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卯時過半,太子準時醒來,剛要起身,才發現懷裏抱着人。

幽香四溢,軟玉在懷,昨夜的記憶瞬間湧入腦海,令他不由一怔。

昨夜他沒有做夢。無論是吓得他一身冷汗的噩夢,還是讓他驚坐而起的春.夢。

一夜好眠後,是久違的神清氣爽。

因抱着她,他一動,她也醒了。

剛醒的少女下意識嘤咛兩聲,毛茸茸的腦袋在他懷裏蹭,像在醒神。

太子嘴角微微一翹,看着她的眼神含了幾分柔情,這樣抱着她,竟像是回到了從前。

如今的她與昔日做良娣時有許多不同,這身子骨就是其中之一。

其實她并非那種瘦骨嶙峋的難看,只是單薄纖弱,該有的還沒有罷了。

事實上,她肌骨勻稱,膚白如雪,腰纖腿長,配上那張臉蛋,雖不及往日的媚骨風情,卻又讓人易生保護之心。

若非當日被他截了胡,今朝已是另一個男人對她施加憐愛。

另外一個男人……

太子的臉色慢慢冷下來,好眠後的愉悅忽然折半。

他默然一瞬,撒手丢開懷中溫香,掀被下床。

玉桑腦袋砸到枕頭上,茫然睜眼。

太子已穿戴的差不多,看也不看她,低聲喚了飛鷹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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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頃,有外院的奴仆奉來熱水,飛鷹沒讓人入內,接過熱水送進來,眼鋒無意瞄見床榻上的人影,連忙別過頭,利索的退出。

玉桑莫名其妙,起身下床時慢慢回過味來。

腰上雖然還沒有痊愈,可是好像沒有昨日那麽疼了。

太子已穿戴完畢,瞥一眼呆呆坐在床上的人,心中開啓每日自嘲。

明明是買她回來當奴婢,可如今不知是誰在伺候誰。

玉桑正為傷勢緩和高興,一擡眼發現太子正盯着自己,忽然覺得他順眼不少,甚至可以忽略這傷本就是他造成的事實。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玉桑笑盈盈道:“多謝郎君,傷勢已比昨日好多了。”

她乖巧時是真怎麽看怎麽惹人喜歡,太子的自嘲都跟着戛然而止。

一直以來,他因受她困擾折磨而生戾氣怨恨。

可昨夜好眠,讓他在神清氣爽之際,看她都順眼許多,甚至可以忽略那些折磨和不痛快本就是她造成的事實。

他似笑非笑的說:“所以呢?再來一次?”

所謂見好就收,說的就是玉桑了。

她緩緩下床,搖搖腦袋:“不敢再勞煩郎君,奴婢……”

太子的回應是伸手嵌住她後頸,二話不說把她按回床上趴着。

腰側衣擺被掀起,他在床邊坐下,駕輕就熟的拿過瓶子往手裏倒藥油。

沁涼的觸感不過片刻,便随着藥性散開令肌膚灼熱。

不得不承認,太子竟還有這門高超手藝。

然玉桑很知道分寸,安安靜靜的享受,恨不能連呼吸都省了。

太子察覺她格外安靜,随口找茬:“別家奴才若得主子這般伺候,早就感恩戴德,你的路子倒是不同,只管心安理得享受。”

玉桑舒服的直眯眼,尤似一只被順毛的貓兒。

她還能還嘴:“感激呀,奴婢十分感激,只是礙于郎君嫌棄奴婢聒噪,便将這份感激放在了心裏默默地表達,郎君沒有聽見嗎?”

太子眼皮一擡,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眼,嘴角不由微翹。

許是知道他不會殺她,膽子都跟着大起來,這語氣竟有了點從前的樣子。

恃寵而驕,卻又隐晦拿捏,并不過分。

但終究還是不同的。如今的她,不似從前那般受人指使,倒也可稱是真性情。

和如今的她相處越久,太子越發能理解江慈當初為何找上她。

他自小見慣後宮争鬥,也厭煩心機算計步步為營的女人。

可她不同,與純粹算計謀劃的女人不同,也與那只會裝弱扮慘的祝氏不同。

她的厲害之處,在那顆心,用心時,假亦是真,無心時,真亦是假。

你還不能與她計較真心假意,因為到頭來,五髒俱焚急火攻心的只有計較的那個人。

太子的眼神慢慢暗下來,嘴角的弧度也失了溫度,唯有手上力道不變。

不知沒心沒肺的人,求助無門只能認錯時,會不會多一些誠懇與真心。

忽然,太子手上下了狠勁,握着她的小腰狠狠一揉:“沒聽見!再大點聲!”

玉桑渾身一僵,失聲慘叫:“啊——”

……

又是小半刻鐘,終于完事。太子照例淨手,玉桑扶腰坐起來,心裏有些打鼓。

昨夜不曾多想的事情,在身體的不适消退一些後,依次盈入腦海。

這腰傷本就是太子弄得,或許他是良心發現,所以故作兇惡的做起好事來。

可是治腰傷,沒必要親近呀……

殿下他,好像抱着她睡了一晚上。

像是觸及了什麽可怕禁忌的心思,玉桑飛快甩甩腦袋。清醒點吧。

待他散盡心底那點未消的餘氣,你便什麽都不是了。

他可是太子啊,大好江山,千秋基業,豈會就此擱淺。

其實,不止是這一刻,上一世,每當觸及這些事時,玉桑心裏會本能的排斥。

她擅長将複雜的事情簡單化,将一團亂麻的事情抽絲剝繭濾出條目照章辦事。

所以,她對眼下的情況也作了同樣的處理。

第一,不要讓現在的姐姐恨上太子。

第二,穩住太子,争取好聚好散。

待諸事了卻,她就可以自由自在過活,到老時,找個山水明麗處養老。

這時,外面傳來人聲,是江古道來了。

玉桑再不胡思亂想,趕緊穿戴梳洗,出來時早已不見來人,太子正坐在案前飲茶,面前擺放着江府送來的朝食。

玉桑安安靜靜過去坐下,提筷準備侍奉。

從前她常與太子一同進食,布菜伺候之事得心應手,不料剛夾起一片油酥,就被一雙筷子隔開。

飛鷹攔着玉桑,輕咳一聲:“玉桑姑娘,不是這樣伺候的。”

玉桑眉頭微微一皺,直覺太子又要作妖,轉眼望去,果見太子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即便她早已伺候過許多次,但都是在宮裏,或許宮裏宮外姿勢和規矩不同?

是以,玉桑放下筷子,虛心的請教:“奴婢鄉野出身,不懂規矩之處,還請大人指教。”

飛鷹清清嗓子,心虛的指教:“郎君身份尊貴,外出時應處處小心,姑娘已是郎君的人,即便粉身碎骨也要保郎君萬全。所以,從今日起,姑娘伺候進食時,須得為郎君試菜。菜品無誤,郎君方可進食。”

玉桑擰眉:“試菜?”這個還真沒有過。

皇宮大內,都是內侍試過才端上來的。

飛鷹一本正經:“姑娘可有疑異?”

當然有啦!

他是不是在菜裏下毒了?這樣弄死她連理由都是現成的。

“若是勉強就算了。”太子幽幽開口,自旁取來一張請柬。

玉桑瞄見了請柬面上芍藥烙花,眼神微變。

這麽秀氣的樣式,難不成是應家的?

她心頭一動,忽然想起這一世的姐姐是要去應家觀禮的。

“這是……”玉桑探身想看,太子捏着請柬的手往邊上一別,轉眼看過來,用眼神冷漠傳達——不試菜就滾。

玉桑與他對視一瞬,眨巴眨巴眼,懂了。

她從容的提起筷子,将剛剛夾起的那片油酥一口吃下,眼神真誠的看向太子——沒毒!

飛鷹一愣,想提醒她試菜不是讓她搶在殿下之前先吃,而是試一小口意思到了即可。

還沒來得及說,便被太子投來的兩道目光堵住了口。

飛鷹看一眼吃的小嘴兒油亮的少女,仿佛懂了,沖太子抱拳一拜,安靜的退下。

玉桑願意試菜,自然可以正大光明坐在太子身邊。

太子收回目光,從容翻開手中的請柬,玉桑趕緊借夾油酥的動作湊過來。

女兒家的及笄禮,總共幾行字,太子慢條斯理一個字一個字看。

有熱乎乎的氣息靠過來,太子側首一睨,玉桑立馬将油酥放進他的碗碟,又借試新菜的動作自自然然與他拉開距離,轉而夾了塊肉餅吃起來。

太子無聲一笑,直接将帖子攤開丢在桌上,提筷夾起油酥咬了一口,細嚼慢咽。

視線良好,玉桑飛快掃過帖子,果然是應家的!

姐姐說了,應家的這趟禮,去了反而惹麻煩。

難不成姐姐曾經惹過麻煩?

現在的江慈天真單純,遠遠不及從前那個冷靜睿智事事先人一步的姐姐。

可單純的姐姐也是姐姐啊……

玉桑眼珠一轉,放開了動作,佯裝好奇去看那帖子,等着太子來找茬。

太子認真的吃着油酥,任她看,不發一言。

好得很。玉桑順順氣,轉頭沖他笑道:“郎君,這是什麽呀?”

太子的油酥只吃了兩口便落筷,盯着肉餅淡聲道:“你不識字?”

玉桑心領神會的給他夾了一塊肉餅,笑道:“好像是個觀禮的邀貼,郎君要去嗎?”

肉餅做成薄薄的一片,仔細切開成小塊,外酥內鮮。

太子提筷繼續吃,“不去。”

玉桑眉頭一皺,事情忽然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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