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灰牆之戰05
當耳邊傳來陌生的聲音時,希恩的第一反應就是立刻切斷遠交裝置的聯絡。
這是怎麽一會兒事?帕克将裝置交給了其他人?
不,不可能,他向帕克交代過保密的重要性。
希恩又仔細回想了一遍剛剛聽見的幾句話,提問者不僅沒聽過帕克這個名字,并且對自己手上拿着的遠交裝置也是一無所知。
所以,眼下可以了解到的情報,帕克是非自願交出,而那個提問者很可能是聽到他的聲音才在無意中發現了裝置。
“那是呼救。”他的頭腦很快理清了所有,得到了最後的推論。
由于一些出乎意料的原因,帕克此時可能正處在十分危險的境況裏。
“死了嗎?他的身上可還有着我看中的才能。”希恩低聲說着,擡起右手重新觸碰衣領上的裝置。
他停下腳步,在走廊上站定,身形沒入被牆壁切割開的黑色陰影裏。
幾個披着兜帽行色匆匆的人推開了驿館的門。
“有四路搜捕小隊分別從北面磨坊,小酒館,和南面的十字路口往這裏包圍過來了。”
華德以強硬的姿态拽着一個和自己長得完全相同的人從驿館門口走了進來,“他們牽着的那些狗很麻煩,似乎能追蹤到我們的位置。”
“凱森,我們必須想辦法撤離這裏。”華德的表情十分嚴肅。“他們人數很多,情況對我們很不利。”
“你放開我!”華納掙脫了華德的鉗制,他的獸瞳發紅,充滿了濃濃的憤恨,“凱森!我們不可以撤退!那些家夥虐殺了多少我們同胞!難道就這麽算了?!如果就這樣狼狽逃走,我們還配叫血字先鋒隊嗎!”
“華納,你冷靜一點,看清楚目前戰場的形勢。”
“你讓我怎麽冷靜!那些聖維亞的惡魔不僅是女人,連剛出生的嬰兒都不放過,他們做錯了什麽,就因為是亞獸人……連活着都不被允許嗎?”
Advertisement
“你的憤怒能解決什麽。我們現在還剩下多少人,聖維亞派出來了多少人。
我們還剩下多少的體力,就算是狂化又能持續多少時間?
華納,你要知道他們可是全副武裝,有備而來的,戰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我們中間有人被他們抓住……”
“那因為害怕我們就什麽都不做嗎?就眼睜睜看着他們——”華納露出獠牙,使勁拽住自己兄弟的衣襟。
“夠了!華納……”凱森低吼着打斷了兩兄弟的争執,他的眼神掃過鋒利地向開了刃的刀斧,“你在幹什麽?收起你的牙。”
華納的身體微微抖了抖,最後還是在凱森的威懾下松開手,往後退了兩步。
“我們需要你的命令,隊長。”一直站在門口警戒的異瞳少女鈴蘭将目光投向凱森輕聲說,“時間不多了。”
“我知道……”凱森垂着頭,他理解華納的不甘和仇恨,如果不是身上還背負着其他成員的性命,他翻湧的獸血也更渴望留下來與這些聖維亞殘忍的魔鬼同歸于盡。
但是理智告訴他這樣以命換命的犧牲沒有意義,血字先鋒隊是他好不容易磨好的一把利刃,作為合格的執刀者,他應該找好機會将這把鋒芒畢露的利刃插進聖維亞的致命處,而不是在這裏随随便便的消耗折損。
凱森緩緩直起了身體。
所以現在,最正确的決定應該是想辦法讓全隊撤退,以減少傷亡為目的,盡可能地躲避聖維亞的搜捕,帶領血字先鋒隊撤回放逐之地。
“鈴蘭,放出氣味彈,集合所有還活着人。”凱森說。
“是……”鈴蘭率先走出了驿館,華納也沉默地一同跟了出去。
“我們從北面突圍。”凱森望向華德說。
華德點點頭,他知道凱森和他的兄弟不同,一定會做出理智的決定。
雖然有些狼狽恥辱,但是他們只有撤退這一條路了。
“你們是亞獸人的先鋒小隊。”一個平淡且突兀的聲音在空蕩蕩地屋子裏響起。
“什麽聲音?還有人在這裏?”華德也被吓到了,立刻緊繃腰背,保持警戒狀态。
“糟了……”凱森猛地低下頭,張開手心。他的內心無比震驚,因為隊員們的突然出現,他竟然不小心忽視了手裏這個能發出聲音的神秘挂件。
“你到底是誰?你是怎麽聽見我們對話的?”凱森質問。
“不能從北面突圍。”藏在挂件中的聲音依舊沒有回答凱森的疑問,而是繼續平淡地發表自己的看法。
“你究竟是什麽?”凱森咬着牙,手掌下意識收緊,想用勁将這個橄榄綠色的挂件捏碎。
“我是能幫助你們的人。”
凱森的動作不由暫停:“幫助?我們憑什麽相信你?”
“如果要撤回放逐之地,那北面的利爾臘希山口是唯一的捷徑。只要有些對戰經驗,聖維亞的指揮都會在那裏部署軍隊靜靜等待……”
那聲音短暫的停頓,“等待對你們進行最後一波的清剿。”
“怎麽辦,凱森?”聽完之後,華德很快意識到了行動的問題,“我們不能往北面走。”
“可惡……”凱森的神情陰沉得可怕。
“往西移動,利用平民屋頂上越過兩個街區,你們會看見一塊巨大的黑色帆布。”
“我們為什麽要聽從你的命令?”凱森緊盯着手裏的挂件,他的內心在動搖,聲音裏壓抑着極為複雜的情感。
“相信我,我能指明漆黑的前路。你們別無選擇。”在堅固封閉的灰牆另一側,金發青年來到了建築的最高層,獨自站在欄杆邊。
凱森不知道他所聽見的聲音跨越了兩個不同「世界」的差距。
他只是覺得那個不知名的聲音像詭秘安靜的水面,似乎沒有波瀾一眼就能望見底,實際卻無人能真正夠看透它是深還是淺。
清晨的迷霧已經完全散去,而它下方的土地已經滲入了血色。
臨近中午,太陽升到了最高點,陽光毫無偏見地照耀在每一個人身上,無論是躺在惡臭的屍骨中,還是坐在開滿鮮花的秋千上。
赫萊爾安靜地坐在花園的秋千上,玫瑰色的眼眸注視着一只在花葉間吐絲的高腳蜘蛛。奧斯卡公爵站在他身後,仿佛一位忠實的管家。
“灰牆外發生了戰争沖突,是亞獸人反叛軍先挑起的。”奧斯卡公爵将一只手放在了身邊杉樹的樹皮上,“死亡的人數已經上千了。”
“人類總是這樣,通過殺來殺去,排除和自己意見不同的人。”
赫萊爾兩只腳放在草地上,緩慢地晃動秋千椅,“過去千百年,也不會改變。”
“虛假的和平破裂,戰争的時代即将到來。”奧斯卡公爵望向坐在秋千上的人,“他這次說對了。”
赫萊爾像是沒聽見,默不作聲。
“神主,接下來還是繼續聽從希恩?米勒的安排嗎?”奧斯卡公爵低聲請示。
“你認為呢?”
“他總體的計劃方向是以神主為目标意志,以往的安排實施上也沒有什麽可以指摘的。”奧斯卡如實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連你也挑不出他的纰漏。”赫萊爾完美的面容上沒有任何神情,“你不覺得他很無趣嗎?作為會思考的人類,竟然連自己的欲望追求都沒有。
不,應該說,甚至連一絲自己的想法都沒有。簡直就像一個能完美匹配的零件,你可以将他按在任何地方,他好像都能運作一樣。”
“您真的認為希恩?米勒沒有私欲嗎?”
“我試探過很多次。”赫萊爾撇了下嘴,“他什麽都不關心。”
“或許是他僞裝得很深。”奧斯卡公爵說,“至少我認為一個人想活着總有自己的目的。”
“你是說他在蒙蔽我?”赫萊爾冷冷地笑了笑,“有必要嗎?他有什麽想要的,興許說出來,我就随手恩賜他了。”
“也許那是您給不了的。”奧斯卡沉默了片刻。
“這世上有神明給不了的恩典嗎?”赫萊爾的眼中有些不愉。
“我不知道那是什麽。”奧斯卡公爵說,“可我認為您應當留意他,即使他是人類,并且看上去很弱小。”
赫萊爾沒有說話,因為他一直注視着的那只高腳蜘蛛被一只落網的螳螂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