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流言
26、流言
要說服倫莎并不是一件太難的事情,她對于特拉斐爾有一種近乎盲目的崇拜,而且她的人生閱歷也少得可憐,因此特拉斐爾那近乎蒼白的解釋再加上一些諸如“像墨菲那樣的花花公子是不會對某一個人真正動心的”這樣一聽就不太可信的理由,也能使倫莎将信将疑地接受自己初戀破滅這樣一個令人心碎的結果。
“那,老師您交給我的那項任務怎麽辦?”倫莎啜泣着小聲問道。
哽咽使得她本就低如蚊吟的聲音更加模糊不清,特拉斐爾費了相當大的力氣才聽清了她所說的話。他看了她一眼,說道:“這個你也不用再管了,我會做別的安排。”
倫莎低頭擦着眼淚默默地點了點頭,特拉斐爾見她這樣有些不忍,但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要是她和墨菲再有什麽牽扯,後果将會更嚴重。雖然墨菲說的那些話特拉斐爾無可反駁,他最擔心的事情的确是墨菲的身份暴露,但他也并非完全不在意他的學生們。
于是特拉斐爾又略帶愧疚地低聲安慰了倫莎一會,叮囑她早點休息,才離開了她的房間。
當他打開房門的時候,發現門外居然圍了不少學徒,他們見他出來便一哄而散,紛紛假裝路過,一刻也不敢停留地走回自己的房間。特拉斐爾站在倫莎房間門口,有些疑惑地看着剛剛還擠着不少人,現在卻空無一物的走廊,和走廊兩邊一扇扇緊緊關着的房門。
他不太明白這些學徒都在幹什麽,但也沒有深究,只把這歸結為自己已經不算太年輕,難免會和學生們産生的代溝,便向書房走去打算繼續早上被迫中止的研究。
雖然倫莎這邊的事情差不多算是解決了,但特拉斐爾心裏并沒有感到輕松。真正讓人頭疼的是怎麽樣讓其他的學徒也不再接近墨菲,經過倫莎這件事,特拉斐爾已經完全意識到墨菲的危險性比他原本想象的還要高。
難道以後都得把墨菲時刻帶在身邊嗎?特拉斐爾只稍微想象了一下那種情形,就覺得連胃也開始隐隐作痛。
但就在他為此幾乎要開始感到焦慮的時候,他從埃爾維斯那裏聽說了一條令他哭笑不得的消息。
在倫莎事件的幾天後,塔裏的一切似乎都回歸了平靜。墨菲突然安分了很多,或者說學徒們似乎都不再像一開始那樣那麽積極地想要接近他。
對于這種情況墨菲最初來抱怨了幾次,但沒過多久他就像是發現了什麽有趣的事情似的,不再找特拉斐爾說這件事,反而變得經常在與特拉斐爾讨論魔法相關話題時用一種似笑非笑的目光盯着他看,直把特拉斐爾看得莫名其妙。
如果只有墨菲一個人顯得不太正常,特拉斐爾并不會過多的關心,因為在他看來墨菲的所有舉動都是不合理的,如果哪天墨菲突然變得正經起來他才會覺得不妙。但如果連埃爾維斯也變得奇怪起來,特拉斐爾才開始覺得,事情一定有古怪。
埃爾維斯每天都會去書房找特拉斐爾讨論一小會學術問題,埃爾維斯很聰明,即便是去請教問題也占用不了特拉斐爾多少時間,所以特拉斐爾對他通常都有着很大的耐心,除非是特拉斐爾自己忙于某項研究或是像之前一樣遭遇瓶頸時才會中止對他的單獨輔導。
這與其他學徒相比,已經是明顯的區別對待,這也令埃爾維斯感到相當自豪。但自從墨菲以學徒的身份進入法師塔之後,埃爾維斯被“獨寵”的局面就被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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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拉斐爾每天都會和墨菲單獨在書房待一段時間,這段時間他不允許任何人來打擾,就連埃爾維斯的需求也會被延後。更別說有時他們的“密談”時間,甚至遠遠超過埃爾維斯通常與特拉斐爾單獨相處的時間。
這讓埃爾維斯産生了一種濃濃的危機感,因為這股危機感,埃爾維斯纏着特拉斐爾的時間也大幅提升,有時會在探讨完學術問題之後說幾句墨菲的壞話,有時會用一些他已經相當明白的問題來請教特拉斐爾——這也讓特拉斐爾相當頭疼,而這筆賬統統都記到了墨菲頭上。
讓特拉斐爾在意的是之前埃爾維斯就算再纏他,好歹也有個正當理由,但這兩天他甚至連正當理由都不要了,就只在談話時突然停下,然後盯着特拉斐爾一直看,欲言又止地猶豫半天,談話時間就在這樣無意義地沉默中被拉長了。
這天,在一段談話第三次終止于埃爾維斯的欲言又止之後,特拉斐爾終于忍不住問道:“你這兩天究竟想要和我說什麽?”
被直接問起這件事,埃爾維斯先是愣了一下,然後面露難色,在特拉斐爾疑惑的目光中反複開合了幾次嘴唇,終于說了出來:“老師,您和墨菲究竟,是什麽關系?”
“當然是學徒關系,為什麽這麽問?”特拉斐爾問道。
“因為,”埃爾維斯說到這裏抿了下嘴唇,小心翼翼地看了特拉斐爾一眼,才接着說道:“最近塔裏有傳言,你和墨菲,是……是那種關系。”
“哪種關系?”特拉斐爾先是反射性地問了一句,但只稍加思索便恍然大悟——學徒們居然以為自己和墨菲有奸情。這麽一來,前幾天那些學徒背着他讨論的事情便有了答案,而于此同時,特拉斐爾也終于明白了為什麽墨菲這幾天看着自己的目光這麽古怪,想必他也聽說了這個傳言。
聽到這個消息特拉斐爾先是驚訝,然後又有些許憤怒和好笑,但這些情緒統統混雜在一起,便變成了一陣濃濃的荒誕感。他皺着眉頭問道:“是從誰那裏傳出來的?”
埃爾維斯仔細地從鏡片後觀察他的表情,似乎想要從中找出些許倪端來,但他最終還是放棄了,特拉斐爾的表情太過平靜,以他的能力還不足以看出他所想要的答案。于是他老實答道:“大家都這麽說,我也不清楚是誰最先傳出來的……老師,這件事是真的嗎?”
特拉斐爾只看了埃爾維斯一眼,示意他知道了這件事,但卻并未回答這個問題,因為他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當然,在他的心裏對于這個問題的答案已經相當确定——完全不可能,他和墨菲之間當然完全不可能産生那種感情,墨菲對他的作弄已經讓他到了厭煩不已的地步,而從墨菲方面看,應該也完全沒有這個意思——畢竟他限制了墨菲諸多自由,還壞了他的好事。這樣看來,兩人能在兩相厭煩的情況下維持表面的和平共處就已經很不錯了,想要産生別樣的感情根本是癡心妄想。
但他對于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卻有些猶豫——那些讓學生們誤會的事情的确是他完完全全沒法解釋的,這個流言正好給了他一個很好的借口。不僅如此,從這幾天學徒對墨菲态度的轉變來看,這條流言還有着讓學徒們避免和墨菲太過于接近的好處。這正好解決了特拉斐爾正在煩惱的問題,而墨菲對此也沒有否認,特拉斐爾猜測他以後可能也不會來拆他的臺,這是個非常好的利用機會。
而要說麻煩,其實也并非完全沒有,要是放任這條流言傳下去,對他今後的感情生活可能會造成些許影響,那些對他有所憧憬的年輕人很可能會因此而放棄。但是沒關系,特拉斐爾想,他從來都沒考慮過要找一個戀人這樣的問題。大概是由于童年時代所産生的陰影,那些美麗的女士激不起他的哪怕一點憐愛之情,而男人,則更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中。
這麽一想,似乎也沒什麽好猶豫的了,除了接下來可能會面對墨菲更加變本加厲的嘲弄之外,從中能獲得的好處和弊端根本就不成比例。
于是特拉斐爾雙手緊握,擡頭看了一眼埃爾維斯,說道:“是的,他們說的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