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還怕什麽

東方胤鼓着個腮幫子,一只手落在下巴處,撐着一張小臉,另一只手則置于胸前。他兀自緊緊地盯着她的臉,并不在意她是否醒來。

“怎麽了?”南飛燕略一驚,坐将起來,對着東方胤笑。

東方胤許是被她的笑所迷惑,竟呆愣了許久,方才紅紅臉,醒悟過來。“你真有本事!”他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來,嘟得高高的嘴上分明寫着不服氣。

“你是用什麽方法迷住了我的皇帝伯伯,他竟然會不聽我的話,沒有把你這只狐貍精拉出去砍頭!”他的頭偏了下來,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更細致地将她看個清楚。

東方胤的話惹得南飛燕一陣嗤笑。“既是狐貍精,當然可以迷倒所有的男人羅?”

她忽然好想跟眼前的這個男孩開開玩笑,在他眼裏,她不過是個狐貍精?或許,所有的雲府的人都如是想吧。忽視掉對這個稱呼的不滿,南飛燕斜身滑下了床。

東方胤還沒有要走的意思,他依舊盯着她,眼裏流露出恨意。他放下了支在下巴上的手,握成了一個拳頭,小小的,不帶任何威脅性的拳頭。“南飛燕,我不會放過你的,這仇,我一定要報!”

“那便好。”

南飛燕兀自整理着衣服,未曾绾起的發便直垂在腰間,她反身用背對着他,東方胤便只能看到這一頭青絲盈盈舞動。

坐在銅鏡前,她優雅地绾起發來,鏡中,東方胤仍站在那裏,只盯着她不曾放過。抿唇一笑,唇角往上略一勾,便是一副傾城美人的模樣。

背後,響起輕輕的拉門聲,接着,便聽到了藍兒放大音量的叫聲。“小王爺,你怎麽會在這裏!”

藍兒焦急地奔向南飛燕,在确定她一切安好後,方撫撫胸口。“南小姐,你怎麽不叫一聲,如若萬一……”

南飛燕當然明白她的意思,回過半張臉,露出一個線條柔美的臉部輪廓。“小王爺也該餓了,叫粉兒帶他去吃點東西吧。”

藍兒沒有敢動,生怕東方胤會做出些什麽事來對南飛燕不利。只護在她的身前,隔開了東方胤帶着兇光的大眼。

“莫怕,他現在還奈何不了我。”南飛燕透過藍兒的腰側,看向矮小的東方胤,向他眨眨眼。

東方胤顯然受到了打擊,他也意識到了敵我身段上的巨大差別,整個小身子便僵硬在那裏,拳頭握得越發緊了。咬咬牙,他吼道:“別得意,我會想盡辦法要了你的命的!現在,我再也不靠別人,要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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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兒從背後走來,在南飛燕的示意下,強行将東方胤拉離,他還想說什麽,最終倔強地閉了嘴,只将一雙帶了決絕的眼盯在她的身上,放射出惡毒的光芒。

這眼神,在南飛燕的心中存留了好長一陣,她便覺得,自己的心中,也有這樣一雙決然的眼,盯的,便是那東方風雲。

東方胤比她要好,至少可以明刀明槍地跟敵人叫嚣。她呢?卻還要讨好于他,那個令人猜不透心事的東方風雲。

“南小姐。”門外有男性的嗓音在輕呼,是南飛燕再熟悉不過的聲音。淩子棋來了,他要做什麽?

南飛燕将頭再偏過來一些,看到了門外簾下的淩子棋修長的身。雖隔了一層簾,她還是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半勾下的頭顱,十分恭敬地立于門下。

“有事嗎?”藍兒代她做了回答,順手接過她手上的發,為她細細梳理起來。

淩子棋的頭始終未擡,王府的規矩,王爺的女人,任何人不可以正眼相看,否則是要處以挖眼之刑的。南飛燕諷刺般拉長了唇角,變一個帶着冰樣的笑。

這個當年敢于冒着父皇責罰之危險,與她私會花園的男人,到了東方風雲面前,竟變得如此不堪!那東方風雲到底有何種魔法?可以将他變得如此柔弱無能!

還在思緒當中,淩子棋已經發話。“王爺請南小姐上觀景臺去。”

觀景臺?南飛燕記起了那日,程王叔出殡的日子,她曾在那臺上舞蹈送行過,那裏,便可将整座皇城的風光盡收眼底。

程王叔……

心頭一痛,她感受到了嘴裏一絲甜腥的味道,那味道彌漫開來,她仿佛回到了那日血腥的場面。程王叔在死前,對她滿意地笑了,她知道,程王叔定是要自己接過他的屠刀,繼續完成複仇的大業。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這是程王叔告誡她的。

哦,程王叔,我不會讓你白死的,更不會讓家人和整個加羅國的子民白死。握緊了拳頭,她不曾知,自己的臉色已經慘白一片。

“南小姐,您不舒服嗎?”藍兒在明裏依舊叫她南小姐,卻待她愈加細心起來,心也逐漸地偏向她多一些。

南飛燕搖搖頭,不意扯起了發絲,帶來一絲痛感。

“喲,都怪我。”不意間,藍兒竟自稱起我來,這是南飛燕特許的,只是,她不曾在有外人在場時用過。

南飛燕只用唇角的拉開表達一絲笑的意思,以赦免藍兒的無心之過。

她索性回過了頭去,卻并不看鏡中的自己。此時,有多狼狽,該有個底。她主動取過一盒胭脂,為自己打了一些,以求掩蓋此時如死人般的蒼白。

“王爺有說什麽事嗎?”

她以一副主人的姿态冷淡地詢問。

“沒有。”門外的淩子棋答得幹脆。

藍兒已将發為她細細绾好,并插上了幾枝才摘的小花。“嗯,好美呢,小姐臉上的胭脂更美,這一裝扮,便如天上仙女般,王爺看了定會喜歡。”

藍兒邊說着,邊接過她手中的物件,輕輕地為她繼續打着脂粉。

“莫要太多。”她生性不喜這些東西,如若不是為了遮住心情,斷是不用的。

裝扮妥當,她的心情便也整理得差不多了。推開藍兒的手,走到門前,猛一掀簾,淩子棋便完整地出現在眼前。

他被這突來的變故驚得連退幾步,擡頭看到南飛燕的絕色之姿時,便又呆愣在原地。“好……”他差點說漏了心事,一低頭,轉口道,“好了便可出發,王爺等得急了。”

南飛燕朝他勾勾唇,那笑裏全是諷刺。淩子棋逃也般走到前面,低頭為她引路。

“莫要跟來了,有淩護衛長保護,還怕什麽?”南飛燕支退了欲跟來的藍兒,獨自諷刺地看着淩子棋愈來愈僵直的背。她要的,便是這樣的效果。

淩子棋當然也知道,她剛剛的話不過是諷刺他,諷刺他連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

轉過幾道彎,必經之路上,站着絲帶飄飄的海棠。

淩子棋低頭向她點點,并不看人,南飛燕卻将一顆裝扮精致的頭揚得高高的,自然看到了她眼裏的傷感。

她盈盈粉目中,正漾着滿滿的淚,随時可能滑将下來。這是看到淩子棋後,方才有的。

南飛燕早知道了她對淩子棋的感情,便也不再奇怪,直接從她的身邊越過。

“南飛燕!”海棠叫了她的全名,南飛燕不得不停下來,卻分明地看到,她閃動的睫毛下的美眸是落在淩子棋身上的。

“你去哪?”她依舊看着淩子棋,問。

細心的南飛燕便輕易地看到了她手上的那面絲絹,正是自己曾贈與淩子棋的那面。将她的東西轉送給新情人,這也未免太諷刺!

南飛燕沒有回答,便與她目光一道,盯上了前面的淩子棋,只是,她的目光散慢而幽深。

前面的淩子棋停在那裏,不曾回過頭來,十分稱職地充當着東方風雲的走狗。唇再往上勾,一拉,絕對的鄙夷與諷刺。

“走吧。”她沒有回答海棠,這本就不是她應該回答的問題。

海棠身子搖搖,伸出半只手來在南飛燕的身前晃了一下,最終卻無力地縮回。她受傷了般站在風口上,任憑秋風打在單薄孱弱的身子上,只有絲帶飄飄,卻滿含着絕望與孤獨。

在再看不到海棠的地方,淩子棋放慢了腳步,有意等待南飛燕的貼近。

“舞兒,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冒險了。”

又是這樣的話!南飛燕厭惡得想要将他的嘴巴釘死。

“舞兒,昨夜有多危險,你知道嗎?你差點害死了整個雲府的人!”

淩子棋沒有死心,繼續做着努力,南飛燕卻煩躁得連回答的心情都沒有。這是她的事,就如他可以屈從于東方風雲一般,無人能阻擋!

看看前方,觀景臺就在眼前,築在高處,總還要費些時間方可上去。她撇撇嘴,只用鼻孔冷冷地哼出一絲氣流,來對淩子棋的話表明着不齒。

“舞兒,你可以恨我,但不能連累無辜的人,更不能害了你自己呀!舞兒,我們一起離開,好嗎?我會一如既往地愛你的。”

如若不是周邊的守衛太多,淩子棋定會擁住她的,他掏心掏肺一般,卻也只能将聲音壓到最小。

南飛燕覺得好笑極了,當年在加羅國裏,他們只能偷偷摸摸,如今到了這雲府,他便也還只敢做這些偷偷摸摸的事情,真是無用!

“舞兒……”

見南飛燕自始至終都沒有表達意見,淩子棋挫敗地低呼,幾乎要将一顆心滾出喉嚨,供南飛燕分辨。

南飛燕厭煩地搖搖頭,率先踏上了通向觀景臺的樓梯,只撇一眼在他身上,而後移開。“夠了,這樣的話莫要再說,你走你的,我做我的,我兩人從來井水不犯河水,如若你真的是對我好,便不要阻止我的複仇!”

加快腳步,有意将淩子棋甩得遠遠的,跨完最後一級,但見寬闊的觀景臺上遠遠地圍了一圈人,皆低眉順眼,恭敬異常。

而在小圈的外圍,是由羽林軍圍的一個更大的圈。軍士們傍臺而依,做好了萬全的防護。這陣仗自不用猜,從小在帝王家長大,再熟悉不過,難道……

她猜得果然沒錯,通過小圈的空隙,她看到了兩個身影。那個正對着自己的,眉粗口闊者,正是昨晚見過的人,東方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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