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請自重

“奏曲。”樂師一呼,優美的曲子便流瀉出來。

兩人同時舞動,開始了動情的舞蹈。海棠水袖飄飄,一身服裝為她的舞蹈增色不少。南飛燕乃天生的舞者,她柔軟的身體随着樂曲的節奏,悠然而起,如同一個仙子,在人間飛舞,那飛仙般的感覺輕易流露。

她對這曲子熟極了,一舞一動之間風情萬種,直把所有的人看呆。海棠使盡渾身解數,都不能有南飛燕那般的靈動,在她面前,海棠就像一個小醜,只能為南飛燕的精彩做襯托。

不甘心的她狠狠地舞動起來,卻“啊呀”一聲倒在了地上。

南飛燕聽到她的呼叫,便知道,她扭到腿了。這舞曲是有相當難度的,強行去跳,最容易發生這樣的事情。

她優雅地一旋身,停下了舞步,伸手在海棠面前。“還好吧。”

海棠狠狠地拍開了她的手,大眼裏閃着淚花,狼狽不堪。“不要你管!”輸給對手,這是相當難堪的事情。

“喲,竟是摔倒了呀,還以為是這樣一個動作呢。十妹妹竟也太不小心了。”水仙捂嘴輕笑,為能挫到海棠而感到開心不已。

海棠臉上無光,捂着臉勉強站起,跑了出去。

在門口處,撞進了淩子棋的懷抱。

“十夫人,可好?”淩子棋輕輕扶住她的身子,詢問。

海棠頭也不擡,直接推開他的身體,朝遠方跑去。

淩子棋望着她的背影,輕嘆一聲,他嘆息的不是海棠,而是等下就要進行的那項事情。那個倔強的女人,一定要做那件事,就算十分的危險。

而他,總一如計往,對她言聽計從。

南飛燕淡然地看一眼海棠的背影,平靜地轉向東方風雲,既然已經開始,索性便繼續下去。“王爺,舞曲還長呢,不如讓我跳完吧。”

整個大廳內,也只有她敢在王爺面前自稱為我,所有的妻妾敢怒卻無人敢言,一向大膽的丹桂被柳氏和東方風雲批評過一次,也暫時地老實了下來。

東方風雲點頭表示同意,悠揚的樂聲再度響起,南飛燕翩翩起舞。

所有的目光再度凝聚,紛紛射向中間的南飛燕,她優美的舞姿輕易地吸引了所有的人。

一道人影閃過,有誰在叫:“有刺客!”

在座的女賓紛紛站起,驚吓中縮成一團,有的兩兩相挨,尖叫連連。南飛燕停下舞步的那一刻看到了門口的黑衣男子。

“風雲,小心!”她直接撲向東方風雲,一把飛刀随後而到,刺入她的背部。

“呀,來人啦,有刺客啦。”妻妾們吓得尖叫連連,有的已經躲到了桌下。

黑衣人目光閃爍幾次,落在南飛燕的傷口處,隐忍般轉頭以極快的速度消失在大廳外。

淩子棋在最短的時間內帶着護衛跑了進來,看到了倒在東方風雲懷裏的南飛燕,她背部中了一刀,沒入肉中,只剩下一根黑色的刀柄。

“快去搜!”他一聲令下,手下護衛四散開來,他快步走到東方風雲面前躬身道:“屬下來遲,請王爺降罪。”

“快叫郎中!”東方風雲懷裏的南飛燕已然痛得暈死過去,他無心于淩子棋的話,而是大聲吼着,幾乎震動了整座雲府。

居室內,東方風雲面色凝重地坐在木雕椅上,淩子棋一聲不吭地站在身側,對面,坐着的是柳氏。

床塌上,南飛燕覆身而躺,一張小臉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烏黑的發散開在肩頭,掃落在床上,更襯得一張臉嬌柔虛弱,似乎馬上就要化掉。

榻前一位郎中小心地診治一番,直到為她包紮好傷口,才小心翼翼地站起,半彎着腰恭敬地站在東方風雲面前。“王爺,好在此刀無毒,刀也不算長,才沒有危及到南小姐的性命,不過,傷得也不輕,恐怕得休息月餘。”

東方風雲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目光卻未曾離開過南飛燕蒼白的小臉。“她什麽時候能醒?”

“這個……最遲會在明早。”大夫估算一番,給出答案。

“既然沒有生命危險,那就好了。”大夫人柳氏舒一口氣,臉上的表情是輕松的,眼裏流露的卻是凝重。

“都退下吧,我想和燕兒單獨呆一會兒。”東方風雲面色并未緩和,他叫退了所有的人,走到了床榻邊呆呆地看着南飛燕的小臉。

南飛燕早在大夫拔刀之時就已醒來,咬牙忍住痛楚,她連眉頭都未皺一下。要複仇,這便才剛剛開始,以後的她,要經歷的事情遠比這個危險,她已然做好了面對一切的準備。

柔軟的小手被大掌包圍,東方風雲将她的手置于掌心,放在鼻端深深地吸着。南飛燕知道,她必須醒來了。

皺一皺眉頭,她發出一聲低低的嘤咛。

“燕兒?”頭頂有人在呼喚,不用想,便知是誰。

南飛燕睜開凝滿霧氣的水眸,掃到了桌上那把帶着血的刀,眉頭不快地縮起。

“很痛嗎?”東方風雲輕輕地在她耳邊問道,像會驚擾到她一般。

“嗯。”背部真的很痛,她便不用再裝,也可以輕易表露出痛苦。“風雲,你沒事吧。”

東方風雲點點頭,責怪道:“傻瓜,緣何要為我擋那一刀?”

就算不擋,那刀也傷不到他。她和他一樣明白。

南飛燕虛弱地看向東方風雲,眼眸變得清晰。“不知道為什麽,看到你有危險,我就那般害怕,所以忍不住要去護你。只要你沒事,我便是死了,也是值得的。”

“傻女人。”東方風雲狠不得摟上她,南飛燕卻哎呀地叫出了聲。“真的好痛!”

“我去叫大夫!”東方風雲焦急不已,就要去找郎中,被南飛燕拉了回來。“不要,只要你陪着,我就不痛了。”

“燕兒。”如果以前只是被她的美貌所打動,那麽此刻,東方風雲則被她的深情所感動。

這是怎樣的一個女人,時而現實世俗,時而高傲不羁,時而幽郁深沉,讓人理不清,猜不透。她終究偏向于哪種性格?東方風雲也糊塗了。

這個女人表面清純,但內心世界卻是複雜的,複雜得連他都無法猜透。

握着她細嫩的小手,東方風雲卻感受着別樣的疏遠,仿佛他們的心永遠走不到一處。

這一點讓他心驚,讓他煩躁,今晚的事,太過詭異,但此時,他并沒有心情去思考這些。

……

休息了數日,南飛燕終于可以勉強下得床來走動了。行動不便,東方風雲體貼地為她派了兩名侍女。

她知道,這侍女的存在還有另一層意思,東方風雲并不是傻瓜,那短小的飛刀,那無毒的刀尖,想要取一個天下皆知的武功高手的命,似乎太幼稚了點。

坐在觀景臺上,可以将整座王府的風景盡收眼底,她看到了從遠處走來的淩子棋,他也看到了她,并向這邊張望數眼。

“粉兒,去給我取杯水來。”

支退一名侍女,她看向另一名。“你去給我取件外衣來吧,這裏有些冷。”

兩名侍女都已離去,淩子棋已經走到了對面。

“燕兒,你還好嗎?”淩子棋顫抖着嗓音,差點上前擁住南飛燕。斜斜身子,她只是眨了眨眼,冷冷地道:“這可是王府,請自重。”

淩子棋總算冷靜了一些,點點頭,退出了些距離。

“你是傻子嗎?用那麽一把不中用的小刀就想取得東方風雲的信任,淩子棋,到底是你傻,還是你覺得東方風雲傻。”南飛燕不去看他的臉,冷冷地出語責怪。

莫名其妙出現的殺手,只是為了投一把短刀,這未免太兒戲了,她都不信,更何況東方風雲。

“燕兒,這把小刀就差點要了你的命,我怎麽可以再用大刀?你不知道,刀刺在你身上的那一刻,我真想殺了自己!”

“夠了!”南飛燕低喝道,忽視掉他灼灼的目光。“以後,沒有事情,我們不要見面,就算見面,也要當成不認識,現在,你走吧,侍女馬上就回來了。”

淩子棋萬分不舍,卻不得不離去。岔路口,他碰到了前幾日扭傷腳的海棠,她面色憔悴地站在那裏,顯然已經看到了他和南飛燕的相見。

“十夫人。”淩子棋一躬身,向她施一個禮。

海棠沒有帶下人,顯得孤單落寞,她打量着淩子棋,半天沒有說話。

“十夫人,您腳上的傷可好些了?”淩子棋無話找話,眼神裏透着不安。

“唉——”悠悠一嘆,海棠便流下了眼淚,“這許多的人,便只有你還關心着我的傷。”

“十夫人莫要悲傷。”淩子棋又急又尴尬,匆匆從身上掏出一面手絹遞給她。

海棠也不避嫌,接了過去,抹着臉上的淚珠,哭得愈加傷心。

淩子棋擔心被他人看到,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只能找個借口匆匆離去。

……

凄凄冷月,映照的是同一片天。天下,有人歡喜有人愁。

撫弄着相思弦,憂郁的琴聲難掩心中的傷心事,撫着這琴,她想起了父皇,想起了母後,想起了弟妹,更想起了故土。

無數個月圓之夜,她便是帶着滿心歡喜與家人相聚,在他們的贊美聲中翩翩起舞,笑得連夢都是甜的。

從什麽時候開始,她便不再真心地笑了,她便不再做原本的自己了?

那夜,家人慘死在東方風雲的手下,她獨自倚靠着奶媽冰冷的身體,連蠕動都不敢。活生生的人,在轉眼之間,便都沉沉地躺在了這裏,他們到底怎麽了?

東方風雲離開時丢下一把火,現在,外面已經燃燒起來,過不了多久,就會燒過來。

她的父皇,她的母後,她所有的弟妹,還有她,将都在這裏化成灰燼。

她除了哭泣什麽也不能做,一個時辰前,她還是一個嬌弱的加羅國公主。此刻,她便變成了無家可歸的孤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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