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1)

上官飛燕不止比上官丹鳳美,不論是在心機、武功上,她都比上官丹鳳強。這樣什麽都比上官丹鳳強的姑娘,卻被一個什麽都不如自己的上官丹鳳壓着,因為上官丹鳳是金鵬王朝的公主,所以她理所當然享有比上官飛燕更好的待遇,也更受到別人的重視,上官飛燕心裏當然會不舒服。

“你能理解那種感覺嗎,我樣樣都比她強,可我卻一直被她壓着,穿她穿過的衣服,吃她吃剩下的東西,這一切,都只是因為她是公主。”上官飛燕的聲音裏充滿怨恨。

陸小鳳瞥了她一眼,淡聲說道:“即使你怨恨她,也不必将她殺了。再說,你與你表姐之間如何,與我和花滿樓又有什麽關系?你不該這樣利用花滿樓,更不該将與此事無關的人牽涉進來。”

“我利用花滿樓,可他願意讓我利用,我可沒強迫她。”上官丹鳳臉上帶着甜笑,那雙勾人的眼眸看向陸小鳳,“顏今朝很美,難怪你那麽喜歡她。可我一點都不比她差,陸小鳳,難道你對我,一點都不動心嗎?”

陸小鳳見狀,心底嘆息。他是風流,但他不是誰送上門都喜歡的。美麗的女人會讓人動心,也會讓人經受不住誘惑,所以很多貌美的女人會拿自己的身體當武器,認為男人被誘惑之後,心甘情願地為她做任何事情。

“你長得很美,如果那天在馬車裏,你就是這樣的面目出現,說不定我就受不住誘惑了。”陸小鳳臉上帶着幾分吊兒郎當的笑,漫不經心地說道:“但你若以為我會跟柳餘恨幾人一樣,那你就錯了。”柳餘恨三人無疑是喜歡上官飛燕的,這個姑娘,似乎也早已習慣将自己的身體作為交換的籌碼。

“我可沒有勉強他們,他們跟花滿樓一樣,都是心甘情願的。不過,花滿樓可比他們君子多了。”

陸小鳳站起來,不想再跟她拐彎抹角,直接問道:“你将我和花滿樓弄來這個地方,到底有什麽陰謀?”

“人人都說陸小鳳很聰明,何須來問我!”上官飛燕見色|誘不成,冷下了臉。

忽然,眼前青色衣衫一閃,陸小鳳人已經到了上官飛燕面前,“你不怕我殺了你?”

“你可以殺了我,但如果我死了,你們也活不成。”上官飛燕笑顏如花,眼裏卻是滿滿的惡意。

“為何?”陸小鳳問。

上官飛燕斜睨了他一眼,閉上了眼睛。

“既然她不說,那就讓我來猜一下可好?”顏今朝走進來,臉上帶着悠然的笑容。

上官飛燕還是閉着眼睛,不為所動。

陸小鳳看向顏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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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今朝慢條斯理地将那天烤鴿子時拿下來的信紙拿出來,然後坐在上官飛燕對面,她笑得一臉的抱歉,“真是不好意思,因為昨個兒小冀實在是吃膩了這個地方的白飯,花滿樓只好随手逮了一只鴿子給我,很不巧,這只鴿子,好像是信鴿呢!那天烤鴿子的時候,雪兒告訴我,你養了很多的信鴿。你說我烤的那只信鴿,是不是你養的呢?”

上官飛燕還是不為所動,上官雪兒确實瞪大了眼睛望向顏今朝。

“這是一封傾訴衷腸的書信呢,小燕子,指的是你嗎?”顏今朝一臉好奇地看向上官飛燕。

上官飛燕聞言,猛地張開眼。

顏今朝一臉無辜的神情,笑着說:“署名還是一個霍字呢。”說着,将手中的書信遞給了陸小鳳。

陸小鳳接過去一看,臉上漫不經心的笑意凝住了,眸中帶着幾分不可置信地望着那封書信,“霍休?”

“什麽霍休?”顏今朝皺着眉頭。

上官飛燕聞言,并沒有害怕,笑得更加甜,“既然你們曉得了那是霍休,便更應該将我放走。否則,他不會放過你們。”略頓,她又笑着說道:“我們每兩天就會通信,我沒寫信給他,他就會知道我出意外了。他就會到來這裏找我。”

顏今朝一愣,霍休?等等!她記得霍休本名不是霍休,他是金鵬王朝當初的叛臣之一。五十年前的叛臣,現在至少也有七十歲了吧?

她望向上官飛燕,上官飛燕說起霍休的時候,眼裏都是崇拜,臉上是夢幻的神情。上官飛燕的真愛是霍休?

顏今朝和陸小鳳對視了一眼,默然無語。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上官丹鳳都是假冒的,那麽那個金鵬王也是個冒牌貨。

陸小鳳很煩惱,坐在破爛的花園裏長籲短嘆。

花滿樓很安靜,他坐在陸小鳳對面,居然還有閑情逸致煮茶。

顏今朝有點苦惱,因為葉孤城來了,莫回也來了,葉孤城什麽都不說,但是他的意思表示得很清楚,他似乎對要帶她和顏冀回白雲城這件事情,很執念。

花園很大,看得出來五十年前的金鵬王即使只有四分之一的財富,但是也多得驚人。這個花園的布置很巧妙,只可惜他們坐食山空、不思進取,才會落魄至此。在偌大的花園裏,這幾人分別占據着不同的亭子,然後……呃,思考對策,又或者說是,思考人生。

小顏冀被顏今朝放置在亭子中的椅子上睡着,而現在,他終于醒了。抱着蓋在身上的小被子坐起來,見到了顏今朝,露出兩個可愛的酒窩。

“娘。”

顏今朝見他醒了,微微一笑,“醒了?”

“嗯!”說着,他跳下椅子,拍了拍肚子,這是他醒後必做的事情,表示他要上茅房。

“好,那娘帶你去。”語畢,牽着他的手繞過花園,路過葉孤城所在的亭子時,也神色如常。反而是小顏冀見到了那個雪白的身影,“咦”了一聲,然後掙脫了顏今朝的手,“咚咚咚”地邁着小短腿沖過去。

顏今朝一怔,只見那個小小的身影沖過去之後,抱住葉孤城的腿。

雪白色的身影微微一僵,緩緩低頭,只見矮矮小小的一個肉團抱着他的腿,仰着頭看向他,臉上是讨好的笑容。

葉孤城劍眉微不可見地攏了一下,就聽到那個小肉團大聲說道:“叔叔,我好喜歡你,你長得真像我西門叔叔!”

一直立在旁邊的莫回:“……”

顏今朝站在小道上,滿額黑線。

莫回轉身,朝顏今朝抱拳,“夫人。”

顏今朝微微一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所以只朝他微微颔首,随即喊顏冀,“小冀,走了。”

顏冀抱着葉孤城的腿,有些戀戀不舍地放手,問:“等下回來還能見到這個叔叔嗎?”

“當然。”回答的不是顏今朝,而是莫回。

顏冀這才發現在旁邊的莫回,眼眸彎彎,“莫叔叔,你是來找我玩嗎?”

莫回一怔,不知道該要怎麽回答。

顏今朝見狀,嘆息,“小冀,你還去不去茅房?”

莫回聞言,随即恭敬說道:“夫人,那就由我帶少主去吧。”

于是,莫回帶着顏冀去了茅房,而葉孤城和顏今朝兩人,一人亭內一人庭外,遙遙相對。

“過來。”亭裏的那個人忽然說。

顏今朝望向他,他的眼裏跟過去一樣,是一貫的漠然。她不想走過去,所以她停在原地,跟他對視着。

他的眉頭微蹙,又重複了一遍,“我叫你過來。”

“……過來過來,有名有姓你不喊,誰知道你叫誰過來啊。”顏今朝有些不滿,但還是移步過去。不管是什麽時候,她的氣場都完全被人壓死,這讓她心裏頭拔涼拔涼的。

她走到離葉孤城幾步遠的地方,看向他。

他俊美的臉龐如同是石雕一般,毫無表情,那雙平日裏總是帶着漠然的眼眸,這樣看着,居然帶了一抹冷清中的邪氣。他忽然說:“今朝,我是喊你過來。”

她微地一怔,剎那間遍體生寒。

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冷清的聲音像是無形的小石子一樣,投進她的心湖,泛起陣陣漣漪,完全無法克制心髒的跳動。她暗惱自己不争氣,但表面上還是神态自然地望向他。

“你喊我過來,是有什麽事情?”她問。

葉孤城直接說道:“待此事了解,我想帶你和小冀回白雲城。”

他從來不是拐彎抹角的人,他說出這樣的話,她并不意外。顏今朝輕輕搖頭,拒絕他的提議,“可我不想去。”她走至他身旁,跟他并肩而立。這個花園雖然年久失修,之前也被上官飛燕折走了不少花朵,但依然是姹紫嫣紅,一派的春日生機。

“我在平安鎮待久了,我不舍得那個地方。”她輕聲說道。

葉孤城俯首,望着她,說道:“你可知,當日你為何會有了身孕?”

顏今朝擡頭,迎着他的視線。“為何?”

“你本是平南王培養的人,為他所用。當日你若不是忘了一切,那麽如今你早已化為一坯黃土。”如果不是因為她是顏今朝而不是半夏,如果不是那日在破廟她救下了中毒的他,他會毫不猶豫地殺了她。

“這三年你之所以能在平安鎮生活平靜,那是因為莫回在。”葉孤城淡聲說道,“你離開了平安鎮,莫回安排的人就沒辦法掩護你的行蹤,如今平南王早已有了你的消息。你若是希望落在他手中成為人質,那你盡管回去平安鎮。”

如果葉孤城說的是真的,顏今朝很明白她再不舍得平安鎮,或許還是要妥協,要和小顏冀一起回白雲城去。可是,到底葉孤城和平南王之間有什麽恩怨?

此時的顏今朝沒心思想太多,因為陸小鳳和花滿樓還在煩惱金鵬王朝的事情,事情的主謀不是上官飛燕,而是霍休。霍休是天下首富她曉得,但她不曉得霍休在江湖中到底算是怎樣的地位。

陸小鳳說:“上官飛燕說霍休是青衣樓的主人。”

陸小鳳話一出,花滿樓和葉孤城都微微一怔。

“什麽青衣樓紅衣樓?”顏今朝皺着眉頭。

陸小鳳嘴裏的酒差點噴了出去,但他跟顏今朝相交多年,知道她對這些江湖事不關心。他嘆息着說:“青衣樓是一個神秘的組織,有一百零八樓,從來沒有青衣樓做不到的事情。”

顏今朝聞言,嗤笑一聲,“如果青衣樓那麽無所不能,霍休為什麽要和上官飛燕一起設計你和花滿樓?”

她對這些江湖上的組織沒好感,若做的是好事就算了,偏偏這些所謂的江湖組織好事不做,壞事倒是做盡了,到處橫行霸道。聽花滿樓說,他之所以認識上官飛燕,是當時上官飛燕被青衣樓的人追殺。顯然,如今看回去,才知道那是早就策劃好的陰謀。

陸小鳳語塞,對啊,所謂金鵬王讨回公道,顯然主謀是霍休。但什麽霍休不親自出馬?

這時,一直沉默着的花滿樓忽然說道:“或許,他珍惜自己來之不易的名聲,希望借我與陸小鳳之手将金鵬王朝的財富都拿回來,事成之後,便是我與陸小鳳從江湖消失之時。”

五十年前霍休忽然在江湖出現,赤手空拳闖天下,還成為天下首富,但從來沒有人知道他的財富是怎麽來的。陸小鳳也坦言,霍休的武功,無論是內功還是外功,都已經達到了巅峰。

“人活在世上,不過是名利酒色。霍休如今名利兼收,當然不願意讓青衣樓的人曉得他的過去,他不可能讓青衣樓插手此事。”陸小鳳嘆息着說。人到了一定的年齡,就會害怕失去。成名後的陸小鳳,若是變得一無所有,沒有朋友沒有知己什麽都沒有,也會覺得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顏今朝聞言,望向陸小鳳,忽然問道:“陸小鳳,你覺得上官飛燕和霍休,是真心彼此喜歡嗎?”

陸小鳳一愣,側頭望了一眼花滿樓,他神情無異。陸小鳳笑着說:“上官飛燕是不是真的喜歡霍休我不曉得,但我曉得男人不管是老是少,都喜歡漂亮而又年輕的女孩。”

顏今朝忍不住也笑了起來,反駁他,“可我也曉得一個男人只要有錢有勢有名,不論他多老,也會有漂亮又年輕女孩黏上去。”

“你的意思,上官飛燕喜歡霍休,是因為他的財富?”陸小鳳望向顏今朝。

“那是你說的,我沒說。”顏今朝目光落在不遠處追着花園中蝴蝶的小顏冀,又說道:“其實我們讨論這些事情也沒用,關鍵是怎麽能讓霍休認為,你和花滿樓還在上官飛燕的掌握當中。”而上官飛燕要寫給霍休的信,很讓人頭疼,今天已經是第二天了,再沒有信給霍休,說不準霍休想着魚死網破,幹脆豁出去了,然後青衣樓的人傾巢而出,前來圍剿。到時候不論有多少個陸小鳳花滿樓以及葉孤城,大概都不夠死。

一直站在葉孤城身後的莫回望向顏今朝,欲言又止。

顏今朝見到莫回的神情,目光落在一直安靜地喝着白開水的葉孤城身上。她眨了眨眼,“葉孤城。”

葉孤城淡淡擡眼。

顏今朝試探着問:“你……是不是會模仿別人的筆跡?”

葉孤城手中的瓷杯放下,平靜地看向她。反而是他身後的莫回臉上露出一個笑容,說道:“夫人,城主模仿以往書法家的墨跡,足可以假亂真。”

陸小鳳聞言,眼中一亮,望向葉孤城。

葉孤城卻是沒有看向陸小鳳,那雙黑瞳望着顏今朝,淡聲說道:“我确實會模仿別人的筆跡,可我不會無緣無故幫你。”

言下之意,他要條件交換。葉孤城要怎樣的條件交換,顏今朝很明白。他之所以會出現在這兒,就是要将她和小顏冀帶回白雲城。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碰,誰也不移開。

陸小鳳覺得別人的家務事他少摻和,所以他輕咳了一聲,沒有說話。花滿樓依舊微笑着,啜飲着手中的熱茶,似乎兩人的對峙對他毫無影響。

最後,顏今朝移開了雙目,笑問:“我與小冀,要以什麽身份随你去白雲城?”

“自然是我的妻兒。”葉孤城淡聲說道。

顏今朝說:“可以,但我要弄明白事情的始末。”

“我答應你,總有一天,你會明白事情的始末。”這已經是他最後的妥協,如果她還是不願意,他會直接将她打昏帶走。

顏今朝無語,總有一天是哪一天?但她也不是蠢材,她很清楚葉孤城已經做了讓步,而且……她雖然一直認為自己是顏今朝,但她的前身,是半夏。半夏是平南王府的人,顏今朝在平南王的人看來,就是半夏。

如果不是因為她的行蹤暴露,有可能會成為平南王手中的人質,不對,她該說的是小顏冀有可能會成為平南王的人質,葉孤城不可能會出現。這個時代的人,更加注重血脈的傳承,葉孤城使的是無情劍,但這跟他有繼承人并無沖突。

葉孤城之所以出現,為的不是顏今朝,而是顏冀。顏今朝心底嘆息一聲,再度迎着葉孤城的視線,笑着說道:“我會和小冀一起,跟你回白雲城。”

得到了顏今朝的承諾,葉大城主表示很滿意。但是當他發現自己要寫的書信,是一封互訴衷腸的書信之後,一點都不滿意,簡直是臉都黑了一半。

“這是做什麽?”他的劍眉難得打了一個結,望着平攤在破舊烏木書桌上的信紙。

化身為伴讀的顏今朝一邊磨墨,一邊用無辜的神情回答:“寫情書。”

原本已經蘸滿墨水的豪筆往書桌上一放,大城主雙手背負在後,準備離開。顏今朝見狀,趕緊扯住他的衣袖,“葉孤城,你要去哪兒?”

“我不會寫,放手。”平板的聲音,嚴肅的表情。

“不放。你答應要幫忙寫的!”

“可你沒說是寫情書。”

白雲城主葉孤城,給天下第一首富霍休寫情書?說出去都會笑掉別人的大牙!

顏今朝扯住他衣袖的手硬是不放,她繞到他面前,這麽一站,才發現在女子中算是高個子的她,居然才到葉孤城的下颚。她擡頭,望着他,“你不說我不說,沒有人會曉得這是你寫的。”

葉孤城俯首,俊眸微眯着看向她,非常具有威懾力的目光。

對着那樣的目光,說心裏不發顫都是騙人的。顏今朝覺得自個兒心裏也在發顫,但是發顫也要撐着,不然他們就等着青衣樓的殺手殺上門好了。

“陸小鳳和花滿樓也不會說出去的。”顏今朝眨了眨眼,繼續裝作沒有感覺到他身上的戾氣。

男人身上戾氣盡顯,那雙本來就很冷的黑瞳,現在簡直冷得像是千年不化的寒冰。他盯着顏今朝半晌,忽然嘴角微微一揚,“放手,我寫。”

顏今朝被他的舉動弄得有些發怔,而且……葉孤城居然也會笑?他笑起來挺好看的不錯,但是為什麽她看到他的笑,心裏直發毛?

葉孤城将那只拽着他寬袖的白皙小手弄開,施施然地走回座位上坐下,鋪好宣紙,手執豪筆。他淡瞥了顏今朝一眼,說道:“你還不過來?”

顏今朝這才回神,望向他。

他再度朝她露出一個微笑,說道:“我寫沒問題,但你說,我寫。”

“……”

葉孤城擡頭望向她,嘴角似笑非笑的一抹,“我答應的,是模仿她的筆跡,內容并非是我想。既然你想不出來,那就罷了。”說着,他作勢要将豪筆放下。

顏今朝粉櫻色的唇瓣微微張了張,想要說些什麽,但是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反正,他是打定主意非要她想就是了。但是要她對着一個七十多歲的老頭子訴衷情……那太幻滅了。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當娘的,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如何能将小冀明辨是非。”葉大城主又淡聲說道,聲音平靜,但分明是斥責。

顏今朝瞄了他一眼,嘆息,“我想,我想還不行嗎?”真孬,為什麽兩個人之間氣場會差了這麽多!

“那你開始吧。”葉孤城說。

顏今朝手裏拿着在上官飛燕房中翻出的她從前寫給霍休的情書,盡量模仿着她的語氣,然後又對着前日她在信鴿上得到的那封書信,頭皮發麻。

葉孤城坐姿端正,望着她,顏今朝被他看得臉上陣陣發燙,最終還是硬着頭皮開口——

“吾愛霍郎……自與君別後,燕子日日思君念君……”

折騰了半天,終于艱難地将那封給霍休的情書寫好,顏今朝抹汗,将葉孤城手中的信紙接過,然後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瓷瓶,灑了幾滴水在上面。

葉孤城蹙眉,“這是什麽?”

顏今朝瞄了他一眼,輕聲說道:“這是逍遙水。”将瓷瓶收好,然後再将信紙折好放進一個小竹筒裏,那個窈窕的水綠色背影就走出了書房。葉孤城見狀,原本微蹙的眉峰,此時糾結成巒,也大步踏出去。

陸小鳳和花滿樓正在外面靜候着,花滿樓臉上還是一貫溫和的微笑,反而是陸小鳳四條眉毛都扭曲了,看向顏今朝的時候,還很留情面地撇開了臉悶笑。

顏今朝眉頭一皺,随即,她想到了這些習武之人,五感都很敏銳,尤其是內外功都登峰造極的人,聽力好到一根針掉到地上他都曉得,更別說是她剛才還那樣在書房裏念着要給霍休的情書!

她瞪向陸小鳳,陸小鳳好不容易止住了笑,“不,今朝你別誤會,我和花滿樓不是故意的,只是……你知道的,就算是我捂住了耳朵也還是會聽到,而且你當時就叫我們在這兒等着別走開的啊。”

“非禮勿聽,花某倒是什麽都沒聽見。”花滿樓微笑着澄清,不讓陸小鳳拖他下水。

顏今朝無語,臉上陣陣發燙。

陸小鳳見到顏今朝臉上染着幾分羞惱神色的模樣,有些傻眼,這樣帶着又羞又惱神情的顏今朝,似乎更動人了幾分。但随即,他又回神,笑着看向葉孤城,話中有話地問:“葉孤城,今朝給你的情書,你可滿意?”

葉孤城平靜的雙目看向他,嘴角微揚了下,點頭,“不錯。”

顏今朝徹底無語,再待在這裏絕非是明智之舉。她懶得跟陸小鳳和葉孤城說話,直接看向花滿樓,笑着說:“花公子不如與我一起去挑只信鴿,可好?”

花滿樓聞言,随即站起來,溫聲說道:“自然是好的。”

花滿樓與顏今朝一起去了上官飛燕養鴿子的地方,選了一只黑鴿子,顏今朝将手中的竹筒交給花滿樓,然後捉了一只鴿子在它身上灑了一些粉末。

花滿樓側着頭,聽着她的動靜,忽然問:“顏夫人,你是要對霍休下藥嗎?”

顏今朝頭也沒擡,笑着說:“這不是很明顯嗎?”可能陸小鳳會比較傾向于要跟霍休決鬥,但她覺得決鬥沒什麽好的,萬一陸小鳳打不過霍休呢?雖然陸小鳳說他成名之後至今還沒遇上能将他打敗的人,但顏今朝表示,她并不是覺得陸小鳳不厲害,只是這江湖上的傳言多數都不可信,譬如說玉面郎君柳餘恨的傳言,就太誇張了!

“鴿子在空中飛翔,風會将你灑在它身上的粉末吹掉。”花滿樓溫聲提醒。

顏今朝擡頭,望了他一眼,君子溫潤如玉,說的應該就是花滿樓這樣的人。不論什麽時候,他站在你面前,都會讓你有種如沐春風的舒适感。

“其實沒關系,總是會有殘留。只要霍休摸了鴿子又碰了信紙,他就一定會中計。”顏今朝笑着說。

“信紙上有什麽?”

“逍遙水,這是逍遙粉。分開用沒關系,但是兩者混合,會産生毒性。”

這時陸小鳳也與葉孤城一起走過來,聽到顏今朝的話,陸小鳳好奇問道:“今朝,我記得你不喜歡研究毒藥。”西門吹雪也說顏今朝專才藥理,很有天賦,她一向都不愛研究什麽毒藥不毒藥的,她比較喜歡研究一些養生的東西。

顏今朝接過花滿樓遞給她的竹筒,小心地綁在鴿子的腿上,将那只鴿子放飛。鴿子在院中盤旋了兩圈,然後飛過高牆,離開他們的視線。

顏今朝這才回頭,回答陸小鳳的疑問:“只是沒有興趣而已,要我弄,也是可以的。”這個不就是她弄出來的嗎?

陸小鳳默了默,說道:“我怎麽沒聽你說過要弄什麽逍遙水之類的?”

顏今朝抿着嘴笑,露出兩個梨渦,“這是我第一次。”

三人一怔,然後花滿樓微笑着問道:“顏夫人,你确定兩者混合,一定會産生毒性?”

“古籍上是這麽寫的。”

“難道你都沒試過?”陸小鳳怪叫起來。

顏今朝淡瞥了他一眼,說道:“你是想我拿你來試?”略頓,她又笑着說:“放心,我覺得應該沒問題的。逍遙水和逍遙粉二者一旦相遇,接觸者會全身發麻,随即不能動彈,至少要等到三日後才能恢複正常。這是人體對藥物的反應,什麽內功外功都逼不出來。”

“有藥可解嗎?”陸小鳳問。

“我沒看到說有解藥。”顏今朝看向陸小鳳,問:“你知道霍休在哪兒嗎?”

陸小鳳點頭。他當然知道,霍休的小屋就在珠光寶氣閣的後山裏,他經常去找霍休喝酒的。霍休和珠光寶氣閣的主人閻鐵珊關系頗好,所以在珠光寶氣閣的後山建個小屋,而且峨眉派的獨孤一鶴與他們也交好,從前他只覺得真神奇,明明沒有任何交集的幾人,卻是朋友。如今方知,這幾人都是金鵬王朝的叛臣,一丘之貉當然是你好我好才會大家都好。

“那你最好在鴿子到了之後,你也到霍休的地方去找他喝酒。”

花滿樓說道:“我與他一起去。”霍休如今的武功修為天下少有,陸小鳳又是個心軟重義氣之人,他與陸小鳳一道,或許會更好些。

“上官飛燕呢?她要如何處置?”顏今朝問。

花滿樓的神情微微一凝,嘆息着說道:“她曾經吃了很多的苦,如今這般,或許也是值得同情的。若是可以,放過她吧。”

“她值得同情并不代表,如今她做的這些事情都是對的。花公子如今心善,要放過她,他日她又在外面害人的時候,又當如何?”顏今朝直接問道。

陸小鳳與花滿樓微微一怔,随即陸小鳳笑着說道:“這還不好辦,我鎖了她的琵琶骨,讓她從此不能動武。”

顏今朝眼中帶着幾分嘲諷看向陸小鳳,“她害得我們困在此地,是因為她能動武的原因嗎?”

上官飛燕想要害人,是她的心機和美色。不過……顏今朝想了想,笑着說:“我只會救人不會殺人,當然也不會殺她。你們去找霍休,我會留上官飛燕一條生路,陸小鳳,三天後,我與小冀便會離開這個地方。你和花滿樓……只有三天的時間。”

陸小鳳聞言,微微一怔,“三天後,你與小冀會去哪兒?”

“自然是白雲城。”回答的不是顏今朝,而是葉孤城。

陸小鳳的目光在顏今朝和葉孤城身上來回游移,随即落在葉孤城身上,語氣雖然帶着揶揄,但眼中神色卻頗為認真,“這麽說來,日後顏夫人便是葉夫人,是白雲城的主母了?”

這話,怎麽聽都覺得有種是做爹的要嫁女兒的感覺……顏今朝微微一囧,臉上有些發燙。

葉孤城微微颔首,“這是自然。”

陸小鳳嘿嘿笑了起來,說道:“今朝,若是你的逍遙水和逍遙粉真的有效,那麽他日咱們在白雲城相見。不知白雲城主是否歡迎?”

“只要是陸小鳳前來,自然是歡迎的。花公子亦然。”葉孤城說道。

花滿樓雙手抱拳,溫聲說道:“多謝。”

陸小鳳與花滿樓離去,陸小鳳與花滿樓站在山頂之上,看着下面昔日金鵬王朝的建築,說道:“如今這麽看下去,氣勢輝煌。昔日金鵬王的財富确實可以敵國,可惜如今落魄至此。”

花滿樓沒有說話。

陸小鳳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嘆息問道:“你是否,在為上官飛燕擔心。”

花滿樓搖頭,“她是個聰明的姑娘,我并沒有為她擔心。我只是在想,三天之後,顏夫人與葉孤城,是否能順利離開這個地方。”他識人不清,累及朋友,心中頗為過意不去。

“應該可以吧。”陸小鳳說道,随即從身上掏出一張銀票,然後懷裏還有一封信,是要送給朱停的。“我們趕緊離開這兒,我要找人送信給朱停。”

朱停就是江湖人稱的老板,他從來不做生意,因為做生意有風險。只要有朱停在,就沒有他做不出來的東西、破不了的機關。要去闖霍休的小屋,當然是少不了破機關的好手。

陸小鳳嘆息着說:“雖然我應該無條件信任我的朋友,可說實話,我對今朝的逍遙粉和逍遙水,一點信心都沒有!” 還是多叫一個朱停去好些,要是霍休沒有中毒,好歹有個朱停幫忙破機關。陸小鳳記得霍休的小屋有一百零八個精密機關在裏頭。

花滿樓:“……”

顏今朝所說的留上官飛燕一條生路,是讓莫回将上官飛燕的武功廢除了之後,将柳餘恨等人的武功也廢了,當然,包括假冒的金鵬王。

習武之人,沒有了武功,再出江湖簡直就生不如死。柳餘恨等人在江湖之上樹敵甚多,肯定不會離開這個地方。他們淪落至此,都是拜上官飛燕所賜,上官飛燕能不能走出金鵬王朝這個破舊的基地,就看她的造化了。顏今朝覺得,大概上官飛燕是不可能離開這個地方了,柳餘恨幾人失去了江湖中人視為與性命一樣重要的武功,而上官飛燕是罪魁禍首。顏今朝覺得上官飛燕的餘生會有好日子,那就是奇跡了。

“夫人,一切都處理完了。”

顏今朝微微點頭,笑着說:“真的是麻煩你了,莫回。”

“這是屬下應當的。”莫回語氣恭敬。

顏今朝望着立在她跟前的莫回,忽然說道:“你覺得我和小冀,真的必須去白雲城嗎?”

“這是為了夫人和少主的安全。”平南王再如何,也不敢光明正大地動白雲城的主母和少主。

顏今朝點頭,忽然一個小小的身影疾奔而來,“娘!娘!”

那是小顏冀。

小顏冀奔過來,抱着顏今朝的腿,“娘,陸叔叔和花叔叔呢?”

“他們走了。”顏今朝将他抱起來,然後兩人一起坐在花園中的椅子上。

小顏冀抱着她的脖子,“哦”了一聲,神情有些失望。但随即,他的小臉又亮起來,“娘,莫叔叔說,那個跟西門叔叔很像的人,是我爹!真的嗎?我們要跟爹走了嗎?”

小孩子的世界,對什麽事情的接受度都很大,包括接受一個莫名其妙蹦出來的爹。

顏今朝微微一笑,“你想跟他走嗎?”

小顏冀扁着嘴,“我喜歡他,但我也喜歡西門叔叔。跟爹走的話,是不是就不能見到西門叔叔了?”

“不會,我們以後還是可以回平安鎮的。”顏今朝笑着安慰他。

“我可以帶着西門叔叔去嗎?”小顏冀天真地問道。

“不可以。”一道略顯冷清的聲音響起,那是葉孤城。他一身雪白衣衫,背負着他的長劍。

小顏冀看向他,不服氣地反問:“為什麽不可以?”

葉孤城大步踏過去,将他自顏今朝懷裏拎過來,兩人目光對視着,小顏冀對着那張酷臉,一點都不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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