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來襲

墨菲雙手捧着那些花朵,深吸一口氣,合起雙掌,将它們慢慢揉碎。他閉起眼睛,發出低沉的聲音,念起不知名的咒語。

漆黑的夜空中那亮得幾乎刺目的月光變得朦胧起來,那一輪如玉盤的月亮,漸漸地開始散着光暈。月亮那原本與黑夜泾渭分明的邊界被月暈染得模糊起來,平靜的冷冽空氣也變得躁動不安。

法師那對危險格外敏感的直覺告訴他,有什麽東西往這邊過來了。

但是很快,讓他察覺到那些不友善的造訪者的,就不僅僅是他的直覺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那些靠近的不知名的來襲者接近的速度相當快。

特拉斐爾将自己的法杖舉起,高聲念起咒語,接着将法杖往地上重重一插。以法杖為中心,一圈空氣的波動向四周散開,在他與墨菲身邊,形成一個半徑約7英尺的圓。

圓環扭曲了空間,透過圓環向外看去,四周的景物都被扭曲成了古怪的形狀。

很快,那些帶着濃烈殺意的東西就穿越了重重樹影,來到了他們面前。那是陣勢浩大的獸潮,一波接一波地從林間跑了出來,數不盡的獸類密密麻麻地排在他們面前,向他們所在之處襲來。除了眼前這些,不知道密林的暗影之中還匿藏着多少發了狂的野獸和魔獸。特拉斐爾毫不懷疑,整個森林發狂的獸類都被吸引了過來。

那些獸類雙目變得通紅,不論是草食類還是肉食類的動物,全都猙獰地咧着嘴、呲着牙,渴求着鮮血與肉,很不得立即将他們撕扯得四分五裂。隔得老遠,特拉斐爾都仿佛聞到了那股濃郁的血腥氣息。

然而那些向他們撲來的獸類,在穿過扭曲的空間所形成的圓環之後并沒有來到法師與惡魔的身邊,而是從圓環的另一面沖了出去,迎向了另一群露出尖牙的獸類。

特拉斐爾的攻擊法術不多,但是絕不是沒有一點自保能力,這個圈就是他的防禦法術之一。它扭曲了空間,隔絕了所有的敵人與攻擊。這個法術只有那些同樣會空間類法術的施法者能夠破解,而這些魔獸或是野獸,對其則毫無辦法,只能徒勞又迷惑地在這些被扭曲的空間中穿梭,等來的是來自同類的攻擊,撲向的是同樣毫無頭緒的低等獸類。

這看似是個萬全之策,但也僅僅是看起來而已。維持這樣一個強大的法術,需要大量的魔力,即便是身為*師的特拉斐爾,也很快出了一身的汗,感到一陣被掏空一般的空虛。

他從懷中取出幾塊護符,抛向圓環的外圍。那是對獸類有着震懾作用的護符,但是此刻在這些發狂的野獸與魔獸面前,卻失了作用。

法師緊緊握着法杖,喘息着向身邊的惡魔看去。墨菲的雙眼依舊緊閉,滿臉肅穆地念着那一串冗長的咒語。他将被揉碎的花瓣與花蕊塗抹在那道傷口上,雙手在傷口之上碾壓、移動,比起施法更像是在進行一個的儀式,而糟糕的是儀式通常都會耗費大量的時間。特拉斐爾不确定自己能否真的有能力撐到最後。

他将目光從墨菲身上移開,看向那些在扭曲空間之外幾乎令人辨認不出的獸類。這個法術消耗太大,作為救急可以,長時間使用,他有些支撐不下去了。他咬着牙念出了另一段咒語,那些被扭曲的空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凝固的空氣。野獸撞在上面,就像撞在一堵看不見的牆上面,稍用些力便撞得頭破血流。

這個法術讓特拉斐爾稍有了些喘息的時間,那些受傷或暈眩的獸類,以及之前被空間傳送而受到攻擊致死的獸類倒在地上,多少阻攔了一些後來者的腳步。有一些體型不那麽靈活的獸類被絆倒,它們龐大的身形就像另一堵牆,豎在那裏。但那些體型靈活的獸類,攀爬在枝頭,或是從其他獸類身體上越過,重重地撞擊在空氣牆上,場面依舊令人心驚。

特拉斐爾知道這個法術支撐不了太久,他其實也不必一味的防守。從這樣混亂的局面,他發現那些死去或受傷的獸類所發出的血腥味道轉移了一些肉食類野獸的注意,即使這只有短短的數秒鐘,最終墨菲之前捏碎的那些石頭所發出的氣息對它們的吸引力,還是超越了那些還溫熱的*對它們的吸引。

Advertisement

但這短短的數秒還是被特拉斐爾敏銳地捕捉到了,如果這些血腥氣再濃烈一些,對那些兇猛的獸類影響是否會更大?

他當然會攻擊類法術,或者說他可以将他會的很多法術都變成致命的惡咒。例如利用空間錯位,他就可以将這些獸類撕碎。但是來襲的獸潮數量實在太多,而且很多動作靈活的獸類并不是那麽好定位的。他使用這樣的法術,将會有一個巨大的工程等着他。

當然,以他目前所掌握的,還有其他的更強、效率也更高的法術。但是,他看了眼鑲在法杖頂端的,那顆作為空間類法術施法媒介最合适不過的綠色寶石——那是他身份的象征,心頭一陣緊縮。

那些是來自魔界的黑魔法。

黑魔法被世人所畏懼并非是沒有理由的,它們大多數都是會令人恐懼到惡心的惡咒,危險且致命。特拉斐爾通過墨菲學到的那些法術,能夠對這些獸類一擊致命,又快又準。

可當特拉斐爾想到自己将會施展那些咒語的時候,他的喉嚨仿佛被什麽東西緊緊地掐住了,他無法呼吸但同時又感到惡心。仿佛當他丢出那些惡咒,他內心的某種東西就會和作為目标的獸類一起被侵蝕得一幹二淨。

那是一道枷鎖,也是一道防線,它守住了特拉斐爾心裏所有的陰暗。當那道防線被擊潰的時候,他就會失去他現有的一切,變成那個披着黑袍,在荒野的明珠之上使用惡咒,無情地收割那些貌似無辜的生命的魔鬼。

就像雅度尼斯曾向他訴說的那樣,就像所有人恐懼與唾棄的那樣。

他怎麽會變成那樣,他怎麽敢變成那樣?

特拉斐爾曾經從不去碰觸那道線,直到他幾乎被自己逼上絕路。不止一次地,他為自己召喚出惡魔的莽撞感到遺憾。失控感從來沒有從他的感覺中剝離,有時他覺得自己就像在一道鋼索上走路,當他走過去,等着他的将是會在歷史長河中也不會被湮滅的偉大成就。但稍一失足,他就将跌入萬劫不複。

他曾以為他所需要小心的,就只有墨菲的敏感的身份。但當他研究越來越深入之後,他才發現力量對生命有着多麽大的誘/惑。而那些強大得令人發抖的力量,就在他觸手可及之處。可當他真的去碰觸,去接納,他就再也無法回頭了。

他的身體裏一直住着一只惡靈,雅度尼斯救贖了他,治愈了他,但曾經的傷害并不會完全從他心中抹去——尤其是,他如今獲得的越多,就越是能感受到世人敬畏他,不過是因為他的力量或是有求于他。他也深刻地了解着,在社會光鮮的表面之下流淌着多少肮髒。所以他只是将它們,将他所有的憤恨與怨怼牢牢地禁锢起來,放在絕對不會去碰觸的角落裏,等待它随着自己的生命一同消逝。

所以,他怎麽能将它釋放出來。他将雅度尼斯的名字與自己牢牢地系在了一起,怎麽能夠讓他因為自己被染上一點點髒污。只要他在世人眼裏是幹淨的,是偉大的,雅度尼斯就将同樣是光輝而又偉大。

特拉斐爾擡起頭,用已經有些發軟的雙腿撐住愈發沉重的身體,他将插入土中的法杖拔起,斜指向前,驀地念出一串咒語。就在他所指的方向,一排正撞向空氣牆的野獸突然被攔腰斬斷。

法師使用的并不是黑魔法,他只是将空氣壓縮,向前推進,就像風刃一樣收割着來襲野獸的生命。

這個方法效率還算高,但對付這源源不斷的獸潮卻仍是不夠的。尤其是,那堵空氣牆已經越來越薄弱,而法師已經沒有餘力再加固它了。

就在空氣牆即将碎裂,特拉斐爾忍受着精神力透支而帶來的頭疼準備再使用一次這個法術,盡量争取更多時間的時候,墨菲終于睜開了他的眼睛。

當看清眼前的形式之後,惡魔從地上躍起,抽出那柄長槍,只不過站在原地向着四周橫掃,沖在最前端的獸類就瞬間斷成了兩截,從鮮活的生命變成了血淋淋的肉塊,重重落在地上。

墨菲只進行了一波攻擊,就将長槍收了起來,渾身的氣息也全都收斂了。

這如同噩夢的修羅場瞬間被定格,發狂的獸類漸漸收起了獠牙,眼中的紅光也消弭無形。即便有一些仍舊向前沖的肉食性獸類,也開始忌憚起法師最初抛出的護符,止步不前。

就在獸潮漸漸退去的時候,意識到已經安全了的法師終于支撐不住,向一邊倒去。站在他身邊的惡魔,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接住了他。

法師已經沒有力氣掙紮了,他瞥了眼惡魔的傷口,此時已經不可思議地愈合了,只留下了一道長長的傷疤。

而墨菲,全部的注意力都被特拉斐爾被汗水沾濕在前額的發絲吸引了過去,法師配合地半躺在他懷中仿佛是某種許可,他忍不住伸出手,将那幾縷發絲拂開。

在這次旅行的重點,他終于碰到了特拉斐爾那令他心心念念的頭發。

和想象中的一樣軟,墨菲想道。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