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長槍
當聽到特拉斐爾的問題,墨菲并不驚訝或是警惕,反而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他扭過頭似笑非笑地看着特拉斐爾,問道:“魔界的事?你想知道什麽?”
特拉斐爾卻只是扶着法杖,依舊看着遠方,随口說道:“随你高興。”仿佛真的只是随口提起一個話題。
墨菲看了他一會,從法師淡然的側臉上看不出任何倪端,才将視線重新轉回那片花田,說道:“在魔界,沒有這樣的生物。”
他說的是這一大片眠春花,特拉斐爾看了他一眼,便轉開視線靜靜地聽他說了下去。
“所有的生物,都為生存用盡一切手段,美麗與招搖總是等同于危險,看似單純無害的生物,往往出乎意料的致命。”墨菲說,他的語氣毫無波動,沒有對家鄉的眷戀也沒有對那樣一個殘酷地方的厭惡,連普通人談論天氣時所包含的情緒都比他談起魔界要多,他平靜的就像是在說與自己無關的任何事。
“所以為了生存,你們惡魔應該都有着很強的能力吧。”特拉斐爾順着他的話說了下去,“比如說你的那支槍?”
他指的是墨菲偷襲聖騎士時當做武器,但後來卻消失了的那柄黑槍。特拉斐爾一直對它很好奇,但這段時間一直在為墨菲的傷勢操心,沒有找到合适的時機去問。
墨菲聞言露出一個邪惡卻又誘惑的笑容:“我的能力……的确很強,你是在問我的哪支槍?”
“你有幾支槍?”特拉斐爾沒有理解墨菲語氣中邪惡的意思,便立刻莫名其妙地反問,但很快他就在墨菲若有所指的笑容裏反應了過來。于是他的臉色迅速沉了下來,轉過身子面對着墨菲,眯起眼睛嚴肅地說道:“我不喜歡你這種玩笑,請對我放尊重些。”
特拉斐爾比墨菲要矮半個頭,兩人站得很近,此時他為了直視墨菲的雙眼,頭稍稍向上擡起了一些。墨菲一直以來都覺得特拉斐爾嚴肅的态度有些裝腔作勢,但此時不知道是不是心情不錯的原因,他居然覺得從這個角度看特拉斐爾板着張臉的模樣還挺順眼。
于是他不僅沒有收斂,反而繼續說着下流的言辭:“我沒有開玩笑,我很認真。其實你的問題很簡單,我的……槍,你試一試就知道了。”
特拉斐爾後退了一步,他的眉頭緊緊擰在了一起,臉也開始漲紅,像是馬上就要發怒。
墨菲笑了起來,剛剛的感覺不是錯覺,他現在的确覺得特拉斐爾情緒波動較大的時候比較有趣,比如現在,比如那波節時提心吊膽的模樣,比如第一次見面時驚慌失措的模樣,比特拉斐爾平時的淡漠要有趣的多。
看見墨菲的笑容,特拉斐爾強壓下即将發作的怒氣,壓着聲音問道:“你在惹我生氣?你讓我生氣對你有什麽好處?”
見特拉斐爾控制住了情緒,墨菲暗道一聲可惜,攤開手笑道:“好處也說不上,大概是這樣比較有趣。”
又是惡魔的惡趣味,特拉斐爾深呼吸,将自己的不悅慢慢平複。等習慣了就好,他對自己說,盡快幫墨菲找到弟弟,就能把他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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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心情逐漸冷靜下來,特拉斐爾又恢複了淡然的模樣,他轉過身背對着墨菲說了句“走吧。”便邁開腿向泊谷鎮的方向走去。
但墨菲卻沒有馬上跟上來,他的聲音在特拉斐爾身後響起:“你就打算這樣走了?”
“你打算做什麽?”特拉斐爾轉過身看着他,附近除了這片花田之外已經沒有其他值得去看的景色了,難道墨菲還沒看夠這片品種單一的眠春花?
“你剛剛的問題,”墨菲說,看着特拉斐爾面露不悅,他的心情不知為何突然好了起來,“有些東西進了鎮子可就不方便讓你看了。”
他這句話說的相當暧昧,再加上他剛剛說的那些話,特拉斐爾開始警惕了起來。如果墨菲打算做什麽的話,特拉斐爾握緊了自己的法杖,腦子裏迅速閃過幾個簡短的攻擊性咒語,準備随時扔給墨菲。
然而出乎意料的,墨菲沒有做任何下流的事情。他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變成黑色的瞳仁逐漸變成暗沉的紅色。被他隐藏得很好的邪惡氣息開始往外溢出,四周的空氣開始變得不安定,不遠處停留在樹梢的鳥兒被驚得飛走,特拉斐爾也感到一絲危險。他緊緊地盯着墨菲,警惕逐漸被好奇代替。
這時墨菲動了,他将手擡了起來按在自己的後頸處,接着慢慢地,一支黑色的、散發着邪惡與危險的長槍被他從身後抽了出來。
這支槍的槍身比墨菲的身高還要長,通體漆黑,槍柄上有着扭曲的、如同魔紋一般的紋路,除此之外這支長槍沒有任何可以算作裝飾的地方了。
在墨菲的示意下特拉斐爾走到了他身邊,近距離觀察這支長槍,才發現槍身和槍柄并沒有被連接起來的痕跡,這支槍的每個部分都是一體的。槍身上的符文與他所知的任何一種魔紋都不相同,他伸出手輕輕碰觸槍柄,指尖傳來的觸感溫潤卻不冰冷,不像是金屬更像是木質,但卻比木材要堅硬得多。
特拉斐爾的視線被長槍所吸引,但他還記得剛剛墨菲将這支槍抽出來時他沒有感覺到任何他熟悉的,與空間法術相關的魔法波動,于是他擡起頭看着墨菲,問道:“你剛剛将這支槍取出來的法術,是魔界的空間類法術嗎?”
特拉斐爾觀察墨菲的長槍時,墨菲正在觀察他。之前每次墨菲一靠近他,他就會迅速遠離或是将墨菲推開。這還是第一次他主動,并且毫無防備地離墨菲這麽近——如果不算特拉斐爾将他從聖騎士身邊帶走,并替他治療那一次的話。
法師被打理得很好的黑色短發敷貼地搭在他的耳際與後勁上,看上去很柔軟,墨菲幾乎想要伸手去摸一摸。
就在這時,特拉斐爾突然擡頭看向墨菲,墨菲上一秒還在研究他的頭發,下一秒就撞進了一雙溫和的棕色眼睛。一瞬間墨菲沒有反應過來,見特拉斐爾的眼神帶着疑惑與審視,才猛地回過神來:“什麽?”
特拉斐爾看他一臉茫然的模樣,嘆了口氣,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問題。
這次墨菲聽清了他的話,他搖搖頭,用帶着點賣弄的語氣說道:“我沒有将這支槍收起來,它一直在我身上。”
特拉斐爾沒能馬上理解這句話,但是他回憶着墨菲剛才的動作,突然想起來了墨菲曾經展示給他看過的那道位于脊椎之上的鮮紅色印記。
“你的家族印記?”特拉斐爾試探地問道。
“沒錯,”墨菲點頭承認,“這是我的家族特有的血統法術之一。”
魔界的人型智慧生物雖然統稱惡魔,但實際上要嚴格細分的話,幾乎不同的家族之間都不能算同種物種。
“因為血脈不同,不同的血脈含着不同的魔力,甚至不同的血脈繁殖方式都不盡相同。”墨菲對特拉斐爾解釋道,“因此每個家族都有着自己的血統法術,這支槍就是我所在的諾爾伯家族的标志性血統法術,也是我的專用武器。”
見特拉斐爾再次低下頭看向長槍,墨菲将長槍往他面前一伸,示意他拿着。特拉斐爾雖然不解,但仍然從墨菲手中接過了槍。
出乎特拉斐爾的意料,這支槍相當的輕,甚至比他的法杖還要輕,連他這個身體素質幾乎能稱得上“孱弱”的法師都能輕而易舉的單手揮動它。但不知是不是錯覺,特拉斐爾總覺得這支槍在離開墨菲的手之後,所蘊含的危險與邪惡的力量就在慢慢消散。
“你可以用它攻擊我。”墨菲說道。
聞言特拉斐爾也不與他客氣,擡起手就将槍尖向墨菲紮去。但長槍在碰到墨菲身體的瞬間就變成了黑煙,消散在空氣中。
“這是我本身的血脈力量所凝結成的武器,所以它也無法傷到我。”墨菲說。
“所以它的确是魔法産物?”特拉斐爾低頭看向剛剛握槍,此時已經空了的左手,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真是有意思。”
“現在你滿足了嗎?”墨菲戲谑地問。
又是這種令人不适的語氣,特拉斐爾擡頭看了他一眼,眉頭微蹙,但很快又舒展開來。“的确是精妙的法術,”他說,“非常感謝。現在可以回去了嗎?”
聽見法師的道謝墨菲有些意外,他挑起一邊眉毛與特拉斐爾對視,特拉斐爾坦然地回視,墨菲這才點點頭。
就在特拉斐爾準備向山坡下走的時候,墨菲的聲音突然再次響起:“等一下。”
“又怎麽了?”特拉斐爾無奈地再次轉過身問道。
墨菲用行動回答了他——他向低窪處躍了下去,身子輕盈地落在花田之中,他彎腰摘了一朵巴掌大的粉色眠春花,便轉身在石壁上幾個起落之後回到了特拉斐爾身邊。
特拉斐爾看着惡魔手中的花,突然有些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