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禁忌

不知是否是因為特拉斐爾那一番勸解的話,墜入悲痛之中的埃爾維斯在連續把自己關在房間好幾天之後,開始頻繁的出入那卡倫的神殿。

他向光明神禱告,也在住所念誦經文,開始守習神殿的戒律。他企圖用自己的虔誠換取再在夢中與父親相見的機會。在他離開家鄉的這些年月裏,他看過了很多不同的風景與故事,他積攢了很多話想要對他的父親訴說。他所有的這些期盼,都在特拉斐爾的那一句話之後,全部都破碎了。

他能想起來關于父親的唯一記憶,就是父親那一頭與自己相同的金發,在陽光下閃爍着耀眼的光彩。那是他關于童年的記憶中,能照亮的一切的光源。

其實就連他自己也不确定對神禱告是否有用,或者說他父親的靈魂是否能回歸到神的身邊,但是他的老師這樣安慰他,神殿的聖職者們也如此寬慰他,急于找個發洩方法的埃爾維斯就以此當做了寄托。

他這樣明顯的變化,法師塔中的其他人不可能不會注意到。就連墨菲也不止一次地對特拉斐爾表述了自己的擔憂。

“他這是在浪費時間,他的乞求也不可能實現。”墨菲這樣說道。

“但是你總得讓他有個寄托,否則悲痛會将殺死他的精神。”特拉斐爾回答道。

于是墨菲也對埃爾維斯的行為保持了沉默,其他的所有人,也都同樣不忍戳破金發學徒的這一絲希望。

但這所有人中,并不包括因為失去了記憶而變得不谙世事的精靈。

大概是因為發色相同的關系,羅伊對埃爾維斯總是十分親近,盡管埃爾維斯對他的親近一向都明确地表示了自己的不屑,這這仍然不影響精靈的熱情,所以羅伊也很快就察覺到了埃爾維斯的異常表現。

當從別的學徒那裏得知埃爾維斯的父親去世,而他這段時間頻繁出塔都是去了神殿之後,單純的精靈在一個早晨攔住了準備出塔的學徒。

“你幹什麽?”埃爾維斯問道,他的雙眼失去了神采,悲傷将笑容從他的臉上奪走了——雖然他之前也很少對別人笑,但他總是神氣的,而不像現在這樣虛弱得好像下一刻就會暈倒。

精靈沒有回答他,而是反問了一句:“你為什麽要去光明神的神殿?”

因為我的父親去世了,而我想念他。埃爾維斯這樣想着,但是卻咬緊了嘴唇沒有說出一個字,他不想再次重複這件事,就像他不願接受這樣的事實。

于是他一言不發地繞過精靈,往法師塔的大門走去,但羅伊卻不依不饒地跟在他身後,對他說道:“你這樣做根本毫無意義,因為光明神根本就不存在。”

這一句話讓埃爾維斯停下了腳步,扭頭看向追上來的精靈,他瞪大的雙眼裏滿是憤怒的神色:“你怎麽敢說出這樣的話?如果不是光明神,那麽我們世界的又會是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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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是……”羅伊急于辯解,但話只說了半句就卡在了那裏,臉上的焦急也變成了迷茫:“我不……我不記得了。”

被惹惱的埃爾維斯沒有去管陷入回憶而又開始頭疼的精靈,他走出了法師塔,走上了早就停在雅度尼斯之前的馬車,再次向那卡倫的神殿出發了。

趕車人是那位名叫維德的騎士,在埃爾維斯最難熬的這些日子裏,維德一直陪在他的身邊。

雖然對羅伊的話并不相信,但那句話無疑還是在埃爾維斯的腦子裏埋下了懷疑的種子。再加上特拉斐爾也不止一次地教育他不要輕信,這顆種子最終還是存活了下來,并且在思維的土壤裏深深地紮了根。

如果沒有光明神,如果神殿就是一場騙局,那麽靈魂将歸向何處?

困惑的學徒減少了出入神殿的次數,卻一頭紮進了特拉斐爾的藏書中去。但這些書也沒有給他答案,由于研究方向不同的關系,這些書沒有一本書是關于靈魂或是神明。

直到那一天,一位旅行商人帶着特拉斐爾需要的魔法素材上門來,也帶來了埃爾維斯命運扭轉的節點。

那一天的天氣不太好,天上下着蒙蒙的小雨,埃爾維斯帶着特拉斐爾的清單在法師塔的大門前與商人清點貨物。

“這天氣可真見鬼,最近都沒有放晴,已經好多年不再這樣了!這樣的天氣裏納伊草根本不能長久的保存,我到下一個法師塔之前它們就會壞掉!”商人邊看清單邊對埃爾維斯抱怨道。

埃爾維斯并沒有搭理他,雖然他從前也很少與這些商人交談,但這些日子裏他明顯地變得陰沉了不少。

當商人把清單上的素材全部都從車廂裏卸出來之後,埃爾維斯将一袋金幣扔給了他。

商人只是掂了掂重量,便眉開眼笑地将它揣進了懷裏:“特拉斐爾大人還是這麽大方。”

大約是特拉斐爾給的小費讓旅行商人十分滿意,在他離開之前交給埃爾維斯一本小冊子,當做了贈品。

“這是我在一個破敗的法師塔遺跡撿到的,也許會對您有什麽用處呢。”留下這句話,旅行商人就趕着他的馬車匆匆趕往下一個客戶那裏了。

這是一本類似法師手記的冊子,如果在以往,埃爾維斯是不會對這本冊子有什麽太大的興趣的。特拉斐爾的法師塔中有太多這樣的冊子,高深的魔法典籍也數不勝數。這些典籍有的是特拉斐爾四處收集而來,有的則是他從別的法師手中複制而來,在雅度尼斯長大的埃爾維斯看過太多這樣的手記。

但命運總是奇妙而不可抗拒的,當将那本手記拿在手中的那一刻,一股不知從哪裏升起的念頭驅使着埃爾維斯翻開了那本破舊的冊子。

只翻了幾頁,他就迅速地将冊子合上,并且在如雷的心跳聲中将它揣進了懷裏——這是一本記載着關于靈魂方面研究的手記,而靈魂的去向正是如今困擾着埃爾維斯的問題。

這本手記或許會成為解答他一切疑問的一把鑰匙,但有一個更大的問題需要埃爾維斯去面對——關于靈魂的研究,是黑袍法師的研究範疇。

一旦他開始這方面的研究,就相當于走上了不歸路。他也許會被驅逐出雅度尼斯,也會辜負特拉斐爾的厚望。

一連幾天,埃爾維斯都處于魂不守舍的狀态,最終他還是将關于那本手記的消息對特拉斐爾隐瞞了,那把開啓通往未知領域的鑰匙被他留在了房間裏,壓在枕頭下面。它就像是來自惡魔的耳語,每晚都輕柔地對他訴說着誘惑的話語,誘惑着他翻開它,深入它。

或許是他這段時間裏精神狀态都不太好的原因,并沒有人發現他的異常。

埃爾維斯的生活作息在表面上又恢複了正常,他依舊和其他的學徒一起上課,也配合特拉斐爾進行研究。但他內心的掙紮,卻越來越劇烈。

而最終,在一個漆黑的深夜裏,他抱着“我只進行這一小部分的研究,或許并不會沾染上邪惡氣息”這樣的僥幸念頭,點亮了床頭的小燈,翻開了那本手記的第一頁。

日子就在這樣看似風平浪靜的狀态下慢慢地過去了,埃爾維斯所表現出的狀态也越來越正常。他又恢複了以往高傲又寡言的模樣,只不過這次他連特拉斐爾也慢慢開始疏遠了。

對此,特拉斐爾發自真心地為自己的學生能走出困境而感到開心,也理解人總是需要一個成長的契機,但就像看見自己的孩子慢慢變得獨立一樣,法師對此感到既慶幸又失落。

埃爾維斯的事情暫時告一段落,他與墨菲的關系就又被扯回了眼前。

明顯變得成熟起來的,除了埃爾維斯之外還有墨菲。

特拉斐爾曾擔心過墨菲會突然失去耐性,但他的擔憂并未發生,墨菲用自己的行動證明他的那句話。墨菲用耐心,一點一滴地滲透進了特拉斐爾的習慣裏。

或許還有心裏,特拉斐爾在這樣暧昧的關系中不止一次地生出這個念頭。他不會拒絕墨菲的擁抱,但他卻始終下不去決心握住墨菲伸出的那只手。

他需要考慮的事情,是無法被解決的死問題。

平靜的時光轉瞬即逝,距離埃爾維斯的父親去世一轉眼就過去了兩年。這兩年裏特拉斐爾在墨菲的幫助下,在研究上又取得了一些成績。關于科技的概念被傳到了他的耳中,那是普通人也可以使用的技術,卻有着不同于法術,卻同樣神奇的效果。

也是在這時,法師開始産生将科技與法術相結合,這樣就可以突破魔紋的局限性,來造出更多普通人也能使用的有着奇特功能的道具。

與法師在研究上取得的成績相反,他們仍未得到任何關于惡魔弟弟的消息。

不過墨菲卻并未表現出非常着急的模樣,“我的弟弟沒有任何危險,即便遇到危險,我們相連的血脈也會将這個消息傳遞給我的。”他這樣對法師解釋道。

一切看起來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而特拉斐爾也一直是這樣認為的,直到那一天墨菲告訴他,埃爾維斯恐怕也踏入了黑魔法的領域。

這個消息是墨菲從精靈那裏得知的。

那個夜晚,埃爾維斯翻開那本手記的同時,他也走進了全新的領域。這些與他曾經所學的一切迥然不同的理論讓他欲罷不能,一個又一個奇妙的念頭在他的腦子裏滋生。他開始在房間裏進行秘密的研究,從那時候開始,他就像是被一只看不見的手拖動着,往黑暗的更深處走了進去。

埃爾維斯非常聰明,而且魔法天賦也出色得異常,這是一個客觀的事實,就連特拉斐爾也對他的天賦感到贊嘆。

而他在黑魔法上所展現出的天賦,比他對其他的法術還要更加的出色。就算沒有更多關于黑魔法的理論作為輔導,他仍舊憑借自己的思考摸索出了一條可行的道路。

但這種令人妒忌的天賦,有時候或許并不是一件好事。

随着他研究的精進,在他二十歲的這一年,他終于觸到了從學徒到施法者的那道屏障。邪惡的氣息開始慢慢變得無法隐藏掩蓋,而且他也并不會遮蓋自身魔法波動的方法,于是他獨自進行的研究終于被對邪惡魔法波動極為敏感的精靈捕捉到了。

失去了記憶的精靈對人情世故非常不精通,但長期生活在法師塔他也大約知道人類進行黑魔法的研究意味着什麽。沒有經過太久的思慮,他就打算将這件事告訴法師。

通常來說,特拉斐爾一天之內的大部分時間不是在書房當中,就是在研究室中度過。但研究室是學徒們的禁地,除非有法師的許可,否則其他人不能随意進入。所以羅伊首先就來到了法師的書房。

但書房之中并沒有法師的身影,只有坐在書桌前的墨菲一人。

“法師大人他不在這,你知道他現在在哪裏嗎?”精靈問道,他只是暫居在法師塔,并沒有成為法師的學徒,因此他沒有稱呼特拉斐爾為老師。

“沒有,你有什麽事嗎?或許我可以轉告他。”墨菲對準備離開的精靈說道,特拉斐爾這時正在研究室進行着不可告人的實驗,精靈可不能到那裏去。

“啊,是的。”精靈說着露出了苦惱的神情,“我想,埃爾維斯在進行禁忌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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