等到聖子親自駕臨,你可就必死無疑了!”丁雨夜重重地抹掉唇角的血漬,看着眼前之人的目光狠厲如刀,真是恨不得将他一刀刀淩遲了。
“還有我教的封魔琴。”闌千絕緊接着道。
被喚作封亞然的男子默然不語,但他眼中不容錯認的堅定卻讓面前兩人知道,他是絕不會依言交出他們想要的東西的。
“呵,”闌千絕冷然一笑,他雖然被封亞然一掌打在肩膀,但避開了要害,只是受了點輕傷,但封亞然可是結結實實地挨了他與丁雨夜的聯手一招,此時必定內息翻滾不休,五內具焚,早已是強弩之末,還能這麽硬撐着,只是靠着他強行化入體內的黑暗聖堂聖物封魔琴罷了,“你雖身懷光明黑暗兩種血脈,卻并非真正的血脈傳承,而是後天強行将兩種血脈灌入自己體內,故而兩者在你體內依舊是水火不容的,你光是維持兩者之間的平衡,就已經花了不少力氣。更何況,你現在受了重傷,本不是我二人對手,再這麽僵持下去,或許你連這岌岌可危的平衡都無法維持。還是老實一點,把東西教出來,我至少會讓你死得痛快一點。”
封亞然努力地平複着翻騰的氣血。闌千絕說得沒錯,他确實已經沒有與他們兩人一戰之力,但他還有最後的底牌。
手一翻,封亞然手中烏光一閃,一架古樸的七弦琴便出現在他懷裏,闌千絕眼睛一亮。
“封魔琴還你又如何?反正除了我,你們黑暗聖堂也沒有人用得了它。”封亞然微微勾起嘴角,弧度小得幾乎可以忽略,“但蘭伊若,我是不會交給你們的。”
闌千絕的眼睛緊緊盯着封亞然懷中的封魔琴,聞言毫不遲疑地說,“蘭伊若與我黑暗聖堂無關,把封魔琴交給我,我不幫丁雨夜對付你。”
“一言為定!”
封亞然揮手将封魔琴甩給了闌千絕,接到東西之後,闌千絕二話不說地轉身退出戰圈,只留他和丁雨夜繼續對峙。
隊友臨陣倒戈并沒有讓丁雨夜露出什麽氣憤的表情,他和闌千絕從來就不是一路人,聯手攔截封亞然也是各有各的目的,他們早就做好了對方拿到想要的東西就離開的準備。換而言之,如果是丁雨夜先帶回了光明教會的聖女,他也會馬上轉身離開的。
解決掉一個,還剩一個,這個就沒辦法打發了。
封亞然的表情嚴肅起來,他并沒有花心思要說服丁雨夜,這絕對是一個難度不亞于找到黑暗之主的任務,所以在闌千絕退出之後,他立刻就對丁雨夜出手了。
魔力已經所剩無幾的封亞然用的自然是古武招數。只見他身形一閃便來到了丁雨夜面前,拳頭上覆上一層藍色鬥氣直直朝丁雨夜的面門砸去,拳頭所經之處還帶起了尖銳刺耳的風聲,其間威力可見一斑。
丁雨夜微微一偏頭,恰好躲過這一拳,一手擡起掐住封亞然的手肘處往下用力一按,右腿揚起狠狠一掃,卻在踢到他之前被敏捷地躲過。瞬息之間,兩人已經過了數招,各有勝負。
南宮銀收回目光,空中的兩人對招速度太快,他已經有些看不清了,索性就不再為難自己的眼睛。
海上的風浪小了一點,卻有種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趁着船身不再那麽晃蕩的時候,南宮銀飛快地跑回了房間。
當南宮銀又一次坐在柔軟的床上時,沉穩如他也不禁在心裏松了口氣,随即又隐隐有心潮澎湃之感。
雖然剛才沒能看到丁雨夜三人用魔法交手的場面,但那陣氣勢恢宏威力強大的金光卻也讓他十分直觀地了解到高級法術的強橫,這讓他對到白金學院學習更加期待。不過期待歸期待,希望外面還在打的兩個人別一個手滑把這船拆了,否則他別說去白金學院學習,就是命都保不住。
南宮銀揉揉酸痛的脖子和手臂,剛才那些金光雖然沒打到他,但引起空氣中的元素震蕩也多少給他造成了傷害,看來今天他也沒辦法完成自己的看書計劃了,還是先休息一下吧。
這樣想着,南宮銀到浴室裏洗了個澡,換上柔軟舒适的深藍睡袍,往床上一倒,很快就在疲憊的驅使下睡着了。
與此同時,海面上與丁雨夜肉搏的封亞然一個虛招逼開了丁雨夜,然後運起體內最後一點魔力瞬移離開。丁雨夜愕然地看着空無一人的海面,氣得直瞪眼。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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