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瀕死

對方給出的答案,是墨菲最沒有料到的那一個,但即使如此墨菲的第一反應仍然是“這或許只是個巧合”以及“他的确是法師的私生子,孩子的母親說不定只是為了紀念才給自己的孩子起這麽一個名字”。

可這實在說不通,因為以法師的人脈來說,他沒理由不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就算他不知道這是自己的孩子,也總會知道有這麽一個長相和名字都跟他一樣的小孩。而以墨菲對特拉斐爾的了解來看,如果他知道這個孩子,那麽絕對不會對他所遭受的苦難坐視不理——在墨菲之前為這孩子上藥的時候,他就發現了對方身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痕,顯然這孩子平時就一直在遭受虐待。

這時,另一個雖然荒謬但卻在此時顯得格外合理的猜測出現在墨菲的腦子裏,他看着那個小小翼翼地看着自己的自稱特拉斐爾的男孩,用幾乎有點顫抖的聲音問道:“現在是什麽時候,我是說,現在是哪一年?”

特拉斐爾露出了有些疑惑的神情,但還是乖巧地回答道:“現在是貝拉紀元1749年,先生。”從這句話開始,特拉斐爾才真正感到一種逃出生天的慶幸,所以即使墨菲沒有回話,這種突然而來的放松感仍然使他停不住地說話:“剛剛那是您的法術嗎,先生?您難道是個施法者,所以才會這樣神出鬼沒?您不知道,自從您兩年前突然離開,我從沒有一天停止過想念與感激您,先生。這次請您一定要告訴我您的名字……”

雖然對方一股腦地說了一大堆話,但墨菲一句話都沒有聽進去,因為他完全被特拉斐爾所說的時間給驚呆了——貝拉紀元是大陸通用的紀年,這是他在大陸所獲得的常識中的一個。而他還清晰的記得,特拉斐爾把這個紀年告訴他的那一年,是貝拉紀元1767年。

這也就是說,無論他覺得有多麽不可思議,他的确是回到了過去,而站在他面前的這個孩子,也的确就是幼年時期的*師特拉斐爾本人!

然而沒等墨菲驚訝太久,甚至沒等他向年幼的法師再說點什麽,他就再次眼前一黑,這次不用墨菲再去四處摸索,他就知道自己是又回到了那個狹窄的空房間。

突然而來的黑暗使墨菲暫時冷靜了下來,他回想着自己遇到童年時的特拉斐爾之前,是受到了勞倫斯的攻擊,所以他此時在這裏,也應該是勞倫斯的法術造成的。他之前所看到的那些,應該就是特拉斐爾曾經經歷過的事情,意識到這一點,墨菲的五髒六腑都擰了起來——如果特拉斐爾曾經有過這樣的遭遇,那麽就能解釋為什麽他長久地過着禁欲的生活,并且對自己的碰觸也這麽排斥了。

他的那些反應并非是因為對自己的厭惡,而是因為曾經受過的傷過于深刻,那些陰影留在他的心裏,使他的身體本能地給出了那些反應。而有着這樣的陰影的特拉斐爾,居然能夠接受自己的親吻,也足以說明自己在對方的心裏已經有了一席之地。想清楚了這些,墨菲并沒有感到一點輕松,恰恰相反,自責與憤怒幾乎要将他壓得喘不過氣——前者是因為他曾經對特拉斐爾的态度,後者則是因為他所看見的法師曾經的遭遇。

可很快,他就連自責的心情也沒有了,因為他終于回想起了特拉斐爾剛剛說過的話——他對墨菲說,“自從兩年前您突然離開”。對墨菲來說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對特拉斐爾來說卻過了兩年,那麽這次他突然消失,再次出現又會是什麽時候?就在剛剛,他再次離開的時候,特拉斐爾可仍然處于危險之中呢!

意識到了這一點,墨菲再也無法冷靜下來,雖然他知道特拉斐爾後來安然無恙地長大了,還成為了一名*師,但這可是勞倫斯的幻境之中,特拉斐爾的安全究竟能否得到保證誰能說得準呢。他之前幾次雖然也是在特拉斐爾遇險的時候及時出現并且搭救,可是那沒準也是巧合而已。

一想到特拉斐爾也許會再次陷入危險之中,也可能再遭受某些殘酷的折磨,墨菲就覺得自己快炸開了。他撲向面前的牆壁,但光滑的牆上什麽都沒有。他又摸遍了所有的牆壁,包括天花板和地板,可不論是縫隙還是如同之前的門把,什麽都沒有。

他被困在這裏面了。

墨菲用力地拍打牆壁,又抽出長-槍狠狠地擊打牆壁,然而這一切都是徒勞,牆壁紋絲不動,他甚至連一個小坑都沒能在上面留下。

就在墨菲一籌莫展的時候,漆黑的房間終于又有了變化——一個光點出現在了牆壁上,慢慢地光點延伸開來,變成了一個發着光的矩形,就像是一扇門。在光點剛開始其變化的時候墨菲就開始迫不及待地用力推着牆壁,可牆壁沒有任何動靜,直到這扇門完成之後,墨菲才終于将它推開。

來不及看門外的景象,墨菲就一頭沖了出去。

等沖出了房間,墨菲環顧四周,這裏已經不是在那座古老的城牆邊了,他正身處于一片陰森茂密的樹林之中。他扭頭往回看,之前困住他的那件狹窄的房間已經完全消失不見了。

他對那個詭異的房間完全不關心,令他不安的是,他完全沒像前兩次那樣看見特拉斐爾的蹤跡。

“特拉斐爾?”他小聲喊了一聲,他的聲音在安靜到詭異的林中回蕩着,飄出了很遠,可他完全沒有收到回應。心裏的不安越來越重,墨菲在四周仔細地檢查着,終于發現了枯枝被踐踏過的痕跡。

這本該是個好消息,可墨菲心裏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這個痕跡還很新鮮,甚至在它旁邊還能看見凝固不久的血跡,這說明有人才剛剛從這裏經過,而且那個人很可能就是特拉斐爾。特拉斐爾或許就在這附近,可他卻沒有回應墨菲,這能說明什麽,墨菲幾乎不敢去細想。

墨菲沿着這些痕跡前進,在橫在路上的樹枝上,和擋在路中央的灌木叢裏分別發現了一些破碎的布料。墨菲認出來這些碎布與特拉斐爾被鞭打時穿着的那身袍子,是同一種面料。

墨菲的腳步更加急促了,他一邊呼喊着特拉斐爾的名字一邊加速前進,可仍然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在他耳邊響起的就只有他自己的聲音和腳下樹枝與枯葉被踩斷的聲響。

終于,在他穿過兩顆歪斜的枯木之後,他在草叢裏看見了倒在地上的那個瘦小的身影。那一瞬間,墨菲覺得自己的心髒都停止了跳動。

他的雙腿發軟,磕磕絆絆地跑到了特拉斐爾身邊,将倒在地上的年幼法師小心地抱進了懷裏。特拉斐爾臉色白得發青,嘴唇沒有一點血色,他身上的衣服已經變成了一縷縷的破布,幾乎不能遮蔽身體。在他裸露的皮膚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在他的胳膊上有一道深得幾乎能看見骨頭的傷口,那裏的肉往外翻着,傷口周圍甚至已經開始發黑,散發出腐爛的臭味。

但值得慶幸的,是特拉斐爾的脈搏仍然存在——雖然非常微弱,但墨菲依舊發現了它的動靜。

“特拉斐爾,特拉斐爾……”墨菲不停地小聲呼喚着懷裏的人,他的聲音顫抖得幾乎無法辨識,幾滴水漬落在了特拉斐爾的臉上,墨菲才發現自己居然哭了出來。他小心地伸手擦去落在特拉斐爾臉上的幾滴淚水,他的手也如同他的聲音那樣顫抖。

就在他的手撫上特拉斐爾蒼白的臉頰時,後者緊閉的雙眼輕微地顫動了一下,然後慢慢地睜開了。

特拉斐爾的眼神都渙散了,聚焦了好一會他才看清了眼前的人。“是您嗎……”他小聲地問道,他的聲音虛弱得只剩下了氣音。

“對是我,”墨菲連忙回答道:“對不起,我并不想把你獨自丢在那裏的,我也沒辦法控制自己突然消失。”他慌亂地解釋道,雖然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解釋這些,特拉斐爾受到的這些傷害已經無法彌補,所有的解釋都是徒勞。

聽到他的話,特拉斐爾的腦袋動了一下,似乎是想搖頭,但這個動作并沒能成功地做出來。他喘了兩聲,才接着說道:“能夠再次見到您真好,我以為我再也沒有機會了……因為我想我就快要死了……”

“不不不,你不會死的,我發誓,我不會讓你死的。”墨菲的聲音都顫抖了,他一只手将特拉斐爾瘦小的身體緊緊地抱在懷裏,另一只手慌亂的在自己懷裏摸索着。随後,他絕望地發現,他的藥膏落在了第一次見到幼年特拉斐爾時曾待過的那個旅店裏。

特拉斐爾沒能看到墨菲臉上慌亂與絕望的表情,因為他的眼神再次渙散了起來,不知道哪裏生出的一股力氣,他伸手拉住了墨菲的手腕,連說話的聲調都高了一些:“您能告訴我您的名字嗎?我總覺得我在哪裏見過您,這或許并不是我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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