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調查
深秋早晨的太陽沒有什麽侵略性,柔和地散發着光和熱。林間的小路上鋪了一地的落葉樹枝間的縫隙因為樹葉的稀少而變大了不少,溫和的陽光就從這些縫隙中輕柔地落在這一地枯葉上。
一輛馬車在小路上不急不緩地行駛着,落葉遮掩了噠噠的馬蹄聲,卻被車毂壓得咔嚓作響。
法師、聖騎士和兩位學徒,四人正一同坐在這輛前往那卡倫的馬車之中。
馬車之中很安靜,車廂的內部空間也比外面看上去大得多。埃爾維斯緊繃着臉危襟正坐,在他的身邊,身材寬厚的西裏爾在這片嚴肅的氣氛裏有些坐立不安,不停地用手帕擦着腦門上冒出來的汗。而坐在兩人對面的法師特拉斐爾和聖騎士德維特則明顯要放松得多。
特拉斐爾抱着法杖倚着椅背在閉目養神,德維特則是在打量車廂內壁上雕刻着的如同裝飾花紋一樣的有着擴充空間作用的魔紋。
車廂內氣氛這麽古怪,是因為在出發之前聖騎士與特拉斐爾發生了一場小小的口角。
在得知他們将會乘坐馬車到那卡倫之後,德維特一度有些吃驚:“我以為我們會直接用傳送陣傳送到城裏,畢竟你們這些法師的時間不是很寶貴的嗎。”
對于聖騎士的疑問,特拉斐爾解釋道:“多人遠距離傳送對我而言雖然不是什麽困難的法術,但是仍然要耗費一些精力。人在一天之內的精力是有限的,聖騎士大人,比起在這件事上面耗費這些不必要的精力,我還是更傾向于乘坐馬車。”
而埃爾維斯就沒有他的老師這麽溫和了,在聖騎士的問題使他感覺受到了冒犯,于是他直接出言譏諷道:“原來傳聞中高貴的聖騎士先生也不過如此,真是無知得可怕。”
埃爾維斯的話一說出口,西裏爾就吓得一哆嗦,輕輕地扯了一下埃爾維斯的袍子就小心翼翼地看着聖騎士的臉色,生怕他會突然發怒。
但作為埃爾維斯挑釁的對象,德維特只是冷淡地看了他一眼,畢竟埃爾維斯在他看來只是個孩子,是個晚輩,只要他沒有對神殿出言不遜,那麽德維特就可以不與他計較。
雖然德維特沒有追究,但特拉斐爾還是不贊同地看了埃爾維斯一眼,出言訓斥了幾句。
最終埃爾維斯雖然別別扭扭地道了歉,但他心中對聖騎士越發不滿了起來,鬧了一路的脾氣。
馬車在正午之前到達了城門,因為目的地的方向不同,法師與他的兩個學徒在這裏分離。法師與聖騎士繼續乘坐馬車向哈羅德的府邸出發,而兩個學徒則另尋馬車自行回去法師塔。
聽完特拉斐爾的叮囑,埃爾維斯又面色不善地看——更接近于瞪——了德維特一眼,才從馬車上下去,西裏爾汗涔涔地跟在他身後一起下了車。
看着兩個學生走遠,特拉斐爾轉過頭來對德維特說道:“非常抱歉,聖騎士閣下,我的學生對于世俗禮儀一向不精通。這一路上如果令您感到不快,我替他向您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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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沒什麽。”聖騎士說道,“我們出發吧。”
馬車又穿越了大半個城市,終于到達了哈羅德的家。
哈羅德一早就接到了聖騎士與法師将會來訪的消息,早就帶着仆人等在了大門口,穿着複雜華美又毫不相襯的服裝與配飾,一看見法師的馬車就迎了上去。
哈羅德原本就蒼白的臉因為在太陽下站得太久而更加憔悴,帶着谄媚的笑走到馬車邊上等着兩人下車。
他所站的那邊正好是特拉斐爾所坐的那一側,特拉斐爾一推開車門馬上就被他身上那股不知參雜了多少種香料的熏香味道嗆得打了個噴嚏,就關上車門跟在聖騎士身後從另一側的車門走下了馬車。
哈羅德趕緊繞着馬車走了半圈,來到兩人身側。
法師看到哈羅德走進,鼻子又開始發癢,趕緊走到聖騎士的另一邊,盡量離哈羅德遠一點。
聖騎士聞到那股熏香味道時也忍不住擰起眉頭,不過最終他還是忍住了,跟着哈羅德一起走進了那座雕刻華美的大門。
第二次再來這裏,來訪方式和所處立場已經完全不同,特拉斐爾感覺有一些微妙。
昨夜潛入時昏暗的光線讓人忽略了很多東西,再次穿過哈羅德的花園,特拉斐爾才看清了花園的全貌。出乎他的意料,這座比起城主府規模小了很多的花園裝點得非常精致,雖然那些花的品種依舊名貴,但花園的布置卻沒有哈羅德一貫的惡俗感,反而讓人覺得清麗淡雅,連聖騎士德維特看到這片花園也暗暗點頭——這幾乎讓特拉斐爾對哈羅德的品位有些改觀了。不過這片花園相對這座府邸的其他事物,還是依舊保留了哈羅德給人的一貫印象——突兀。
穿過花園,就看見了哈羅德的房子。房子的外牆雕刻着出自古老詩歌傳說場景的浮雕,柱子卻是極其具有時代感的模樣,擺放在一起頗有些不倫不類。
特拉斐爾此時已經沒有了繼續吐槽暴發戶品味的心情,他跟在德維特和哈羅德身後,從屋外一直走到哈羅德的房間裏,一路查看兩人指給他的,昨晚“黑袍法師”可能留下痕跡的地方。
雖然特拉斐爾自信沒有留下什麽線索,不過表面上還是要裝一下的。他一路都走得很慢,擡起沒有拿着法杖的左手在空氣中慢慢劃着感受是否還有魔法波動的殘留。還時不時地施放幾個顯形咒,來尋找施法痕跡。
當然,結果和他預料的一樣,什麽都沒有。
真是一次完美的潛行——特拉斐爾在心裏評價道。
德維特可不像他這樣輕松,雖然這也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他還是多少覺得有些沮喪。他沒有把這種沮喪的情緒表露出來,只是略帶催促地讓法師和他一起上了馬車,然後吩咐車夫盡快趕到城主府。
早點離開哈羅德的屋子其實對特拉斐爾來說也是一件好事,剛剛在裏面調查的時候,雖然已經吩咐哈羅德将門窗全部打開,但他還是被濃郁的熏香味道憋得夠嗆。德維特也對那種混合熏香非常排斥,甚至覺得找不到一點“黑袍法師”的線索,還有熏香點得太多,濃郁到讓人喘不過氣的原因在裏面——當然,法師否認了他的這一猜想,否則聖騎士就不僅僅是覺得不滿這麽簡單了。
即使這時的空氣已經讓人覺得寒冷了,車廂內的兩人還是将兩邊的窗戶全部都推開了。被清新的冷空氣吹了好一會,兩人才覺得身上染上的香氣淡了一些。
城中大部分的路上都鋪着整齊的石板,馬蹄敲擊在上面發出清脆的聲響。城中還殘留着昨天節日的歡樂,路上還能看見游行時撒下的花瓣。伴随着時不時飄進車窗的談話聲或是笑聲,城主府也出現在兩人的視線當中。
與哈羅德一樣,城主也等在府邸門前,不過他沒有直接湊到馬車前想扶着人下車。等到兩人都下車之後才向他們走過去,引着兩人向內走去。
城主府當然要比哈羅德的府邸大得多,一進門是一條寬闊的石板路直通那座他用來辦公也是住所的房子,路的兩邊是規模不小的花園,花園外圍則是一片小樹林。
衆人先來的,就是那片樹林,也是昨晚惡魔偷襲聖騎士的地方。
德維特又詳細地向法師講述了一遍昨晚的事情,同時也指出了當時兩個人類和一個惡魔所站的位置。
特拉斐爾先走到昨天他施法的位置,象征性地使用了一個顯形咒,使用卷軸的痕跡果然沒能查到分毫。接着他走到了惡魔與聖騎士交手的地方。
空氣中還殘留着細微的邪惡氣息,稀薄到聖騎士、城主,和城主身後跟着的官員和仆人都無法察覺,但法師還是相當敏銳地察覺到了。這可不太正常,又不是什麽大型法術,魔法氣息怎麽會殘留這麽久。以昨晚那種程度的法術,正常情況下兩三個小時就應該已經消散完了。
特拉斐爾閉着眼睛又感受了一會,終于分辨出這種氣息不對在哪裏了。這不像是施法殘留,倒像是墨菲昨晚受傷後不受控制地施放出的那些他本身的邪惡氣息。
順着氣息,特拉斐爾低下了頭,終于找到了這些邪惡氣息的來源——在地上,有一小灘已經變成深褐色的血跡,那是墨菲昨晚受傷留下的痕跡。
特拉斐爾蹲下身子,小心地查看那一小片血跡,适時地發出一聲驚嘆:“天吶,這就是邪惡,我是說這麽純粹的邪惡氣息可是從那些黑袍身上都感受不到的。”
接着他從空間中取出一個小玻璃罐子,小心地将那些沾染上惡魔血跡的草切了下來裝進去。就像一個真正的,第一次見到這種邪惡智慧生物會做出的反應——好奇、驚訝,然後将這種珍貴的研究素材一點不剩地全部收集起來。
特拉斐爾可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邪惡氣息了,驚訝也是裝給別人看的。不過收集魔法素材倒是真的,雖然他能從惡魔身上取到新鮮的血液,不過這些也不能浪費了。當然,更重要的是,這些都可能是重要的線索,能帶走就帶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