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好好保護你姐姐! 謝翃驚呆了,也惱羞……

謝翃驚呆了,也惱羞成怒。

他沖上去就要搶謝寶瓒手中的寶劍,謝寶瓒連避讓都懶得做,好在謝景秋撲過來抱住了他的腰,“父親,你要做什麽?”

謝翃看了一眼冷若冰霜的謝寶瓒,他不敢再造次,這個女兒不吃他這一套,他從謝寶瓒的神情中已經看出了鄙夷,他所做的一切試探都是自取其辱。他們之間的那點父女之情,早在謝寶瓒進宮舉薦宋執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被無情斬斷了。

“謝家對你多少還有養育之恩吧?”

“閉嘴!”

老太太被兩個丫鬟扶着,不知何時站在廊檐下了,她平日裏走路不用拐杖的,今日卻拄着一根龍頭拐杖,邁下臺階,舉起來,猝不及防地朝謝翃揮了過來。謝景秋連忙朝後一躲,眼睜睜地看着他父親挨了一下,謝翃的鼻子一酸,噗通跪了下來。

“孩子,你去吧!”老太太對謝寶瓒道,“只要你還願意進謝家這扇大門,你永遠都是祖母的好孫女兒。”

謝寶瓒修煉出的一層包裹那顆熱心的冰冷的外殼,咯嘣一聲,出現了一道裂紋,她鼻子有些發酸,正要應聲,待看到謝翃偏頭看過來的眼神,她彎了彎唇角,“祖母,不管我還進不進這道大門,您都是我的祖母。”

“唉!”老太太嘆了一口氣,看一眼怒其不争的兒子,再看一眼年紀輕輕已然能夠獨當一面的孫女兒,竟是一口氣老了十來歲,從前精神抖擻的模樣頹然神傷,雙手拄着拐杖,站都站不住了。

“寶兒!”

盧氏提着裙擺,匆匆忙忙地跑了過來,看到站在大門口的女兒,她連忙剎住腳步,生怕再跑一步,女兒就此離開了,“寶兒,你是來離開母親嗎?”

謝寶瓒再也忍不住,她眨眨眼,湧上來的熱意全然不顧,就此濕潤了她的眼睛,“母親,外頭兵荒馬亂,我讓人好好保護家裏,母親和祖母回去吧!”

“妹妹,我跟你一起去。”謝景秋不知何時,讓小厮給他提了一柄劍來,就往外走。

“秋兒,你做什麽?”謝翃一口喝住。

謝寶瓒已經無動于衷了,她冷着臉對謝景秋道,“你跟着去做什麽?就提得動一把劍,你舉得起來嗎?”

“妹妹,不要瞧不起你哥,保家衛國本來是男兒的事。”

“有大哥和二哥就行了,當年我們抓阄,誰讓你沒有抓到‘武’字呢?”

“我要先抓,我也會抓到!”

一句話,誰都說不出話來了。似乎謝翃的聲音就在昨天,“秋兒,你是哥哥,你讓着妹妹,讓妹妹先抓”,謝寶瓒當時留了個心眼,她偷偷潛回來,從垃圾堆裏翻出了那兩個阄,打開一看都是“武”字,她樂壞了,心想父親對她真好,她要好好練功才是,再苦再累,她都忍下來了。

謝家只許進不許出,一家人坐在朝晖院裏,謝翃板着一張臉,活像是誰欠了他三百錢。

“太子召你進宮準備做什麽?”老太太問。

“兒子怎麽知道?”

老太太嘆了一口氣,人老成精了,她能不知道嗎?不管皇帝當初給謝寶瓒賜婚的目的是什麽,都不是什麽好事,都是利用。而現在,趙昭将謝翃召進宮去,危急時刻,能有什麽好事?拟繼位的旨意,或是篡改皇上的旨意,對謝家來說都不是什麽好事。

謝家已經不需要這樣的從龍之功了,但謝翃從來都認不清。又或者,謝翃有自己的想法,而老太太自己不知道。

這種事,越想,越是讓人心驚膽戰。老太太上了年紀,不知道還能活幾年,她不敢往深處想。

別看歷史上有乞丐當皇帝的,有臣子篡奪上位,也有揭竿而起的老百姓登臨絕頂,人家那些都是氣運到了,命中注定有。謝翃幹的都是些什麽事?當年與英國公同為昭武帝麾下的人,不思與同僚齊心協力,為了争這虛無缥缈的從龍之功,陷害英國公,差點截斷了昭武帝的奪嫡之路。

英國公一家命不該絕,謝翃後怕,手中捏住了謝寶瓒這顆棋子,恰好昭武帝忌憚謝家的逍遙閣,謝翃便想出了這一箭雙雕之計,由謝寶瓒掌管逍遙閣。

別的女孩兒還在母親的懷裏讨糖吃的時候,謝寶瓒在烈日寒冬裏蹲馬步。

說來說去,這都是依譁一個無辜的孩子。老太太看到這孩子的第一眼起,就知道,謝家養不出這樣靈秀剔透的孩子,她難免會偏疼這孩子一些。

謝寶瓒勒馬立在洪武大街上,今日夜裏城外的第一波攻擊已經暫停下來了。城樓上跑下來一個傳令兵,“小的見過郡主,大統領和韓尚書請郡主城樓說話。”

謝寶瓒将馬遞給了樓珠,拾級而上,夜風吹起披風将她單薄的身子裹住。韓岱由兩個小厮扶着,在這四處反射出熠熠寒光的城樓上站不穩,馮落川面無血色,手扶着腰間的寶劍在顫抖。

城樓下,對方在調兵遣将,正背面的帥旗下站着一位年至中旬的将軍,看似一臉病容,兩眼露出精光,盔甲上的護心鏡反射出火光打了過來,将他們這一處照得雪亮。一只箭破空而來,箭尾帶起呼嘯的風,謝寶瓒忙将馮落川一把拉開,她揮劍一劈,劍應聲而斬,已是把韓岱吓得兩腿一軟,幾乎坐在地上。

“韓尚書什麽時候調至兵部,我怎麽不知道?”謝寶瓒扶了韓岱一把。

“郡主,下官也不想來。應尚文那老東西病得太快了,下官沒追上,這不,太子殿下就命下官暫代兵依譁部。外面圍了不下十萬兵,京城裏兵不過三萬,郡主要不出來,下官只好厚着臉皮上門去請了。”

韓岱當刑部尚書的時候,遇到大案要案總喜歡問謝寶瓒的意見,複雜一點的,都會請謝寶瓒去現場勘查給個思路。他一個進士出身的文人,命案現場多看到兩個死人都要顫抖,這種兩軍對戰,刀光劍影的場面,還能不暈過去,謝寶瓒都佩服。

“十萬?”謝寶瓒環視一圈,搖搖頭,“外邊十萬兵倒是不至于。”

“啊?”韓岱愣了一下,“那他們有多少人?”

“五六萬吧!”

“郡主快別說笑了,五六萬和十萬,對于我們只有三萬人來說,有什麽區別?”

“開國年間,太/祖花了大力氣建造城牆,我們這城牆比起舊都的城牆要堅固十倍,韓大人放心只要沒人裏通外敵,三萬兵最起碼能夠固守一個月,足夠許昌的軍隊勤王了!”

謝寶瓒話音未落,便有個小兵連滾帶爬地上來,“報大統領,南門被,被,被攻陷了!”

謝寶瓒臉色大變,韓岱指着謝寶瓒這張被蒼雪和尚開過光的嘴,手臂顫抖數下,兩眼一閉,徹底暈過去了。

“大燕的人選個門都不會,南門不是還有附樓,要攻陷也還要一會兒。”謝寶瓒朝馮落川伸手,“大統領,給我一把硬弓!”

當下有人将一把幾乎過了謝寶瓒腰間的弓取過來雙手奉上,她接過來,“好叫兒郎們瞧瞧,咱們這敵人都是一群虛張聲勢的紙老虎!”

她搭弓放箭幾乎是眨眼間的功夫,正背面的中軍營上的獵獵生風的大旗,被從天而降的箭射倒,那旗幟呼啦一聲,掙紮了一下,最後在漫天星光與火光的映照下,倒了下去。

敵營裏一片喧嘩,城樓上正恹恹欲睡的大雍守軍一個激靈,全醒了。這旗幟插在京城的正北方,上面金龍環繞的一個“魏”字,如同插在所有大雍人心頭的一柄利刃,痛不欲生,又無可奈何,此時有高手将這利刃拔走,還不傷性命,所有人都活過來了。

馮落川深吸一口氣,站在他面前的似乎不是一個豆蔻少女,而是天降神女,前來救贖他的。

“大統領,謝家有兩位将軍在前線,英國公身經百戰,每一戰都不甘人後,身先士卒,斬敵将于軍陣之中。戰場之上,我們怕的永遠不是死,而是內心的恐懼,大統領,眼下是屬于你的戰場,這一戰流芳百世還是被釘在恥辱柱上,就看你的了!”

謝寶瓒一轉身,身後的披風如同升起在旗杆上的旌旗,鼓舞着将士們的心。而同一時刻,一束火光從城中沖天而起,“逍遙”二字在空中綻放。

趙昭站在乾元殿的臺階上,仰頭看到了。

南城門被攻陷,皇帝昏睡不醒,謝翃被女兒軟禁,謝寶瓒上了城樓射下了敵人的中軍旗,趙昭總算是放下了一顆心,決定暫時不考慮護龍鳳的事,而是将注意力轉向如何禦敵。

無論謝寶瓒是謝家的逍遙閣主還是英國公府的嫡長女,她都是大雍的人。帝都淪陷,謝寶瓒這樣才色雙絕的人,第一個讨不了好。

“太子殿下,時間來不及了,請殿下早做決斷!”

說話的是馮時,趙昭宣謝翃進宮的時候,馮時就來了,松壽前腳剛走,馮時後腳就進宮,一直游說太子這時候登極,鎮守京城,安排人将将要登上太上皇寶座的昭武帝送出京城。

“臣相信犬子至少能夠鎮守京城一個月,而三天後,許昌的長衛軍就會趕來勤王。屆時京城圍可解。”

而趙昭,既得了孝子之命,危急時刻自己迎難而上将老皇帝送到安全的地方,又可以得英武之名,京城岌岌可危之時太子沒有棄城而逃而是與京城誓死共存亡。

“城外誰會接應?”

“老臣親自護送太上皇出城,用性命擔保太上皇的安全。”馮時在想,自己護送太上皇,成全了趙昭的為帝欲望,而自己的兒子保衛京城與趙昭共進退,父子二人保兩代皇帝,成就了一段佳話。

将來撰寫史書的人不得不用大幅篇章來記錄他馮家父子二人,專門立傳在所難免。

“殿下,不可!”彭有圳一貫看不慣馮時這鑽營取巧的性格,“大魏竄通徐至這個叛徒圍困京城,燕軍不可能不知曉,燕北王手下兩員大将徐拓和蒙青均有帥才,徐拓被謝家兄弟拖住與其周旋,蒙青卻沒有後顧之憂,臣擔心蒙青此時正黃雀在後,一旦京城破,蒙青一定會出來摘現成的果實。”

對于燕北王來說,現成的果實是什麽?當然是趙昭現在還沒有坐上的皇位了。他不由得憎惡起遠在南疆的蕭淩辰了,蕭家就沒一個好東西。

“本宮記得,蒙青原先是長公主帶去的人吧?”

是誰帶去的人已經不重要了,蒙青本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唯一的叔叔是長公主身邊的閹人。長公主遠嫁,蒙青還是一個陪嫁的馬夫,如今成了一員大将,他能不為燕北王賣命嗎?

英國公府大門緊閉,六百親衛,郭崇一個都沒有帶走,此時奉範氏的命将整個英國公府護得水洩不通,既不許進也不許出。

夏天的雨隔牛背,不知從哪裏飄來一朵雲,幾道雷聲過後,一道閃電将天空劈成了兩半,暴雨鋪天蓋地下來,庭院裏已經水流成河。

邱氏跪在雨地裏搖搖欲墜,被淋成了個落湯雞。

郭霖從院子外面沖了進來,邱氏猛然撲過去,差點将郭霖的腿抱住。郭霖反應迅猛,朝後一退,被這瘋婆子吓了個夠嗆。

“三少爺!”

範氏屋裏的婆子出來,就像沒看見邱氏一樣,一側身,“太太讓您進來!”

郭霖火急火燎,也懶得跟着瘋婆子計較,他走到廊檐将蓑衣脫了,剛跨過門檻就跪了過去,“母親,孩兒想出府,與明憲郡主一起為大雍守這京城!”

明憲郡主四個字輕易就能勾住範氏的魂,這些天她就跟着魔了一樣,總是會情不自禁地陷入沉思之中。當年那個孩子要是沒有被抱走,十四年哪怕母女在流放之地過着缺衣少食的生活,也會其樂融融。

她的女兒聰穎靈慧,怎麽會怪她一出生就流放呢?女兒會幸福地長大,穿她親手做的衣服,她手把手地教女兒寫字,教她讀書,不必練武,到了這種時候只需要和別的女孩子一樣躲在家裏,她可以抱着哄着,而不是抛頭露面,像個男兒一樣,擔起責任。

“你去吧,好好保護……郡主!”範氏說不出“你姐姐”三個字來,她閉上眼,兩行長淚,“若能活着回來,我會讓你父親請旨封你為世子。”

“母親,孩兒沒有這個意思。”郭霖低下頭,又覺得自己解釋的話真是多餘。

“去吧,六百親衛,你帶四百走吧。”範氏并不在意自己這個庶子心裏是怎麽想的,就算是真心實意,又能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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