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又來找阿阮啊

相比李月明震驚的反應, 沈負卻顯得很平靜。

李月明下巴都快掉了,過了好久才從震驚中醒過來,她看到沈負一臉無動于衷, 猶豫的問道:“你什麽想法?”

聽到聲音,他将視線移向李月明:“什麽?”

“就......”她也不知道怎麽說, 于是敘述了一遍自己剛才看到的,“江演和喬阮告白了, 他說喜歡她。”

沈負輕笑:“我能有什麽想法, 又不是和我告白。”

李月明突然很難過, 替喬阮感到難過。

江演說完這句話就走了。

他也沒想過要喬阮和他在一起,或者是讓她給回應。

他就是想告訴她有這麽件事。

不說出來的話,他會忍的很難受, 他是個非常自私的人,不可能讓自己難受。

所以他說了。

喬阮并沒有受到什麽影響,惡心完以後照常寫作業。

十一點上床睡覺,她把日歷撕掉一張,身上穿的, 仍舊是那件袖子破掉的睡衣。

還有一年半, 最後的一年半。

高考完以後她就會離開這個城市。

高中的生活似乎就是在各種試卷中度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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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學試卷最後一道大題全班只有兩個人寫對了,喬阮和數學課代表周頌。

他們的解法都不同, 周頌的雖然結果是對的, 但步驟太複雜。

數學老師和周頌說了這些, 讓他看看喬阮的解法。

于是下課以後,周頌找到江演:“我和你換, 我去你們小組吧。”

江演剛睡醒,臉上還有睡覺時的壓痕:“什麽小組?”

“學習小組啊,反正你也不學習。”

他看了眼坐在第三排, 認真寫作業的喬阮,又看向周頌,冷笑一聲:“誰說我不學習的?”

周頌看見他空無一物的課桌:“學習的人連課本都不帶?”

他微擡下巴:“我自學,不行?”

周頌被他不要臉的反問問住了,氣的轉身就走。

江演靠在椅背上,摸到課桌裏的煙盒,拿着打火機出去了。

下節課是英語,喬阮拿出課本翻了翻,她給自己規定了每天需要背誦的單詞量。

背到哪裏,她都做了記號。

李月明糾結猶豫了一整節課,想問江演那天的事情後來進展到什麽地步了。

可是他一直在睡覺,好不容易等他醒了,結果人走了。

可是問喬阮的話,她又不知道應該怎麽開口。

難道直接告訴她,昨天我和沈負撞見了江演和你告白,但是沈負一點反應都沒有。

她要是真這麽說,喬阮應該會難過死吧。

以她對喬阮的了解,喬阮應該是沒有答應他的。

李月明糾結了一上午,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

最後一節課的時候喬阮被叫走了。

語文老師下午有點事,讓喬阮幫忙改一下試卷。

一班的語文老師和二班的語文老師同一個。

所以她改的這份試卷,是二班的。

她拿出紅色的水性筆,對照着上面那張試卷,一張一張的批改。

改到最後,她看到沈負的試卷了,姓名欄上沈負兩個字格外顯眼。

他字寫的好看,遒勁有力,力透紙背。

和他這個人一樣,都是認真規矩的。

喬阮非常認真的看了一遍又一遍。

幾乎沒有任何問題。

語文老師讓她只批改有正确答案的,譬如作文和閱讀理解就留着,到時候她來改。

但喬阮還是出于私心的看了一眼他的試卷。

作文名是我的家人。

他一個字也沒寫,甚至連标題都沒寫,空在哪裏。

沈負的确是一個很奇怪的人,可是具體奇怪在哪裏,她又說不上來。

他好像完全沒有缺點,但人無完人,沒有人是可以做到毫無缺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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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月明最終還是放棄了問那個問題,因為根據她一整天的觀察,喬阮和江演的關系并沒有發現升溫。

連一句話都沒有講過。

所以李月明可以斷定,喬阮沒有接受江演的告白。

這點倒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唯一讓她疑惑的就是,江演居然喜歡喬阮?

他雖然不是什麽冰清玉潔的人,前前後後也談了好幾個。

但一直都是別人來追他。

這次居然反過來了,而且還是他一直表現出很讨厭的喬阮。

難不成真是小學雞式的為了引起喜歡的人的注意?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李月明覺得江演簡直就是一個大傻逼。

學校在期末考之前還有一次摸底考。

考試的座位是按照全校的名次排的,全校第一的喬阮考場還是在一班。

第一排第一個。

考試那天李月明告訴喬阮:“昨天我特地去拜了佛,祈禱今天考個好成績。”

沛城的寺廟都在山上,而且很遠,聽到她的話,喬阮有點驚訝:“你坐那麽久的車去山上了?”

李月明說:“我拜的我奶奶。”

喬阮:“......”

進考場前,李月明讓她好好考:“加油!”

喬阮沖她笑:“你也加油。”

兩個人像是要上刑場一樣,互相打氣加油。

喬阮推開門進去,課桌都分開了,為了防止抄襲,離的很遠。

喬阮看到坐在自己後排的沈負,他正用濕巾擦拭着桌子。

看到喬阮了,他也沒有絲毫意外,而是笑了笑。

“桌子有點髒,所以簡單擦了一下。”

他像是在和她解釋自己的行為。

喬阮看了眼他手裏的濕巾,一整包都快用完了,還只是簡單的清理一下......

沈負最後把那些用過的濕巾拿去扔了,随着上課鈴的打響,監考老師拿着一大摞試卷進來。

讓坐在第一排的人依次遞下去。

“各做各的,不要左顧右盼!”

第一門考的是數學。

喬阮先粗略的看了一遍題目,沒什麽太難的題,甚至很多題型都是她和李月明講過很多遍的。

李月明這次應該不會考差。

想到這裏,喬阮稍微放了點心。

她沒用多久就寫完了,又從頭到尾仔細檢查了一遍。

李月明應該提前交了卷,站在一班的教室外面等着。

喬阮最後又檢查了一遍,也提前交卷了。

她剛出去,李月明就去挽她的胳膊:“這次的卷子好簡單,我感覺我應該能考的不錯。”

沈負也提前交卷出來了,聽到李月明的話,他垂眸輕笑:“這麽有信心?”

李月明自信的擡高下巴:“當然了。”

那些題目其實也不算特別簡單,不過是因為很多類似的題型都是喬阮和她講過無數遍的。

聽到沈負的聲音,喬阮下意識就想逃。

她已經在努力嘗試不要喜歡他了,可每次只要看見他,這種努力就會功虧一篑。

于是匆忙留下一句:“我去下洗手間。”

然後就撇開李月明走了。

再等等吧。

她總有一天會完完全全忘了沈負的。

一天只考兩門,其他時間自己學習。沒有老師,大家肯定不會那麽聽話。

幾乎都去校外玩了。

喬阮在洗手間裏等了一會,覺得沈負應該離開了以後才出去。

結果她剛過去,就看到了安靜傾聽李月明抱怨的沈負。

喬阮遠遠的看着,她突然很難過。

他不應該這樣的,不應該對每一個人都這麽好。

女孩子都會想要偏愛,可這種偏愛他似乎給不了。

喬阮很想哭,眼眶開始發熱,于是她真的哭了。

正好鈴聲響了,考試結束,走道瞬間變的熱鬧起來。

喬阮努力想要把眼淚憋回去,怕被別人看到,可無論她怎麽努力,眼淚還是越流越多。

像是負壓過重,突然壞掉的水管。

沈負仿佛察覺到什麽,在他看向這邊之前,喬阮被外套蓋住臉。

她能聞到淡淡的洗衣液香。

有了遮擋,眼淚流的更兇。

太難過了,難過到忘了掙紮,任憑那個人将自己拉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終于停下了,蓋住她腦袋的外套被拿走。

江演嫌棄的看了眼衣服:“髒死了。”

喬阮罕見的沒有在看到他以後立刻離開,她蹲在地上,臉埋進臂彎,哭的更兇。

江演眉頭微皺,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等她哭完。

被他欺負都沒哭的這麽兇過。

他看了眼面無表情看向這邊的沈負,眉頭皺的更深。

這他媽喜歡這種垃圾,還不如喜歡他。

喬阮哭夠了,和他說了謝謝,然後把他的外套拿過來,說洗幹淨了再還給他。

她不想和江演有一點關系上的拉扯。

哪怕是這種小恩小惠,她也要立刻還清。

江演也沒拒絕,看她一言不發,悶頭往前走,他不放心的跟過去:“外面就是馬路,你別被車給撞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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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月明不過回教室拿了個書包,等她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沈負站在護欄旁,面無表情的看着某處。

她疑惑的走過去:“看什麽呢。”

沈負一秒恢複溫柔笑臉:“沒什麽。”

他動作自然的接過李月明手裏的書包:“現在要回家嗎?”

她點頭:“本來準備和喬阮一起去喝奶茶的,不過她剛剛給我發消息說她有事要先走了。”

沈負給家裏的司機打了電話,讓他送李月明回去。

她問沈負:“你不回去嗎?”

他笑了下:“家裏來客人了。”

李月明恍然大悟的點頭。每次家裏來客人她都不想回去,那些親戚看到了第一句就是考了多少。

她都快煩死了。

自然是能不見就不見。

想不到沈負這種天才也有這種困擾,李月明瞬間平衡了。

喬阮回到家,把江演的外套洗了。

因為上面的标簽寫着不能用洗衣機洗,所以她手洗的。

搓了很久,想洗幹淨一些。

媽媽在生下她以後就離開了小翹山。

奶奶總說,她應該是個男孩的。

都是因為她,所以他們家才斷了香火。

所以喬阮這漫長的十五年人生裏,是沒有感受到多少愛的。

她一直以為,人只有在喜歡另一個人的情況下,才會對對方這麽好。

但沈負不是。

他對任何人都這樣。

她不是例外,她也并沒有從他身上得到愛。

喬阮其實很讨厭這樣的人,但她卻沒辦法讨厭沈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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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考試結束,李月明得知喬阮爸媽不在家,說要去她家和她一起睡。

她早就想和喬阮一起睡覺了。

香香軟軟的女孩子抱起來肯定很舒服。

下午回到家,路過菜市場,喬阮問李月明想吃什麽,她做給她吃。

李月明驚道:“你還會做飯吃?”

喬阮笑着點頭:“只要不是我沒見過的,差不多都會做。”

既然這樣,李月明也沒和她客氣,報了幾道她愛吃的家常菜。

她故作兇狠的威脅喬阮:“要是不好吃的話就打差評。”

喬阮配合她,笑道:“好的,保證讓您滿意。”

她家雖然簡陋,但喬阮打掃的很幹淨。

有股淡淡的花香味。

李月明看到花盆裏的山茶花了,問喬阮:“你媽媽還喜歡種花啊?”

喬阮圍上圍裙,頭發用鯊魚夾夾好。

“是我種的。”

她唯一的愛好就是種花了。

以前在小翹山想種多少種多少,但來了沛城以後,家裏位置有點小,連陽臺都沒有,這盆山茶花還是樓下阿姨送給她的。

好在馬叔叔并沒有說什麽。

李月明幾次說要進來幫忙,但每次都會把廚房弄的一團亂。

每次收拾她的爛攤子反而更花時間。喬阮讓她去外面看會電視,她馬上就好。

李月明委屈巴巴:“可是人家也想幫忙嘛。”

喬阮笑容寵溺的點了點頭:“你待會多吃一點就是幫我最大的忙了。”

飯做好以後,李月明果然吃了很多。

她自告奮勇把碗洗了,喬阮在客廳收拾衛生。

垃圾扔下樓,喬阮帶她去附近轉了轉。

李月明還在興致勃勃地給她講着那天在酒吧裏遇到了張倉健本人。

“比電視裏還要帥!”

喬阮不追星,所以沒辦法共情她的喜悅,但她還是很認真的聽着。

李月明講到一半就停在那了,她疑惑的看着從便利店裏出來的沈負:“你怎麽在這?”

或許是沒想過會在這裏遇到李月明,所以他也有短暫的停頓。

而後晃了晃手裏那個加熱過的三明治:“肚子餓了,過來買點吃的。”

李月明走過去:“你怎麽會在這裏買吃的?”

沈負看了一眼喬阮,大概是想和她打招呼,後者卻已經把視線移開了。

沈負也并不在意,仍舊是那副溫柔的笑臉:“家裏有客人,不能回去,所以就在附近酒店開了間房。”

李月明的重點并不在他為什麽會跑這麽大老遠開房。

“沈負,想不到你還挺叛逆啊,幹了我一直不敢幹的事。”

她家每次來客人,她都想幹脆在外面開個房算了,但是苦于她爸媽淫威而不敢付諸行動。

沈負也只是笑了笑,并沒答話。

李月明說要去他住的地方看看,順便給喬阮制造一下機會。

她并不知道喬阮已經決定要放棄繼續喜歡沈負了。

所以在她拒絕的同時,李月明仍舊只當她是在矜持,還是把她帶去了。

沈負住的是套房,客廳廚房洗手間都有。

他打開鞋櫃,從裏面拿出兩雙拖鞋。

“想喝什麽?”

聲音溫溫柔柔的。

喬阮覺得自己很不争氣,只要一聽到他說話,就會很沒骨氣的心軟。

她低着頭,不敢看他,怕看了以後好不容易硬起來的心髒又會在瞬間繳械:“不用。”

沈負說:“牛奶可以嗎?”

她點頭。

李月明舉着手,說她要喝果汁。

沈負打開冰箱門,拿給她們。

喬阮看到桌上的三明治,不算大,她這麽小的飯量吃完都不見得飽,更別說是沈負這種一米八幾的男生了。

她終于主動和他說了這幾天的第一句:“你吃的飽嗎?”

沈負深看了她一眼,然後笑着搖頭:“可能吃不飽,但外面的飯菜我吃不習慣。”

李月明抱着抱枕在客廳看電視,音量開的有點大,沈負大概是嫌吵,于是站起身,說要出去透透氣。

喬阮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會,在門關上的那一瞬間又收回來。

她媽媽的電話是在幾分鐘後打來的,她拿着手機去外面接的電話。

夏依然擔心她一個人在家照顧不了自己。

“你馬叔叔不讓我走,我昨天和他說了一定要回去,他也答應我了,乖寶先委屈幾天,媽媽下個星期就回去了。”

前面有個環形露臺,喬阮走過去:“你不用擔心我的,在那邊好好休養,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

越靠近,那股淡淡的煙味就越濃郁。

馬叔叔在那邊喊她,夏依然讓喬阮早點休息,別熬到太晚,然後就把電話挂了。

喬阮還保持着打電話的動作,手沒有放下來。

或許是聽到動靜,站在露臺抽煙的沈負往這邊看了一眼。

看到喬阮了,他急忙把煙掐了 :“有熏到你嗎?”

是很關切的語氣。

喬阮搖了搖頭。

沈負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有些嫌棄的笑道:“我身上煙味很重,我吹會風散散,你先進去。”

喬阮想進去,但是腿像灌了鉛一樣,她挪不動。

她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的。

沈負見她穿的單薄,想脫掉自己的外套給她搭上,可怕她嫌棄自己身上的煙味,于是只得作罷。

“有什麽話要和我說?”

喬阮想,他太聰明了,聰明的一下子就能看出她在想什麽。

她點了點頭,猶豫的問出口:“你不回家,是因為......你爸爸不讓你回家嗎?”

沈負似乎并沒有因為她問出這個問題感到詫異,他好像對任何事情都不會感到詫異。

仿佛很難有東西能夠撼動他的情緒。

他也沒有絲毫的遮掩,很坦然的承認了:“嗯,今天來的是爺爺奶奶,他們很讨厭我。”

看到他臉上的笑容,喬阮覺得自己的心髒又開始痛了。

她問他:“你難道不難過嗎?”

“難過?”他垂眸,笑着問她,“難過應該是怎樣的。”

他不知道。

他不懂快樂,不懂難過,他是一個很奇怪的人。

喬阮沒想到沈負會問自己這種問題,她以為他是因為性格樂觀,并不在意。

也就沒有再說些什麽。

小的時候上語文課,老師講述那些詞語的解釋。

譬如難過,嫉妒,委屈。

他讓大家自己去代入一下,讓他們去講述自己的感受。

每個人的形容老師都很滿意,唯獨到沈負這裏,他什麽也說不出來。

聽着老師講的那些故事,悲劇或是喜劇,他的內心都很平靜。

時間久了,老師發現了不對勁,給沈負的爸爸打電話,讓他帶沈負去醫院看看。

他嘴上應下,卻并沒有帶他去。

還是進初中前的心理健康檢查,醫生說他得病了,已經到了很嚴重的程度。

但是他沒治。

他父親不許他治。

沈負覺得治不治都無所謂,他甚至不覺得自己有病。

從來沒有體會過七情六欲的人,是不會覺得缺了這些是一件很艱難的事情。

喬阮和李月明并沒有在這裏待很久,在天徹底黑完之前回去了。

沈負送她們回去的。

一路上喬阮并沒有和他說話,沈負也不勉強她,安安靜靜的一言不發。

直到到了她家樓下,他才和她說了一句:“晚安,睡個好覺。”

喬阮點頭,開了門進去。

李月明見沈負還站在那裏沒動,讓他先回去。

“不早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明天還要上課呢。”

他點頭,沖她笑了笑:“嗯,晚安。”

沈負回到酒店,洗完澡以後也并沒有立刻睡着。

他失眠嚴重,已經到了需要藥物輔助才能睡着的程度了。

電視裏放着夜間新聞,他坐在沙發上看了一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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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月明睡相不太好,喬阮半夜醒了很多次,給她蓋被子。

以至于第二天去學校,她的黑眼圈有點重。

李月明陪她一起吃樓下早餐店的水煮蛋,還笑話她:“昨天晚上趁我睡着以後去做賊了嗎?”

喬阮點頭,調侃道:“那某人應該是在夢裏捉賊了。”

李月明捏她的腰:“怎麽着,嫌棄我是嗎。”

喬阮怕癢,笑着求饒。

李月明這才放過她。

去一班的路上會經過二班,這個點還早,來的人并不多。

鬼使神差的,喬阮往裏面看了一眼。

靠窗的位置,沈負正看着書。

應該已經來很久了。

在她将目光收回之前,他擡起了頭,準确無誤的看向她在的方向。

抿唇輕笑,眉梢眼角都透着溫柔缱绻。

喬阮沒有給回應,慌亂的牽着李月明的手走了。

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自己每次偷看他,都會被抓個現行。

奶奶的電話是下午打來的,她高血壓,一直吃的藥醫院暫時沒有了。

所以想讓喬阮在沛城買一些寄過去。

“沛城是大城市,這點藥總歸是有的。”

奶奶的年紀很大了,連說話都開始喘氣。在喬阮的印象裏,她不是這樣的。

早上下地,晚上回來,她依舊精神抖擻。

喬阮讓她把藥名告訴她,放學以後她去醫院看看。

奶奶說完以後又問她:“在那邊過的還好嗎,吃的都習慣嗎?”

喬阮握着手機,稍微停頓了一會。

或許是距離拉近了關系,這好像是奶奶第一次關心她。

“還好,吃的都習慣。”

奶奶聽後,放心的點了點頭:“習慣就好,習慣就好。”

電話挂斷了,喬阮看向窗外,天空大片大片的雲。

很奇怪,小時候一直渴望得到的愛,現在得到了,好像也不怎麽期待了。

那天放學,她和李月明說了一聲就先走了。

那些藥開起來有點麻煩,多花費了些時間。

去寄快遞的時候,她擔心奶奶不會取,于是把寄往小翹山的地址改了。

字跡工整的在收件人那一欄上寫下:江北省烨河市榕鎮江北體育學院榕水附高二年一班紀丞收電話158xxxxxxxx

紀丞和岑鳶都是很好的人,也是她在榕鎮短暫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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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高考,學校對待喬阮格外重視,把她當成了下一屆高考的招牌。

班主任甚至還特地和她做過思想工作,問她想考哪所學校。

喬阮的目标一直都是江北大學。

班主任也很高興,為她的争氣感到高興:“江北大學也算是TOP級別的985高校了,那你想好要學什麽專業了嗎?”

“物理。”喬阮沒有一點猶豫的說出自己的想法。

她對于自己的目标非常明确,未來想做什麽,想成為什麽樣的人。

她很早以前就想好了。

既然選擇了自己想走的路,她就不會停下來,在達成目标之前,任何人任何事都不會影響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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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底考的成績出來了,沒有任何意外,喬阮又是全校第一。

沈負和她只有幾分的距離。

喬阮看過他的試卷,是班主任拿給她的。

“喬阮,你還需要努力啊,千萬不能因為這次考了第一就松懈,沈負之所以成績在你之下那是因為語文作文他從來都不寫。”

五十分就憑白丢了。

喬阮盯着那張試卷看。

這次的命題作文是:情感,感動。

她像是想到什麽,沉吟片刻,點了點頭:“嗯,我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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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組內的成績只有江演沒有及格,總分才八十分。

李玉明說英語試卷她閉着眼睛都能寫出八十分來。

江演無所謂的聳了聳肩:“看來是我運氣不太好。”

喬阮是他們小組的組長,哪怕再讨厭江演,她還是得完成自己的職責。

她粗略的看了眼江演是試卷,完形填空全部填ABCD。

壓根就沒有看題目。

沒法教,也無從教起。

于是她把試卷還給他,開始給李月明講解她錯誤的步驟。

江演的腿在桌下踢她的凳子:“喂,我呢?”

喬阮不理他,他就繼續踢,被踢煩了,喬阮把自己的英語書扔給你他:“你先把書後面的單詞背熟再說。”

江演坐直了身子:“知道我喜歡你以後就開始這麽拽了?”

孫玟下巴都快驚掉了:“啥啥啥?”

喬阮握着筆沒說話。

江演把她的書拿在手上,笑的痞:“仗勢欺人的小土狗。”

然後就開始乖乖巧巧的記單詞了。

喬阮不想和他多說一句話,把視線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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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裏的東西都老舊到一定的程度,水管也壞了,開始漏水。

喬阮還是接到隔壁鄰居打來的電話才知道的。

聽說水都流到鄰居家了。

喬阮才十五歲,還不足以能夠泰然自若的面對這件事。

“家裏的冰箱泡了水沒法用了,還有那些家具也是,你盡快聯系家裏的大人處理這件事吧。”

喬阮一直和她道歉。

對方也沒有太為難一個小孩子,挂了電話以後喬阮又給夏依然打電話,一直沒人接。

過了會直接顯示關機了。

她大概能想到,應該是馬叔叔把她的手機拿走了。

喬阮請了假,收拾東西回家前,李月明問她去哪。

她簡單的和她說明了一下情況,然後坐公交車回家。

家裏也全淹了,她看着一地的狼藉,突然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打了電話叫維修工,在他過來之前她先把房子收拾好。

破掉的水管用東西堵住,水流的稍微小了點。

又把地漏塞子拔了,讓水流的更快。

她蹲在那裏,盯着那個漩渦發呆。

人的一生都會遇到很多很多的事情,這些都是在給未來做鋪墊。

不必感到難過,也不必洩氣。

這很正常,每個人都會遇到的挫折。

可以解決的問題都算不上問題。

喬阮拼命忍住難過,安慰自己。

沒關系的,沒關系的。

維修工叔叔很快就來了,他檢查了一番後說是水管太老舊的緣故。

“我先給你修好,你家大人什麽時候在家再讓他聯系我們,這水管還是得換,不然以後總出問題。”

喬阮點頭,禮貌的道過謝:“謝謝叔叔。”

水管修理好後,喬阮敲開了鄰居的門。

“姐姐對不起,剛剛水管已經找人修好了,請問您物品損毀的費用大概是多少呢,我賠給您。”

開門的是個年輕的婦人,她笑道:“已經賠過了,就不用再賠了。”

喬阮愣住:“什麽?”

她指了指樓下:“剛剛有個男孩子過來賠了錢,他說是你朋友。”

朋友?

喬阮愣了好一會,才跑去樓道窗口那裏往下看,并沒有看到她覺得熟悉的身影。

鄰居告訴她:“已經走很久了,應該看不到了。”

喬阮問她:“那您知道他長什麽樣子嗎?”

鄰居暧昧一笑:“很帥,個子也高,看他身上的校服應該和你一個學校。”

喬阮和她道過謝,然後開門進去。

模糊間,她聽到身後的女人羨慕般的感嘆了一句:“現在這些小朋友的戀愛,比我們當時浪漫多了。”

喬阮最後還是問了鄰居大概賠了多少錢。

聽到那個數字後,她回去數了一下自己還剩餘的錢。

不夠。

她寫了一張欠條,在第二天上早自習之前偷偷放進了江演的課本裏。

她不想欠她任何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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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月明到校的第一件事就是問她昨天那事處理好了嗎。

她點頭:“處理好了。”

李月明松了一口氣:“那就好。”

最後那幾個月的時間過的很匆忙。

每天都在各種試卷中度過。

期末考結束後,李月明聯系了她舅媽,說一周後就可以開始給她表弟補課了。

李月明還特地找她表弟談了話,讓他少為難喬阮。

“要是讓我發現你敢欺負他,我就把你在學校早戀的事情全部告訴你爸媽。”

小表弟瞬間就慫了:“再給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欺負你朋友啊,表姐朋友那就是我親姐姐,我疼她還來不及呢。”

李月明這才滿意,誇他懂事。

下雨了,喬阮和李月明在路口分開。

她撐着傘,站在公交車站牌下等車。

雨不算大,但也不小。

喬阮将手伸出傘沿,看着雨滴掉在自己掌心,觸感很涼。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上下雨的,她也不太記得了。

明明之前很讨厭。

泛黃的葉子被風一吹,就開始往下掉,馬路上來來往往的車輛。

然後喬阮看到了沈負。

他應該是沒有帶傘,站在一旁等雨停,神色算不上淡漠,甚至可以說是面無表情。

傘柄靠在肩上,她擡眸看向他。

幾乎是下一秒,他的眼神下移,準确無誤的和她對上。

慣有的溫柔笑意沒有絲毫緩沖的挂上他眉梢。

喬阮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

她想走,想離他遠一點。

既然想早點忘掉他,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見到他。

時間長了總會忘記的。

喬阮是這麽想的,可是身體還是違背了她的意願。

她撐着傘走過去:“你要去哪,我送你過去吧。”

她在心裏說服自己,是因為沈負沒帶傘,所以她才過來的。

換了她認識的任何一個人,她都會這麽做。

沈負笑道:“應該和你順路。”

喬阮愣住:“去酒店?”

他點頭。

“你爺爺奶奶還沒回去嗎?”

沈負說:“沒有,他們可能會住一段時間。”

“啊,那你豈不是要一直住在酒店?”

相比喬阮的反應,他卻顯得很平靜,唇角微挑:“我也更喜歡住在外面。”

然後喬阮就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好了。

因為順路,所以他們上了同一輛公交車,這個站點離起點站很遠,所以每次上車都很多人。

喬阮走到車廂最後面,那裏也站滿了人。每次停車,都會上來很多人。

喬阮被擠來擠去。

身側多出一只手,扶着她身側的扶手,白皙修長,骨節分明。

甚至還能看見他微微用力時,皮肉之下顯出的血管。

手的主人稍微往前,喬阮的後背便貼靠在他胸口。

車廂內難聞的氣味被他身上那股清新的洗衣液香取代。

他的聲音仿佛在她頭頂,溫潤好聽:“站穩些,別摔倒了。”

喬阮突然感覺自己的心髒跳的很快,臉也燥熱到像是發燒。

她是第一次覺得原來從學校到家裏的路程這麽短。

下車時雨已經停了,喬阮全程一言不發,悶聲往前走。

沈負倒也不打擾她,他的确不是一個話多的人,喬阮甚至可以感覺到,他甚至不太喜歡講話。

走到後半段路,已經過了沈負的酒店了,喬阮停下,提醒他:“你走過了。”

他笑了笑:“我知道,我先送你回去。”

“這麽一段路,我自己可以走的,不用麻煩你。”

“沒關系,不麻煩。”

見他堅持,喬阮也就沒有繼續再多說。

到了她家樓下,沈負和她說了再見以後轉身離開。

喬阮拿出鑰匙開鎖,想起前幾天沈負說的那些話。

他吃不慣外面的飯菜。

可他不能一直吃三明治的,吃不飽,也沒營養。

于是她稍微鼓起勇氣,叫住他:“沈負。”

他停下,回頭看她:“怎麽了?”

仍舊是輕輕柔柔的語氣,像夏夜的風一樣。

吹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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