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遇險
特拉斐爾此時依然記得幾個月前佩奇到他的法師塔中打算帶走艾威萊亞,最後卻只能獨自離開時的憤怒模樣,但當時對精靈無比執着的王子此時卻連看都沒看精靈一眼。
他握着一把黑色的匕首,緊緊地抵在娜麗莎雪白纖細的脖子上,充滿戾氣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勞倫斯,用他嘶啞的聲音說道:“如果你不想再次失去她,就把你那關于複活法術的研究交給我。”
說完他戒備地看了眼法師一行人,催促道:“快點!”
娜麗莎似乎受到了很大的驚吓,她的身子都僵硬了,嘴唇一下子失去了血色,眼睛也不斷地向上翻,翻到眼眶中幾乎只剩下眼白的恐怖地步。然而與之相反,勞倫斯卻像是根本沒聽到他的威脅似的,依舊牽着娜麗莎的手,憔悴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慌亂的痕跡。
這使特拉斐爾覺得有些不對勁,佩奇也同樣察覺到了異常之處。他臉色一變,就松開了他正挾持着的巫師,似乎正打算撤離。但是已經來不及了,就在他還沒将雙手完全收回的時候,從娜麗莎的身體裏突然迸發出一蓬黑霧,那是些極小的孢子,一瞬間就把所有人都籠罩在其中。
墨菲在第一時間就掩住了特拉斐爾的口鼻,可太晚了,法師已經吸入了非常少量的黑霧。此時距離娜麗莎最近的佩奇已經重重地倒在了地上,特拉斐爾的意識也開始模糊,恍惚間他感覺有人用力地扯着他的胳膊,他順着這股力氣往遠離娜麗莎的方向走了兩步,便再也支撐不住發軟的雙腿,一下摔倒在地。
在意識完全被剝離之前,他最後看見的是墨菲焦急的臉,耳邊充滿了勞倫斯瘋狂的笑聲:“哈哈哈哈哈你們所有人都得變成娜麗莎的飼料!哈哈哈哈哈哈!”
再次睜開眼時,特拉斐爾感覺自己進入了一片完全黑暗的虛空之中,他甚至不能很好地感覺到自己的四肢,但即使如此他還是知道決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于是他盡力使自己做出行走的動作,盡管他連自己是否真的在前進都不知道。
這樣的行走并不會耗費體力,但這些無止盡的黑暗卻對人的精神消耗是巨大的,即使是特拉斐爾這樣意志力堅定的人也難免感到有些沮喪。就在這時,一點光亮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之中,這個發現無疑給了特拉斐爾巨大的希望,将他所有的負面情緒都一掃而光。
他向那一點光源走去,這次他确定他的确在移動了,因為那一點光亮越來越近,也越來越大。随着距離不斷地拉近,那點白光也終于顯現出了輪廓,那是一扇拱形的門,門外的景色因為強烈的光照而看得不真切。
雖然對于謹慎的特拉斐爾來說随意踏入未知之境就等于是将自己推入危險之中,但此時除了眼前的這扇門也沒有別的出路了,因此他只是稍微猶豫了一下就沖了出去。
沖出門的一瞬間,光線使他反射性地閉緊了雙眼,這是件糟糕的事,因為失去視力會使他無法及時地躲避突發的危險,但好消息是他對于身體的掌控又恢複了,而且他想象中的攻擊并沒有到來。
等眼睛适應了這樣的光照之後,他慢慢地睜開了自己的雙眼,眼前的景色使他有些發愣——他的确是站在地上,可視線卻變低了不少。他所站之處是一間非常眼熟的破屋子,坑坑窪窪的牆上長着青苔和黑色的黴菌,破了一塊的窗戶正漏着寒風。地上靠牆碼着一排稻草,幾張非常薄的被子正鋪在這些稻草上。
他低頭看向自己,他的身體的确變小了,身上穿着的是他将近二十年都沒有再穿過的肮髒又褴褛的粗布衣服。特拉斐爾模模糊糊地意識到了什麽,但他的許多記憶正不斷從他的身體當中被抽離,很快他就再也察覺不到任何異常之處了,留在他身體裏的只有寒冷、饑餓、疼痛和對一切都充滿了恐懼的絕望感。
眼睜睜地看着特拉斐爾在自己眼前暈倒,墨菲的心髒像是受到重擊一樣劇烈的疼痛起來。此時只有他依然是清醒着的,其他人,包括精靈全部都在他身邊暈倒了,但他對他們絲毫不關心,他心裏裝着的只有特拉斐爾一個人。
黑霧還籠罩在他們身邊,勞倫斯也依舊在大聲笑着,他的話讓墨菲完全明白了過來——平原上和荒原裏的那些死亡全都是勞倫斯造成的,他抽取其他人或動物的生命,來為娜麗莎延續生命,因此保持着*鮮活的巫師并不像其他被俘獲的死靈那樣幹枯腐爛。但已經離開了身體的靈魂并不能重新回到*中,所以她看起來雖然如同生前一般美麗,卻不過是一具活着的空殼而已。
這是比召喚死靈更邪惡的法術,畢竟召喚死靈并不需要這麽多的犧牲。這種邪惡的力量使身為惡魔的墨菲都感到背後發冷,他後悔當時沒能阻止特拉斐爾到這裏來,但更恨這個讓特拉斐爾受到了傷害的邪惡法師。他之前邀請他們一行人進法師塔,也絕不是想真的來商讨解決問題的辦法,而是打算将他們引誘進塔中,再将他們當做娜麗莎的儲備糧。而這時,也不過是因為佩奇的突然出現,使得勞倫斯的計劃提前了而已。
墨菲擡頭惡狠狠地看向還在神經質地大笑的勞倫斯,慢慢地放開特拉斐爾,向他走去。
墨菲的動作讓勞倫斯的笑聲卡在了喉嚨裏,他沒有料到居然能有人幸免于他的法術。帶着強烈殺意靠近的惡魔使他後退了一步,他握緊了自己的法杖,将其對準了墨菲。但在他将咒語完整地念出之前,惡魔就向他撲了過來。
墨菲原本計劃将勞倫斯狠狠地按在地上,然後撕碎他的喉嚨。他不懂人類的法術,但對惡魔來說,只要将施術人殺死,惡咒自然會消除。可當他躍出之後,他才發現一件要命的事情——他雖然沒有像其他人一樣暈倒,但他的力量卻完全不見了!如果是平時,以他的能力,從他之前所站的位置撲倒勞倫斯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可他這次卻在中途就落了地,他的能力幾乎變得和普通人類一樣了!
就在墨菲打算再次沖向勞倫斯的時候,邪惡巫師的咒語終于完成了,一束紅光從他的法杖前端射了出來。墨菲沒能躲開勞倫斯的攻擊,他被打得向後飛起,然後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溫熱的血液從墨菲的胸口冒出,很快就沾濕了他的袍子,這次他的意識也終于開始變得模糊了。勞倫斯再次笑了起來,墨菲無力地咳了兩聲,他用盡最後的力氣移動自己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勾住了躺在他不遠處的特拉斐爾的手指。
特拉斐爾感覺自己很餓,母親賺的那一點錢如果被父親發現,就會被搶走拿去賭博,而偷偷藏下來的那一點錢根本買不到足夠的食物。但就算有食物,也會被哥哥姐姐搶走,他已經兩天沒有進食了。
饑餓迫使他離開家,偷偷來到自己的秘密據點——一家餐館的後門,有時這間餐廳會倒一些剩飯剩菜出來,這些剩飯雖然不幹淨,但這至少能讓他免于被餓死。
但這次他卻沒能像以前那樣順利的進食,幾只流浪狗霸占了那裏,把他趕到了大街上。在這充滿了衣着華麗的上等人的街道上,他不小心沖撞了一位女士,那位美麗女士的尖叫使他遭到了一頓毒打,聞訊趕來的警衛隊員還将他當做垃圾一般綁在了馬鞍上。
疼!這是特拉斐爾被拴在馬鞍上,在大街上被拖行時腦子裏唯一的念頭。他的衣服已經被磨破了,光裸的後背貼在粗糙的地上,在他行過之地留下一道蜿蜒的血跡。
到了這時,他知道自己已經必死無疑,他将不會得到治療,他如果不是死于感染也會死于失血過多。這讓他反而平靜了下來——饑餓與恐懼将會永遠地遠離他,他昏昏沉沉地閉上了自己眼睛。
墨菲覺得自己的胸口很疼,但當他察覺到這一點時,他并不覺得難受,反而有些驚喜——這說明他的意識又回來了!難道有其他人殺了勞倫斯,解除了他們身上的惡咒嗎?
可他睜開自己的眼睛之後,他才發現自己想錯了。他已經不在那片邪惡的平原上了,他正站在一條陌生的街道上,街上的建築浮誇又華麗,周圍盡是些衣着光鮮的人類。
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難道勞倫斯最後一個法術,不僅攻擊了他,還将他傳送到這裏來了?他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口,他身上正穿着特拉斐爾送給他的學徒袍子,衣服完好無損,而且除了胸口有點悶疼之外,身上一點傷口都沒有。難道是有人救了他,還将他送到了安全的地方來?
他的腦子裏充滿了各種猜測,但無論情況如何最令他牽挂的還是特拉斐爾——如果自己獲救了,那法師是不是也同樣脫離了陷阱?可當他環顧四周,卻沒能看到特拉斐爾的影子。
就在墨菲被焦躁與失望兩種情緒占領的時候,一個人類騎着馬從他身邊跑過暫時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但吸引他注意的并不是這位騎手,而是這匹馬的馬鞍上拴着一根繩子,繩子的另一頭綁着一個小孩,正随着馬的奔跑被拖行着,生死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