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心意相通 兩撥人彼此見禮……
兩撥人彼此見禮,謝寶喜想從蕭淩辰的臉上看出端倪來,誰知,他卻只匆匆掃了謝寶瓒一眼,便再沒有朝她看第二眼。
謝寶喜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感覺,既歡喜又有些失望,安北侯難道連她大姐姐都沒有看上?
“怎麽鄒大人也來了?這都快趕上三司會審了,韓大人還不放心?”
謝寶瓒揶揄的話一出,蕭淩辰忍不住朝她看了一眼,兩人四目相對,很快挪開,彼此意思已經從心裏過了一遍,實在是不足與外人知曉。
“若不得郡主看看,指點一二,連皇上都不放心呢。”
謝寶瓒笑笑,“這就請韓大人前面帶路吧,昨晚黑燈瞎火的,我也是跟着丫鬟婆子們走,連方向都沒多留意呢。”
“大姐姐,我早起看到你院子裏多了個小孩子,不知那是誰呢?瞧穿着打扮,不像是京城中人。”
謝寶喜話音落,所有人都瞧着謝寶瓒,她淡淡地掃一眼謝寶喜,“南疆播州土司的兒子赤鸾,被人追殺至此,昨晚我收留了她。”
謝寶瓒說得坦坦蕩蕩,倒是讓衆人有些不好繼續盤問,但這“衆人”并不包含謝寶喜,“大姐姐,你是怎麽知道,赤鸾是被人追殺,而不是在殺別人呢?”
謝寶瓒若是不知道謝寶喜提前說這些話的用意,她墳頭上的草都生了好幾茬了,不由得冷笑一聲,“十一二歲的孩子,衣衫褴褛,不知二妹妹是從何處看出,她在追殺別人的了?”
謝寶喜還要張嘴,蕭淩辰已經不耐煩了,“景王妃,這裏是大理寺、刑部和應天府在查案,皇上定的期限急,怕是沒時間為景王妃答疑解惑。”
謝寶喜忙抿了嘴,臉脹得通紅。她倒也學會了隐忍,而“隐忍”這個詞,是她從母親那裏學到的。有一年,宮裏舉行宴會,謝寶瓒跟着大人們進宮,宴席間,崔月顏欺負謝寶瓒,那時候謝寶瓒第一次進宮,她年紀又小,若是換了別的孩子,肯定又哭又鬧委屈起來了,但她并沒有。
母親回來,跟嬷嬷說,“這孩子以後長大了不得了,小小年紀這麽能忍。”
嬷嬷那時候隐晦地朝她看了一眼,她一直都記得那眼光,緊接着,嬷嬷也跟着附和,“隐忍不發,這是大人都難做到的。”
“可不是。當着那麽多人的面,她就那麽忍着。後來,宴席快散了的時候,我親眼看到她從崔鄉君跟前經過,摔了一跤,她忍着眼淚爬起來,旁人問她,她委屈不肯說,結果誰都覺得是崔鄉君故意絆了她。皇後娘娘也有些生氣,賞了寶丫頭,罰了崔鄉君。”
雖然母親沒有說,到底是不是崔月顏絆倒了謝寶瓒,謝寶喜都覺得,栽贓陷害這種事,六歲的謝寶瓒就已經輕車熟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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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說,安北侯如今知道了謝寶瓒的性子,覺得女子不該是她這樣的品性,而對她少了那一腔熱忱?如果是這樣,安北侯這樣的男子,也真是不得了,不為女色所惑,在乎一個女子的內在,謝寶喜深吸一口氣,重又打起精神來,端正了臉,下巴也揚得高一些了。
喬榛與依然靠着牆坐着,護國寺的禿驢們居然有維持兇殺現場的經驗,周圍被人用繩子牽起來,将那一處圍着,兩個武僧拿着棍子在路的兩頭守着,不許閑雜人等靠近。
張世林的人則将現場圍成了一圈,田七在裏頭忙活,前胸後背的汗已經将他身上浸透了,看到謝寶瓒,他忙過來,“郡主,小的已經驗完了,此人腹部中了一匕首,傷口很淺,不到半寸,不及內腑,便是流半晚上的血也不至于要命,後腦勺被人打了一棍子,表面傷痕并不明顯,但顱內已成一片混沌,後頸經脈斷裂,應是高手所為。”
謝寶瓒的眼角餘光朝蕭淩辰瞥了一下,他有些不自在,摸了摸鼻子,轉過身看似看周圍的環境,耳朵卻是豎起來了,聽謝寶瓒再說,“這算不得什麽,能夠做到這一點的,據我所知,僅京城之中,就不下兩手之數。”
樓珠已經在過去的路上為謝寶瓒鋪了一條毯子,她的繡花鞋踩在毯子上,斜面上的珍珠顫巍巍地晃動,她走過去,蹲下身,仔細地瞧了瞧那成了一鍋粥的頭顱,掃了一眼旁邊的棍子,“用這麽粗的棍子,哪怕是個二流高手,也能一擊致命。”
謝寶瓒起身回來,問韓岱,“我昨晚的确和喬指揮說過兩句話,韓大人是因何而鎖定殺死苗疆世子的人就一定是赤鸾?”
“赤鸾乃是播州土司的兒子,她一路來京城身邊帶了不少高手,其中一人因與人起沖突而被我抓進了牢裏,他供出來苗王世子是赤鸾所殺,那血屍蠱便是赤鸾下的手。除此之外,我下官真的找不出,整個京城還有誰有這份能耐。”
謝寶瓒心說,不是還有謙妃嗎?謙妃當年被她哥哥苗王送進宮前,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謝寶瓒真想知道,她沉吟片刻,“韓大人,殺人償命,這非同兒戲,若非證據确鑿,我建議還是不要随意臆斷的好,你說滿京城不知道誰還有這份能耐,我知道的就有兩人,世間恩怨情仇絕非我們表面上看到的那些,而其中任何一樁都能夠成為殺人的動機。”
“郡主教訓得是!”韓岱低着頭,滿腦門汗珠子,羞愧不已。若非性命攸關,他又怎麽會做出這種事來呢?實在是皇上那裏無法交差。
別人都沒有說話,謝寶喜偏偏以為謝寶瓒說的“兩人”,是因為她這番敲打讓在場所有的人都不敢問她,這“兩人”到底是指哪兩人?她想着,大家對謝寶瓒如此恭敬,堂堂的刑部尚書,正二品大員,謝寶瓒一句話說出來,夠做謝寶瓒爺爺的韓岱,就跟孫子一樣,為的是什麽呀?不就是謝寶瓒謝家嫡女的身份嗎?
她心裏一陣冷笑,“大姐姐,你說的這兩人,到底是誰啊?我腦子有點笨,想不出能是誰?”
“二妹妹,腦子笨的話,我教你一招,那就是少說多看多思。”謝寶瓒朝鄒平瞥了一眼,“鄒大人,你明白我說的兩人是誰嗎?”
鄒平有點惱火謝寶喜,心想着,都是謝家的人,怎麽差別就這麽大呢?謝瞻是多麽驚才絕豔的一個人,怎地就生出了謝二姑娘這麽一根棒槌來?此時,他連謙虛的餘地都沒有,他若是說“不知”,不就成了和謝寶喜一般的蠢貨了?
“謝大姑娘說笑了,‘血屍蠱’是南疆人的手段,眼下在這天子腳下的南疆人是真不多。”
謝寶喜驚訝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她情不自禁地道,“難道說是大巫師?啊,還有謙妃?”
只是沒有人回答她的話,她自以為自己猜中了真相,得意得不得了,只是若再往深了想,她又想不明白了,大巫師也好,謙妃也好,為什麽要對苗王世子動手呢?還有,似乎人人都知道喬榛與是怎麽死的,偏偏,她不知道,她頓時就有種自以為接近真相的猜測,難道這人是謝寶瓒殺的?
謝寶瓒前一刻還在教謝寶喜“少說多看多思”,話還沒有落地,謝寶喜就嘀咕出這番話來,韓岱等人忍不住朝謝寶瓒看去,見她一雙杏眼紋風不動,唇角微微彎起,很自然的笑,也笑得淡然,如同沒有聽到謝寶喜這一番驚天動地的話,這些人也就懶得計較這未來的景王妃“童言無忌”了。
謝寶喜見衆人都不吭聲,她勉強壓住心頭的動蕩,只以為自己說出了這些人都不敢說的話來,再一尋思,也明白這番話也的确不好宣之于口。但這份猜中真相也的确叫她得意萬分,只覺得,自己從前是沒有往這方面操心,若真留意,做到謝寶瓒這番運籌于帷幄,決勝于朝堂江湖,也并不難。
驗屍已經有了結果,喬榛與很快就被擡走了,喬家派了人來收屍,老太太被人攙扶着親自過來,哭得昏天黑地。偏偏天公也跟着湊趣,起了風,老太太滿頭白發在風中淩亂,養尊處優一輩子,都是靠精氣神撐着,此時,精氣神一洩,哪怕是下人環繞,和那些農家的老太太又有什麽區別呢?
謝寶瓒退到了一邊,并沒有和喬家的人打交道的意思。謝家在朝堂話語權不可謂不重,喬家一向與南疆打交道,兩家一直以來,井水不犯河水,也确實沒有打交道的必要。
倒是英國公夫人不得不出來與喬家打聲招呼,兩家是姻親,當年老英國公在的時候,與喬家訂了一門親事,将當時還不知道在哪裏的孫女兒許給了喬家第三輩的兒子,喬榛與娶的便是英國公府的女兒郭雲櫻。
這郭雲櫻本是庶出,當年英國公府被先皇流放的時候,郭雲櫻只有一歲。英國公府流放那幾年,這孩子應是跟着吃了不少苦。
喬家也是重義氣,眼見英國公夫人肚子裏是生不出嫡女來了,便将婚約落在了郭雲櫻的身上,她三歲那年,喬家将其接回了京城,直到又三年,英國公府被當今皇帝平反,一家從嶺南回來,郭雲櫻才回到英國公府,英國公夫人将其記在了自己名下,養在了膝下,也是對喬家投桃報李。
喬老太太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喬夫人更是醒來昏厥,昏厥又醒來,周而複始,一條命都快不在了。郭雲櫻被人撲到了英國公夫人的懷裏,哭個不停,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大約也是覺着說什麽都不合适了。
她嫁到喬家不到一年時間,新婦喪偶,連個遺腹子都沒有,眼下兩眼一抹黑,一生命運自己做不得主,似乎除了哭,也不知道還能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