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即使是安排得很好的婚禮,但只要參加觀禮的人多,就會顯得很亂。

清和他們坐的位置後面一排,也不知道是柯家的親戚還是姜家的親戚,一個女人手裏抱着一個一歲左右的小男孩兒,旁邊還跟着坐了兩個三歲到五歲左右的小女孩兒,小男孩兒開始在睡覺,一會兒就哭鬧了起來,旁邊的兩個小姐姐,一個去哄小弟弟,另一個則玩着玩着也哭了起來,另一邊坐着的應該是孩子的爸爸,二、三十歲的樣子,拿着手機在玩游戲,看到孩子哭鬧也不管,反而罵老婆,“沒看到孩子在哭嗎,趕緊抱出去啊!”

他老婆一副怯怯懦懦的模樣,馬上起身來,“那我把小寶抱出去了,你把美美她們看住。”

男人說:“你把她們也帶出去。”

清和轉頭去看後排,他對這個男人非常不滿,一向好脾氣的他都想罵這個男人幾句了,但周圍還有很多他們的親戚,居然沒有一個人來幫忙,反而冷眼旁觀,或者讓那個女人趕緊出去,說婚禮馬上就要開始了,孩子在裏面哭鬧不好。

此時已經早上八點多鐘,外面太陽很大,非常熱了,一個女人抱着一個孩子還要出去,真讓人難受。

清和瞪着那個男人,一副氣鼓鼓的樣子,他想做出兇悍的模樣來,但因為嬰兒肥的臉實在兇悍不起來。

上面牧師已經在說話,讓下方觀禮的人們靜一靜,婚禮馬上開始。

但那個媽媽還沒能走出去,馮舟只好微微起了身,他給那個小男孩兒扇了兩扇子風,又将折扇拿給他玩,小男孩兒就不哭了,盯着馮舟看,馮舟對那個女人說:“要不,你先坐下吧,出去更熱,孩子不要熱中暑了。”

那位媽媽年齡并不大,清和覺得她最多二十七八歲,她很感激地看着馮舟,這才坐下了。

不過那位爸爸卻不高興了,他狠狠瞪了馮舟一眼,還要伸手教訓他老婆。

清和生氣地将自己的椅子往後面退了一點,把他的動作卡住了。

對方很生氣地要推清和的椅子,馮舟伸手擋開了他的手,因為婚禮已經開始,對方只好忍着不再動作,繼續低頭玩游戲。

家族大了,家裏當然是什麽樣的人都有。

清和跟着家裏回馮家的老家去的時候,也發現馮家也是有各種各樣的人,而且大多還是很喜歡逞兇鬥狠的,但也沒有見過這種奇葩的人。

清和低聲和馮舟說:“哥哥,不好意思,讓你陪我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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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他們直接去酒宴的酒樓就行,不過清和說他想來參加教堂婚禮觀禮,馮舟才一大早和他一起過來了。

沒想到這裏這麽亂。

馮舟說:“沒事,別多想了。”

新郎和新娘已經在唱詩班的歌聲中從後方走上前來,柯炀大約二十七八歲,穿着黑色的正裝,面上并沒有什麽表情,大約穿着正裝熱,教堂裏的冷氣又像有問題,他的臉有點紅。

他是個高瘦的年輕人,麥色的皮膚,長相上帶着柯家典型的瘦長臉高鼻梁,眼睛很大,劍眉入鬓,頗有英氣,只是婚禮上也沒有一點笑容,總顯得有點怪。

新娘被她的父親挽着手,穿着白色的婚紗,婚紗襯着她凹凸有致的高挑身材,很漂亮。

教堂婚禮都是同一個流程,清和看着,總覺得這個婚禮完全沒有他想象中的浪漫,反而在夏日的悶熱裏,充斥着周圍別人的汗味,小孩子的勸不住的哭鬧,大人們的議論,像是在執行某個任務一樣。

清和雖然熱,依然把身體往馮舟的身邊靠,馮舟的手一直放在他的背後把他護着,此時就低聲問他:“怎麽了?”

清和低聲說:“感覺不舒服。”

他望着教堂前方高高的肅穆的十字架,無數的白百合和白玫瑰簇擁着整個高臺,還有周圍的過道,但是濃郁的花香味就像被夏日的熱氣熏蒸得帶上了腐朽的味道,清和感覺自己的鼻炎都要犯了。

因為清和覺得很難受,馮舟只好在婚禮剛完就帶着他出門去了,他為清和找了一個冷氣口,讓清和吹了一陣冷風,清和這才覺得舒服點了。

清和低聲和馮舟說:“這個婚禮一點也沒有甜蜜的感覺。”

馮舟用紙巾給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說:“婚禮是辦給其他人看的。現在好些沒有,還是呼吸不過來嗎。”

清和搖頭,“我好多了。”

清和本來是準備在教堂婚禮完後就把曹楓的禮物給柯炀,但柯炀忙着和很多人說話,柯家和姜家親戚特別多,他長輩也多,這個幾句,那個幾句,清和根本沒能将禮物送過去。

柯炀看到清和和馮舟了,他擠過來對着兩人揮了一下手,又說:“謝謝你們過來這邊。但現在這邊太亂了,你們的車在這邊沒有,要是沒有,我讓人安排你們坐車。”

馮舟說:“你去忙你的吧,我開了車過來,一會兒自己走。”

柯炀對他笑了笑,又輕輕拍了一下馮舟的肩膀,清和總覺得柯炀一邊應付人說話時,一邊在四處找什麽,清和想,他也許是在找曹楓呢。

清和便說:“柯炀哥,曹楓哥他有事忙沒來,他給你的婚禮賀禮在我這裏,等你不這麽忙了,我單獨給你好不好。”

柯炀愣了一下,像是有些反應不及地呆滞,随即他就微微點了一下頭,道:“麻煩你了。”

教堂周圍不能停車,他們的車停在有一段距離的停車場裏,馮舟帶着清和去停車場時,馮舟就說:“這種桑拿天真是太難受了,不适合結婚。”

清和附和:“是的,我覺得姜歡姐的妝都要被汗暈花了。真不知道他們怎麽就把日子選在這時候。”

從教堂去了辦婚宴的酒樓,酒樓裏柯炀和姜歡還有一場中式婚禮的儀式,清和看到搭建的巨大臺面,就替兩人感到累。

兩家的親戚果真多,而且朋友也多,樓下樓上,清和覺得有上百桌,清和在裏面,簡直要患上人多恐懼症。

中式婚禮上,清和覺得柯炀和姜歡都累得沒力氣了,全都笑得勉強,下面的酒桌上,也是各種鬧騰,清和還聽到隔壁桌的一位上年紀的老大爺在抱怨柯炀一房對家族提攜不夠,見錢眼開等等,又有女人在說某某一房只生了幾個女兒,沒有兒子要絕後如此等等,還說柯炀的父親在外面有私生子,私生子沒讓來參加婚宴……

清和想自己和他們完全來自不同世界,都要無法理解他們的世界了。

以前見到柯炀和曹楓他們在一起玩的時候,都是一群年輕人,談的也都是年輕人的話題,清和從沒有想過,原來家族大了,是有如此多瑣屑的麻煩的,而且身為其中一份子,不得不處在這些瑣碎的麻煩事中間。

他多少有點理解曹楓說讓柯炀和姜歡要多少生多少時候的心情了。

清和作為家中幺兒,被保護得太好,他幾乎不出門做任何家庭方面的應酬,見的人也少。馮舟就不一樣了,認識的人非常多,這個婚宴上,便和很多人認識,等他和人交際一圈回來,發現清和呆愣愣地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馮舟湊到他耳邊問他:“怎麽這副表情,要是不喜歡這裏,一會兒我們早點走。在這裏吃不飽,我們出去再吃。”

清和微微搖了搖頭,把額頭幾乎靠在馮舟的肩膀上,他說:“以前見到柯炀哥,覺得他是一個挺張揚的人,今天在這裏坐着,才發現他不是一個人,是一個家族的代表。這個婚,也不是他在結,是他的家族和姜歡姐的家族在結。”

清和想,也許哥哥身上,也是背着這樣沉重的家族責任,所以他才那麽辛苦吧。

馮舟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腦袋,說:“怎麽突然就發這樣的感嘆。”

清和擡起頭來,黑眼睛突然對上馮舟的深邃眼眸,他心慌地又趕緊把視線轉開了,說:“哥哥,我是覺得你也像柯炀哥一樣辛苦。你将來,也會背負這麽多東西和一個女人結婚嗎?”

馮舟一愣,說:“我們家裏要好得多。柯炀家裏比較麻煩。他家非常注重子嗣傳承,柯炀要是不支撐起家族,他父親就會将私生子認祖歸宗,他被逼得不得不做很多事。人本來就不是作為單獨的個體存在,責任是人最密不可分的部分。”

清和看着他,一副沉重的神情,馮舟便說:“不要多想了,寶寶,你做你喜歡的事情就行,我們家裏還有我呢。”

清和說:“可我又不想你那麽辛苦。”

馮舟好笑地戳了一下他的面頰,“哪裏有辛苦,不要胡思亂想了。”

正好新郎和他父親以及伴郎等等過來敬酒,一桌人起身還酒,柯炀顯然是在真喝,已經有點醉了,他走過來用手搭在馮舟的肩膀上,和他幹杯,“多謝你們過來。”

他顯然還記得清和和他說的要給他曹楓的賀禮的事,他小聲和清和耳語:“你一會兒等一下我。”

清和趕緊點頭。

新娘并不在,清和四處看了看,發現新郎和新娘是兵分了兩路,這場婚禮對新婚的兩人來說,應該是一場大的戰役吧。

婚宴後,有些客人走了,有些客人被招待着玩等晚宴,清和想去找柯炀,後來發現柯炀忙得根本沒時間搭理他,而馮舟又喝了不少酒,叫司機來開車太麻煩,他又不想在婚宴酒樓裏玩,就去開車先送馮舟離開了。

回到家,馮舟洗澡後又進書房有事情去了,清和沒有去打攪他,他自己在卧室裏待着,打開電腦,就見到本地新聞裏已經有柯炀和姜歡的這場婚禮報道了。

既有官方媒體講這是兩個大家族的結合,也有民間的路人拍攝的車隊場景等等。

上百輛豪車,白玫瑰和白百合幾乎将從教堂到婚宴大酒樓的道路熏出濃郁香味。

外人看熱鬧,羨慕嫉妒恨,清和卻只替兩個主人公犯累。

他在晚上才給曹楓打電話,曹楓很快就接了,清和說:“曹楓哥,不好意思,今天柯炀哥和姜歡姐都非常忙,我沒有找到機會将禮物給他們。我明天再去給,可不可以。”

收了曹楓那麽多錢,清和實在不好意思沒把他的事辦好。

曹楓回答得很慢:“沒關系,什麽時候都行。今天婚宴上熱鬧嗎?”

清和不知道怎麽說才好,他只好道:“就是太熱鬧了,人特別多。”

曹楓笑了一下,聲音變得懶洋洋的,又有點痞氣,“我看了新聞了,不可能不熱鬧。不過我想柯炀不會有多高興?他其實最受不了約束。”

清和沉默了一會兒,他雖然看着有些迷糊,其實心思細膩,不然也不可能做珠寶設計,而且總能滿足客戶的需求。曹楓對柯炀和姜歡的婚禮的關注,似乎只是在柯炀身上。如論如何,這都是有些奇怪的。

清和說:“他的确不顯得高興,不過我覺得他是因為太累了,也許他從昨晚上就沒睡覺,今天又要應付婚禮儀式和很多客人,還喝了很多酒,喝酒後還要陪客人。我覺得他已經累暈了。恐怕已經想不到別的。不過他今天在教堂裏四處看人,好像是在找你,我說你不會去,他就沒有找了。”

清和這話讓曹楓沉默了下來。

過了一陣,曹楓才笑了一聲,說:“喲,小清和,你這心思敏銳的,好了,就這樣吧,我這邊有事,先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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