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大人何須解釋。”裴羽卿笑意未達眼底,單手拎起那還在苦巴巴舔舐糖水的小肥啾放到肩上,“夜深,該回房了。”
裘亓縮縮脖子,像是被家長抓住偷去網吧玩游戲的虛心樣子,“哦,好。”
小肥啾似乎沒察覺到空氣中異樣的氛圍,還在管裘亓要冰棍。
“藍棠。”裴羽卿沉聲。
“啾!”藍棠立起渾身羽毛,擡頭看了眼裴羽卿,很快便說,“知道了,主人……”
裘亓清清嗓子,嘗試換個話題,“夫人,嚴管家的準備工作都做好了嗎?我們今晚可以卸環了吧。”
裴羽卿正視前方,“嗯,時間由大人來定。”
“那就擇日不如撞日,我們現在就去。”
此話正中裴羽卿下懷,點點頭,這才露出點好看的臉色。
……
嚴晚花了近半天的時間,将那石浴池裏的水全換成了钴铑聖水,一千升的囤量瞬間少了大半。
這水自帶溫度,她們踏入這石室的時候,就能感覺到那撲面而來的溫暖濕熱的氣息。
一旁的臺子上備着裝在瓷瓶裏的人魚血,以及一本醫書和裘亓讓嚴晚買的針灸包。
将布條敞開,裏面密密麻麻擺滿了同發絲一般細的長針。
裴羽卿倒是見過這東西,只是疑惑裘亓把它擺出來的意義。
“我查過了針灸中的止痛方法,還不算太難,要記的穴位不多。”裘亓扭了扭手腕,“我已經在自己身上試過了,絕對不會讓夫人疼的,相信我。”
久病成良醫,裘亓從前常年伏案,全身上下哪兒都有點毛病,平日去的針灸拔罐多了,自己也粗略認得幾個常用穴位,加上是學畫畫的對人體有專門研究過,上手學起來尤其的快。
裴羽卿這才想起,之前幾天,裘亓總是泡在書房,每次都坐在那看書看到累得要睡着才回房休息,夜裏睡夢中也總是喃喃自語些奇怪的夢話。
原來,是在練習針灸?
“好,謝大人。”
裴羽卿轉過身去,手指動了幾下,身上素白的衣裳便滑落在地,墨黑的長發披在身後,能将她纖細挺拔的身子完全遮住。
伸出腳尖一步一步邁入池水中,那沾了水的黑發吸了水汽一般,由下而上,逐漸變成裘亓初見她時候的銀白。
裴羽卿垂首,單手撩開披在腦後的長發,露出纖細得仿佛一手就能掐斷的長頸和傷痕累累的後背。
裘亓目光觸及那傷口扯得越發猙獰的兩處,不忍地挪開,忙舉起那瓶人魚血,打開蓋子,将它全數滴入水池裏。
透明的水池染上淺粉色,随着寥寥霧氣,整間石室都散發着人魚那誘人香甜的血味。
裘亓掐住自己的手心,保持心緒鎮定。
好在她被打回獸态的這段時間,獸元珠也會遭受到抑制,失控的概率會減弱許多,只要意志力強一些,她應該能控制自己。
将針灸包放到浮臺上,裘亓有些顫抖地捏起第一根,“夫人,我要開始了,你不用怕,這個不疼的。”
裴羽卿輕輕應一聲,聲音聽不出情緒,“好,我不怕。”
光滑同絲綢一般白皙的美背上,唯獨兩個環口尤其紮眼,裘亓瞧着這已經瘦到脊椎突顯的身體,忍住舌尖的酸澀,沉下氣,穩步下針。
好在她臨時抱佛腳的功力深厚,學了這麽寫天外加實踐練習,穴位也都找得還挺準。
她每紮一針都會問一句裴羽卿疼不疼,對方每次都會耐心回答,“不疼,大人随意。”
終于封完所有的穴位,裘亓身在在裴羽卿背上摁了摁,“夫人還有感覺嗎?”
裴羽卿純在水中的手掌張合一下,不太靈敏,似乎這身體都已經不受自己控制,她心下一沉。,由不住想起方才看到的那人體圖,裘亓莫不是要趁着她行動力下降的這段時間,對她行不軌之事?
裴羽卿正準備擡手抽出藏在發間的刀片防身,耳中卻忽地聽到一聲清脆的響。
“咔嚓——”鎖頭落下的聲音。
随後她便察覺,似乎有力道将埋嵌在身體裏多年的那金屬環抽了出去,即便是知道裴羽卿現在已經被麻醉,裘亓的動作還是很小心翼翼的,生怕她多收一些傷害。
裴羽卿默默将手放下,感受那股千年寒氣從身體裏被抽離的感覺。
周身,钴铑山熟悉的暖意湧入心頭,她似乎感覺自己重新充滿了力量在,這樣精力充盈的感覺太久沒有過了,讓她忍不住沖破壓抑,高聲釋放。
很快裘亓也卸下了另一只環。
人魚血确實同傳說的一樣奇妙,傷口破開的瞬間,肌膚就延伸着愈合起來,比魔法還神奇。
裴羽卿閉上眼睛,調動重歸于身的靈力,驀然竄出水面沖入高空,那銀白的長發源源不斷地生長着,垂落成一條筆直的瀑布,形成壯觀一幕,而被光芒籠罩的她,全身肌膚都白得要成透明起來,變得特別不真實。
裘亓仰頭,正巧看将裴羽卿展開身後那對隐翅的動作,光滑如蝶翼,翅膀很薄很透,從根部衍生出的淡藍色光脈一路長到尾部。
那翅膀扇了扇,天空似乎有星光墜下,裘亓伸手去接,卻發現這東西并沒有實态,只直直穿過她的手心,落到池水裏去了。
一圈圈漣漪翻開,本平靜無波的池水驟然乍起,水花擾亂了裘亓的視線,水珠砸在身上有些刺痛,耳尖微動,她敏銳地察覺到頭頂的空氣正被壓縮,有什麽東西正破開空氣,直直向她沖來。
沒給裘亓反應的時間,冰涼刺骨的手心下一秒就貼上她的脖頸。
“大人竟真的對我如此信任?”裴羽卿嘴角蓄着淡淡的笑,撩開眼皮那不經意的薄涼一眼,瞬間讓裘亓定住了身子,“你可知道,去了這玄冰環,我輕輕松松一手就能掐死你。”
周圍氣溫降低,裘亓的嘴唇變得青紫,這一刻她清晰的感受到,死亡的臨近。
“夫人,你真要殺我?”她紅着眼眶直直盯着裴羽卿,仿佛只要對方輕輕一點頭,那盛滿的淚珠就會奪眶而出,“我知道我從前的所作所為罪不可恕,可我願意彌補,欠一分我還十分,可是就連這樣将功補過的機會,你都不願意給我嗎?”
裘亓哽咽一聲,低下去的嗓音顯得越發可憐,“這些天,你的溫柔全部都是假象嗎……可是我說我喜歡你,愛慕你,這都是真的……”
裴羽卿知道裘亓這番話多半有些演技的成分在裏面,但聽見那聲情緒飽滿的“愛慕你”的時候,心髒還是不由自主跟着顫了顫。
她閉閉眼,避開與裘亓那雙充滿傾訴欲的眼睛對視,“是,我想殺你,現在便是我的機會,但我與你不同,懂得知恩圖報,這一次就當與那天你的舍身相救抵消。”
裘亓抓住裴羽卿的手腕,臉蛋憋得通紅,聽見她後半句話後,才終于松開了掙紮的動作閉上眼,一副好不容易找回魂魄的模樣。
她承認這次的決定有賭的成分在裏面,畢竟要撬開這塊千年寒冰可不是件容易事,好在,裴羽卿并沒有原身記憶裏那樣的冷血無情。
“但我不動你,就不代表你可以安然無恙。”裴羽卿松開了禁锢裘亓的手,“恨你的人數不勝數,那天魔族的刺殺只是一個開始,若是識相,我勸你還是早些為自己找條體面的後路,到時候我倒是願意替你收屍。”
聽裴羽卿的話,似乎裘亓的未來充滿危機,但當事人卻有那個信心,覺得自己只要待在她身邊就會安然無恙,甚至憑借這份信心,裘亓直接腦袋一歪,不加防備地在裴羽卿懷中安然睡去。
這一動作,讓裘亓捏緊的手無力垂落,裴羽卿追尋視線裏一抹紅,看見裘亓手心裏血紅的指甲印。
一個又一個的紅月牙,遍布了整個手心,看着這些痕跡,似乎就能想象到,對方是怎麽一次次用疼痛來保持清醒,抵制獸元珠的失控。
裴羽卿嘆了口氣,帶着向本能反應的妥協。
她收緊懷中的人,低首,在那光潔的額頭烙下一吻,淺聲說,“辛苦了。”
作者有話要說: 嘴硬心軟我裴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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