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沈殊平療傷時甚至收到過邱熔手制的各色點心,如今喝到沈殊平的魚湯,除了由衷地贊嘆好味道之外,并無特別動容之處。
可沈銳差點喝湯喝得老淚縱橫,一飲而盡之後又特地給妻子寫信:果然妻閑禍事少,等兒媳婦生了孩子,殊平養兒方知父母恩,咱們一家人和和美美那才是真正的圓滿。
同一晚,邱熔也寫了封信給娘家送了過去:她請大堂哥和親哥邱易安排些未定親的族弟族妹過來。
十天後相親團果然依約到來——沈家這段時間的賞花會、郊游、打馬球、射箭的帖子真是層出不窮……
當晚,沈殊平在被“榨汁”後十分開心,摸着邱熔的隆起的小腹滿足道:“他們有事做,就不會煩勞你我了。”
作為年輕一輩中唯一的高手,沈殊平時常要開口或者出手指點自家的兄弟姐妹。在發覺沈殊平只是外冷心熱後,這種讨教更是讓他頗感不勝其擾。
此時太子已經前往中部行省,去探望韋家的老祖宗,天下公認的第一高手。
而沈殊平的師父,也在一個雨夜被人取走了頸後王蠱,自此成了廢人……對他來說,從呼風喚雨到淪為階下囚,默默無聞地過完後半生才是真正的懲罰。
實際上,前來取蠱之人自以為行事神不知鬼不覺,他的身影卻被躲暗處的白瑛看了個滿眼——認出來人正是自家師叔時,小白連着好些天都沒個笑容。
在乾泰城沈家待滿一月,沈銳便帶着長子夫婦一道返回蓮劍門。
邱熔雖然并沒修煉正經的身法,但體質不錯,尤其這一胎坐得極穩,乘車趕路完全不在話下。
順利地抵達蓮劍門山門時,等候在此的美人爹、路夫人、姜夫人,還有一直攙着母親的沈殊寧不約而同露出了最真誠的笑容:
姜夫人還有一個月就該生了。
而邱熔也平安歸來,甚至還胖了一小圈兒。
衆人都有各自的喜悅,迎着各自的“心尖兒”回了各自的地盤……
邱熔幾乎就是被橫抱着進了淨房,小夫妻兩個互相搓洗了一番,換了衣裳,按照美人爹的吩咐相偕前往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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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裏,不出邱熔所料,在親爹對面,不看身材的話長着一張讨喜娃娃臉的愉王孟翡赫然在座。
如果孟翡不使出“金剛粘人”神技,美人爹跟孟翡還是十分合得來的。尤其是事關下任皇帝以及邱家孟家的将來,孟翡也要慎重對待。
說起來,兩位留着邱家血脈的皇子一個把邱家當做登基路上的絆腳石,關系肯定再也親近不起來;另一個懦弱得連個堅定的主意都沒有,壓根兒就不是可造之材;結果不得不另選皇子來支持……外戚苦逼到邱家這地步,也是大齊獨一份兒了。
在邱易頗為惆悵地跟孟翡建議,邱家如今看好二皇子夏頤時,孟翡忽閃了半天濃密又纖長的睫毛,最後低聲道:“讓我再想想。”
孟翡的确挺喜歡夏頤,這孩子精明又知進退,當年在他初至南疆時回護了他幾回,這個外甥始終将這份恩情記在心上,在南星教站穩腳跟後每年都悄悄送來不少養蠱的草藥,和南星教的動向……
但是,這個好外甥的親娘孟嫔與孟翡關系極差,若不是二人擁有一個父親,稱為仇敵也不為過。扶持二皇子夏頤上位,讓這個一向眼高手低心狠小氣的庶妹成為太後,騎在自己頭上,孟翡心裏只要一琢磨到這個,直接爆了粗口:做你娘的春秋大夢!
作者有話要說:第一更,晚點兒還有。
☆、36
在邱易眼裏,二皇子夏頤已經被自家閨女徹底降服。
憑他這情場老手犀利的眼光一掃,就知道夏頤對他閨女可是真心喜歡——邱易還認為理所應當:沒有三五個追求者,你都不好意思說你姓邱!
其次,他閨女“神功大城”之後雖然時不時地掉回初階,但卻能輕而易舉地操控夏頤體內王蠱。
身心全被拿捏住,邱家再對這位皇子多些善意,扶他登基之後也不求他能知恩圖報,只要能邱家安穩自在的發展就足夠了——族人太少一直是邱家的致命弱點,所以他們一直沒有揭竿而起的野心,甚至連另起爐竈都顯得有心無力……
而人丁不旺的孟家也跟邱家一樣,完全不希望大齊動蕩,一亂就意味着死人,孟家那點兒族人也折損不起。
可是,邱易與孟翡談了數次,也沒能在支持哪個皇子的意見上達成一致。
當然,如果僅僅是因為老相好的要求,就把自身和家族利益丢在一邊,孟翡如何有資格坐穩愉王之位?
邱熔在父親幾個眼神和手勢的暗示之下,大致知曉了孟翡的态度,她也不着急,以夏頤如今的狀态,恐怕也難入孟翡的眼。
倒是孟翡初見沈殊平便眼前一亮,特地叫過來拉住人家的手,用體內王蠱探查了一番,與邱易笑道:“好根骨,好心性!你眼光了得。”
若無王蠱在身,孟翡可是沒辦法憑着如此簡單的接觸就把沈殊平的資質和性情摸得這麽清楚。在又快又準地辨識武學俊才這一點上,孟翡的确是當之無愧的大齊第一。
邱易面露得意之色,“眼光好的是我閨女。”
于是邱熔也上前被孟翡摸了一把……感受到侄女身上的詭異卻無法抗拒的力量,孟翡也大驚失色,“這……這……簡直就是……王蠱克星啊……”
邱熔笑了笑,邱易幹脆補上一句,“不摸可不管用。”
孟翡側頭就瞧了沈殊平一眼。
沈殊平大方一笑,顯見心裏沒有半點介懷。邱熔就當着兩位長輩的面兒,輕輕靠住丈夫,還引得沈殊平輕聲問起,“累了?”
邱熔搖了搖頭,便坦然地把重心挪到丈夫身上。
孟翡不由豎了大拇指,心悅誠服,“邱家,名不虛傳啊!”言畢,還向邱易抛了個媚眼。
美人爹八風不動,倒了杯茶推到孟翡手邊,“趁熱喝。”
……這番會面就在輕松愉快的“下午茶”時光中度過。
第二天,邱易與孟翡出門“訪友”去了——孟翡是異姓王,不得輕離封地,此番乃是喬裝易容而來,此行除了與老相好商量下任皇帝的歸屬,還要親眼看看北方各大門派當今境況與局勢。
大齊的版圖像是把不太規則的手槍,東面的南北距離只是西面一半不到。大齊東面還有個實力相仿的國家,兩國交兵時,要麽從北面邱家的地盤進兵,要麽就選擇東南方的邱家,而魯王的地盤與這個緊鄰的敵國有條無法逾越的山脈阻隔……
邱熔與沈殊平吃過早飯後來到夏頤的房裏,跟他說說孟翡的态度。
不過夏頤卻精神萎靡,看着好友夫婦伸出了自己的霜雪皓腕,邱熔當仁不讓地摸了一把,旋即大笑出聲:原來小湯圓打不過吞掉兩只王蠱而進階的小乖乖,能提供內力的它心緒不振自然也害得夏頤有氣無力。
邱熔戳着夏頤手心,不厚道地給小乖乖下了指示:揍它!
丹田裏兩只王蠱當即咬成一團,但卻都挺“克制”地沒有順着經脈亂竄,因此夏頤并無不适,反而苦笑着問向邱熔,“舅舅那兒沒有好消息吧?”
他跟邱家再親近,血緣關系卻無法更改,沒有父親關愛欣賞,又無母族孟家支持,想奪嫡根本就是個笑話。
邱熔直白道:“我爹說了,孟叔叔的意思是你娘在,他得好好琢磨。”
這個答案一點都不讓人意外,夏頤悵然道:“孟嫔的心思我從來都猜不透。”
邱熔與沈殊平一聽,這稱呼……八成又出事兒了!
如今小夫妻兩個默契得連眼神都不用對一個,沈殊平便側身拍了拍夏頤的肩膀,“有苦悶的心事不妨說出來讓我們開心一下?”
夏頤往椅背上一靠,面露倦色,“孟嫔給我寫信,讓我這些日子多留心你們,皇後的人若是前來和我聯絡,須得盡力配合他們,”說着,仰臉一笑,“她這回用孝道來壓我。”
如今宮裏皇後獨大,孟嫔想日子過得舒坦,勢必要奉承皇後,結果她就想也不想地把親兒子買了——反正兒子那麽小就曉得主動要求引毒入體,博取皇帝同情來替自己這個當娘的脫罪……那麽為了娘過得好,你就接着費心費力吧。兒子,你不聽我的,不聽皇後的,可就是不孝順,被你父皇知道,可不饒你啊。
邱熔默默地揉了揉夏頤的額頭,隔了一會兒才勸道:“幸虧你離她夠遠,興許她也被迫才寫下這封信呢。”
“她以前的信也是這個口氣,只是這回有些變本加厲,”夏頤閉住了眼,“她寄人籬下,想讓我聯絡舅舅,救她快點脫離火坑。”
沈殊平也忍不住插言道:“聽說愉王和孟嫔兄妹早年不是勢同水火?”這怎麽能有臉肯跟嫡出的大哥求助?
夏頤深吸一口氣,帶着幾分破罐破摔的悲壯感說道:“其實她是想透過舅舅跟魯王求救。舅舅身邊有魯王的親信。”
邱熔與沈殊平一愣,“魯王?”這不是傳聞中孟嫔的姘頭嗎?
夏又閉上了眼,“原本孟嫔還算規矩,但被污蔑後,她真跟來京朝見的魯王……好上了。”
房裏頓時落針可聞,邱熔還好,俗話說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兒,在天朝時托兇殘的各類媒體的福,早已被電影小說電視劇熏陶過了,她雖然覺得孟嫔略顯奇葩,但還在理解範圍之內。
沈殊平這輩子遇到最渣的男人也不就是他師父了。
可這老頭子對別人都無情無義,但對皇後還真是一往情深至死不渝……反正後期怎麽折磨怎麽痛苦,也不曾出賣皇後,甚至都沒有一句抱怨……而孟嫔的事跡一出,直接在沈殊平面前打開了一扇嶄新的大門。
邱熔拍拍丈夫的肩膀,不死心地問向夏頤,“孟嫔和魯王,你舅舅知道嗎?”
“這才是舅舅無論如何不肯接納孟嫔,甚至對我也有些懷疑的原因……”即使是客居,夏頤也有獨到的消息來源。
如果孟嫔死了,夏頤和他舅舅之間的矛盾也就不複存在了。
只是邱家和孟家其實都有十足的把握做到,卻擔心夏頤因此心生芥蒂——投鼠忌器啊。
沈殊平倒是有了打算,讓一直潛伏于西京的右護法葉弘清多留意魯王與~後~宮動向,若能讓孟嫔死于韋家人之手,就算是皆大歡喜的結局了。
與此同時,在不遠處客房裏,白瑛則抱着他的師父白曜大聲痛哭——回春門弟子大多都有能力自保,但除了下毒之外的暗殺又實在是太難為他們了。
白瑛此次看見他師叔行動迅速又身輕如燕,更是确定了師叔身中存有蠱蟲,他抽抽噎噎道:“師叔那麽好的人,跟娘親一樣養育我照顧我……我卻不能救他……”
師叔如今可是皇後的屬下,能在沈家層層守衛之下前來收取昔日太上身上蠱蟲,若說沒有內應誰能相信?白瑛沒有出聲叫人,乃是因他擔心師叔任務失敗會被人滅口,或者蠱蟲發作丢了性命。
雖然邱熔能控制王蠱,但只要一個疏忽,讓蠱蟲自爆……白瑛實在不敢冒險。
白曜摟着徒弟,痛苦又無奈:想把師弟完好地救出來,還是只能求助于邱家。為此自家師徒兩個給邱易邱熔父女賣一輩子命也就認了。
不過徒弟啊,你師叔有老婆有孩子,你把他當娘,讓你嬸子和師弟師妹情何以堪……
邱易和孟翡結伴出門,已經半月,邱熔和沈殊平正在路夫人房裏閑聊親爹何時歸來,便有小丫頭近前禀告:老門主夫人發動了。
大家連忙趕去,一起等在外間聽消息。
姜夫人在天朝也是高齡産婦了,所以這一胎就頗為艱難,還有些兇險。
在白曜、白瑛與左安菱聯手施治之下,姜夫人折騰了足足一個下午和半個晚上,才生下了壯實的大胖小子……産後的姜夫人十分虛弱,精神上卻極為輕松和滿足,硬撐着看着丈夫坐在自己床頭,傻乎乎地抱着小兒子不住地逗弄,這才喝下藥湯,合眼睡了過去。
好在姜夫人真的只是産後都有的虛弱,補養一番也就是了。至于那個大胖小子剛剛滿月,麻煩也就來了……
在蓮劍門舉辦的滿月酒席上有惡客不請自來:
來人正是沈家地位僅次于太上長老的老牌長老,而且他和沈家前來吃酒的那些人并非一路,到場時也不送上賀禮,而是直接指着沈銳懷中的胖小子命令道:“這孩子我瞧着好,這就讓我抱走,好好~調~教去。”
說完,也不在乎席上一片安靜,又指指與他一道前來,長着個鷹鈎鼻子的中年男子,大喇喇地道:“這位也是成名已久的高手,我看殊平的媳婦不錯,肚裏的孩子也不錯,生下來就拜我這位好友為師吧。”
邱熔眨了眨眼,死死握住幾乎要拔劍而出的沈殊平的手,心中嘆道:果然是不作死就不會死。這位長老,吳皇後究竟許給你什麽好處了,竟讓你連小命都不要了。
作者有話要說:前兩天降溫,不幸中招,頭疼流涕,吃了感冒藥,就一覺到天亮了囧。本來想半夜起來繼續碼字的……
之前四天沒更,我打算補三章出來。
☆、37
沈家長老這番話說得斬釘截鐵,待客的大廳裏一時鴉雀無聲,沈銳單手抱着小兒子,另一只手拳頭緊攥,青筋暴起。
大兒子沈殊平正被邱熔死死拉住,他怕動作過猛傷到懷孕的妻子也只得隐忍不發,看似安坐依舊實則眼睛都氣得犯了紅。
沈殊寧更是臉色鐵青地站起了身子,他知道沈銳和姜夫人一直拿這件事當成終生的恥辱,且始終都在自責……
當年沈銳實力不足,那位太上也沒顯露出他的“本色”,可沈殊平性格因此扭曲,和父母離心确是不争的事實。
老實說,以沈殊平的天賦,跟沈家哪位長老修煉都能在三十歲之前晉升高手。
沈家的當家人沈欽在沈殊寧開口之前,把筷子往桌上猛地一撩,“啪”地一聲引來在場諸人的目光,“收徒講究你情我願。”
如今随着沈家逐漸崛起,各色黑手也竟能插到族老之中……沈欽如何不知?他只是在等待,等到一個恰當的時機,集中發作,在各方勢力背後的“主子”們反應過來之前将奸細和吃裏爬外的族人一舉清掃。
當這個長老和他的好友不請自來,又說出這麽一番昏話,沈欽覺得只要再加把火,他就可以出手了——比他預想的時間要提前了不少,人手上可能也略顯不足,但是越早清理,自家的損失也就越小,所以冒險也是值得的。
“當年的太上收徒時可不是這麽說的。”這位長老看似不依不饒,又與好友前行幾步,站到了沈欽與沈銳兄弟的對面,之間只隔着一張圓桌而已。
不過這二位“惡客”湊得近了,終于在邱熔的神功所能發揮作用的範圍之內,她這一探之下卻皺起了眉頭。
跟丈夫經常一起“修煉”,昨天她的修為已經恢複到了第五重,所以觸感必然敏銳又精準……這兩個大叔心裏是同出一轍不甘不願!且對她并無惡意。
邱熔眨個眼的功夫就想明白了始末,忙不疊地跟公公和大伯使眼色,又扯着丈夫的手,飛快地在他手心上比劃。
沈殊平不信自己也得信他老婆,當下也沒猶豫,更沒管他大伯和親爹反應如何,攙着邱熔起身,縱身一躍,就到了二位不速之客的身畔。
這二位也沒想到沈殊平大庭廣衆之下真敢動手,可挾持邱熔他們兩個又着實不敢,結果可謂一步差步步差,被沈殊平離體的劍元掃中脊椎,二人失了先機,要害處又挨了一下,心神一震旋即就要回避,不妨邱熔的暗示神功冷不丁地轟擊而至,沈殊平恰到好處地說道,“容後再議。”
靠着邱熔最近的那位沈家長老,雙唇抖了幾下,竟道:“好吧。”
此言一出,他的同伴也在恍惚中十分僵硬地點了點頭……
早就見勢不妙,在外間召集好蓮劍門的好手的左護法左安意瞥見門主沈殊平的眼色,帶人就把這兩位大叔帶走了。
沈殊平摟着邱熔歸座。各懷心事的衆位賓客也在沈欽和沈銳的引領下繼續吃酒閑扯……
過了一會兒,衆人的注意力都從小夫妻倆身上移開,邱熔拍着胸口慶幸:幸虧爹娘都不在場,爹和孟叔叔出門還沒回來,而娘在後面陪着沒出月子的姜夫人……不然這兩位大叔早就成了一灘肉泥,只能丢到後院當花泥了。
沈殊平應付完別人,側過頭來輕聲問道:“怎麽樣?”
丈夫眼中的關切實實在在,邱熔微微一笑,“有點困。”手輕撫小腹,“小黑熊也沒不舒服。”
自從懷孕她變得更愛睡覺,剛才催動秘法也會讓精神疲勞。
不過也正是因為身負秘法修為,強大的精神力竟連肚裏的小家夥就壓制得服服帖帖……這已經得了白曜與白瑛的确認,同時小家夥依舊健康且活潑,胎動穩定但卻一點也不“有力”。
邱熔看着丈夫,抓着他的大手,“回頭審問他倆的時候,記得叫我。”
見丈夫點頭,便靠在他身上,連半柱香的功夫都沒用,就已然進入夢鄉。
沈欽與沈銳兄弟看過來的時候,沈殊平正含笑,捏着帕子給老婆擦口水呢……
等到散席時,有靠在沈殊平胸前睡得正香的邱熔在,衆人紛紛笑着點了個頭拱個手,完全不要求沈殊平還禮。
大齊重子嗣,對孕婦也很是寬容,身份高貴的孕婦更是不在話下。
邱熔睡到一半,忽然察覺到除了丈夫之外,又多了兩個人在關注她,她奮力擡了擡眼皮,視線一陣模糊,兩團黑乎乎的影子罩在臉上、身上,後面稍遠一點兒還有個明顯俊俏好多的……哎呀,這不是小叔子嗎?邱熔登時就是一個激靈:前面的兩個“黑影”是大伯和父親!
她猛地起身,屈了下膝,又軟塌塌地往後一仰,倒回丈夫胸前,合上眼又睡了……
沈欽大感奇妙,“侄媳婦兒平素也這樣?她這是醒了還是沒醒?”
沈銳哄着小兒子笑而不答,沈殊平忙着調整自己的姿勢好讓老婆睡得舒服一點兒,沈殊寧眼見着大伯的目光落在自己臉上,只得輕咳一聲,“嫂子随時都能睡着……光是我就撞見十多回了。”
沈欽聽說,實在欣慰:肚裏這個是個壯實的孩子吧。沈家想壯大,高手可是不嫌多啊。
邱熔一覺睡醒時已是傍晚。她梳洗了下,和丈夫一起吃過晚飯,便一起去了蓮劍門的行房……
看在沈家的面子上,前來攪局的長老和他的好友只是被關了起來,屋子外面層層把守而已。
小夫妻相偕到來之時,沈欽與沈銳都在,為了不讓姜夫人與路夫人難過,大家全都心照不宣地吩咐親信暫時不得提起此事。
不過兩位夫人也非庸俗脂粉,身邊亦有不少得用之人,門主沈殊平雖有嚴令在先,隐瞞一兩天還好,再多可就難免穿幫。
所以今日最好能速戰速決。
邱熔吃飽睡足正是精神頭最好的時候,在掙得兩位長輩的允許下,對着沈家長老和他的好友開門見山道:“你們被他們拿住了什麽?不妨直說。”
兩位大叔沉默不語,可心中都在滴血:我的小孫孫啊……
原來這二位年輕時都受過重創損傷了根基,雖然晉升為高手,但壽命卻也不比尋常人多出多少。所以二人心思一致,想在大限到來之前盡可能多的照拂、教導子孫……
在大齊,所謂的教導和照拂可不是讓小輩守着自己整日閉門練功,而是帶着他們到處游歷,并與各地武者交流切磋,這二位正是帶着各自最為看重,天賦最好的孫子出門時被皇後的親信拿住了……
想控制高手必須用王蠱,即使是吳皇後和她身為南星教前教主的外公,王蠱也不是大白菜說有就有的;但對付高手的孫子,多用幾只蠱蟲便能做到了。
以孫子的性命來威脅,這二位在無奈與憤恨中不得不妥協,依照吳皇後親信的命令行事。
其實,當“皇後與沈家的太上長老有私情”這條消息傳到吳皇後耳中時,她勃然大怒,幾乎砸幹淨了坤寧宮裏所有的擺設。
直到她在瘋狂摔砸中耗盡了體力,終于能思考一下的時候,吳皇後便已決定狠狠報複一下邱家和沈家。
偏偏她當年志得意滿,沒輕沒重地舉動惹怒過邱家,在見識到邱家實力的冰山一角後,吳皇後很清楚如果不借助她皇帝丈夫的力量,她在邱家面前讨不得一點兒好處;那麽,沈家這個軟柿子首當其沖地迎接了皇後的怒火。
按照吳皇後的心思,這位沈家長老和他的好友是來激怒沈家和邱家,在衆目睽睽之下送死的同時還能挑起沈家的內亂以及沈邱兩家不和。
可惜吳皇後千算萬算,就是沒想到邱易不在,否則沈欽就算為了給姻親個說法,也得當場處置這位沈家長老。
邱熔等了會兒,也沒等來這二位的回答,便開始随口亂猜了,“你們背後……不對,威脅你們的人是誰呢?能拿捏得兩位高手都沒脾氣,嗯,我懷孕呢,腦子可笨了,想來想去也只覺得用蠱蟲控制這一條啊。”說着,她眯着眼笑得十分開懷:居然無需動用秘法,就能看出這二位一副“你猜對了”的認命又頹喪的表情。
當然,邱熔能看得出來的事兒,一直冷眼旁觀,端坐不語的沈家男人們也幾乎同時就琢磨出了同樣的結論。
邱熔從丈夫手中接過一盞熱茶,潤了下嗓子,又笑道:“二位叔叔,若是有辦法克制蠱蟲……”
二位大叔聞言幾乎一起彈了起來,被沈殊平拔劍頂在胸前,二人似乎又回了神,結巴着道:“真的?!”
邱熔笑道:“千真萬确。不過二位可想好了,原先你們是為皇後所轄制……”
二人齊聲嘆道:“殘酷。”卻沒反駁,可見真是皇後的人下的手。
話說回來,不講究身份情勢,還跟亂捉人質,也只有被南疆出身的外公教養長大的吳皇後才這麽“無知者無畏”了。
邱熔繼續道:“如今我找人救了你們,或是你們的親朋子孫,将來可就得受我轄制了,你們可想好了。”
沈家長老倒是個痛快人,“你總是沈家的媳婦。”
邱熔點點頭,牽着丈夫的手,看向沈欽與沈銳兩位長輩,忽然凝重道:“大伯,父親,北面……要打仗了。”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的份兒……
☆、38
邱熔此言一出,不止是沈家長老和他的好友大驚失色,連沈欽和沈銳也是一怔。
孟翡與父親出去探訪很正常,但是這二位一連出去月餘都只有平安消息送到邱熔手裏可就不太正常了。
尤其是小叔子的滿月酒,即使大伯邱冕不到場,為了表示對姻親沈家的看重,身為大堂哥的怡王世子以及自己的親哥邱烨也會親至道喜……結果他們都沒來,分明就是有什麽大事即将發生,他們不得~分~身。
邱熔此時也再沒必要保密,直白道:“前些日子來拜訪的爹爹人便是孟叔叔。”言畢,還輕推了下沈殊平,意即“快幫我作證”。
沈殊平也承認道:“孟叔叔我也見着了。”話裏話外也不覺得隐瞞父母有什麽不對——他真就是個愛極了老婆,更偏向老婆娘家的極品男人。
小夫妻倆口裏的“孟叔叔”只能是愉王孟翡!
沈家兄弟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擔憂:按照這哥倆的理解,能讓孟翡親來,事态可能已經比較嚴峻。要是沈家在積極備戰時再有個吳皇後虎視眈眈,不時挑起族內争端;再有懷王的餘孽看準時機加一把火……
想成為頂尖世家哪有這麽容易!沈欽捏了捏眉心,看向自家長老,“先把你們的孫子救回來。”
沈家長老與他的好友連忙道謝不疊。
潛入沈家的皇後親信修為相當一般,身邊可信的人手裏也沒有什麽高手,他們能拿捏住兩位高手,純粹是靠着蠱蟲的威懾力。
當殺手锏變成個笑話,哪怕你拿到刀子抵住人質的脖子,也未必能跟高手過得了一招。
安排好解救事宜,沈家兄弟自是要回去商量對策,事關家族命運實在由不得不慎重,邱熔與沈殊平見狀便有眼色地早早告退了。
小兩口手牽手從外表與客房無異的刑房出來,邱熔便把重心全挪到了丈夫身上,“不擔心嗎?”
“家裏的确是挑了個好時機,脫離了懷王那個火坑,”沈殊平從容道,“可惜這些年過得太順了。不少旁支子弟在老家夥們面前不敢嚣張,但在外面受了挑唆便作威作福,族裏的老頭子們要麽忙着靜修要麽耽于享樂,竟沒幾個留心的……給家裏招了多少眼線內奸,今日之事若不仔細防備起來,有一就有二。”
邱熔好奇道:“你都知道,也不說上幾句?”
沈殊平道:“吃力不讨好,何必。”他并無插手并整治沈家的心思,至少現在沒有,說着他自己也笑了,“你不用擔心,我可不圖虛名,誰待我真心又怎能不知,又怎能不傾力回報?”
此番考察,邱熔聞言一笑,心中相當滿意:丈夫不僅坦誠還識時務又有遠見。
“我若是說得多了,族裏子弟們難免多想了,”沈殊平見愛妻不語,又道:“沈家比邱家差得太多了,這回讓大伯和父親好好瞧瞧才好。”
邱家眼線遍布大齊,在他國也有穩定而可靠的消息來源——邱易和孟翡相伴去北方邊境探查,一方面是為了親眼看看敵人如何排兵布陣,另一方面還要親見負責探聽消息的屬下,知悉鄰國中樞的動向。
單就這份實力和底蘊而言,沈家想和邱家比肩,還要踏踏實實走上很長一段路。
三觀契合,額外的滿足感讓邱熔笑靥如花,懷孕的女子又多了份豐潤的韻味,饒是和愛妻幾乎形影不離的沈殊平也看得一愣,旋即他面皮微紅,為他那又在蠢蠢欲動的下半身,顧左右而言他道:“晚上想吃什麽?”
邱熔一聽,把丈夫的胳膊抱得死緊,“兩葷兩素,炒飯,還有湯。”
沈殊平應得痛快極了,摟着老婆慢慢溜達着回房了。
剛進自家院門,觀海像股青煙一般,飄到邱熔身邊低聲道:“夫人在堂上等了有一會兒了。”這個夫人當然說的是邱熔的親媽路夫人。
小兩口一聽,就知道這是興師問罪來了,便趕忙快步進門,一個遞茶一個捏背,配合默契地老實交代了滿月酒席以及事後“提審”的整個過程。
路夫人聽完,略一沉吟,之後說道:“早就勸過你爹和孟翡,當初不該手下留情,現今皇後還有餘力總會作祟。”
邱熔笑道:“娘,這事兒咱們兩家直接下手可不合适。”
路夫人也笑了笑,“太子不是還沒回西京嗎?皇帝不是極疼愛太子嗎?夏公子你怎麽肯讓他總是閑着?”
韋家的媳婦讓韋家人自己收拾去。
這個主意深合沈殊平之意。
所謂忠犬,人生的第一目标不是虎軀一震,霸氣一漏,就能把世界踩在腳下,而是看家……并守護妻兒。
為了這個目的他當然可以英勇無畏正面迎敵,但考慮到愛妻有孕,他覺得如果非要親自出手,還是在邱熔看不見的陰暗角落裏把敵人咬死,之後自己洗白白再跑回妻子身邊亮肚皮搖尾巴,求~愛~撫求投喂……的好。
可惜邱熔不知道丈夫此時的心理活動這般可愛,不然巧克力的小願望立時就能實現。
說了會兒話,沈殊平自覺主動地跑去下廚,邱熔膩乎着親娘,小眼神卻時不時地往窗外瞄。
路夫人大笑,拍着閨女的小手道:“想陪人家就去吧。女婿也是響當當的世家子,心甘情願地為你下廚了,你多體貼他也是應該。”
果然是丈母娘疼女婿,若是美人爹在這兒,肯定是理所應當地享受和女兒的溫情相處,至于女婿該幹什麽幹什麽去吧。
邱熔得令,弄了個利落的發髻就美滋滋地跑去小廚房給丈夫幫忙去了。
小廚房裏——因為自家門主和夫人常在這裏面“聯絡感情”,所以這兒雖然名為“小廚房”但無論面積還是裝修,以及廚具的齊備程度都不亞于西京的禦膳房……
邱熔進門的時候,沈殊平正在切菜,看見愛妻到來,不驚喜絕對是假的,等大丫頭聽濤給邱熔圍上圍裙,綁好衣袖,沈殊平面帶微笑,給妻子安排了幾樣輕省活計。
就這樣吃得好睡得好,邱熔精神奕奕地迎來了新的一天。
今兒該和夏頤商量商量對付皇後之事,若能大幅砍削皇後的靠山,南星教老教主的實力,夏頤又能收攏些人生,順便占着“先發制人”的優勢,再把廠花韋和晖趕走就更妙了。
與邱熔相反,夏頤精神又萎靡了,同時房裏還坐着個白瑛。
邱熔忙問,“怎麽說?”
白瑛吹幹了手中的方子,不緊不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