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銀河之心 “尤利亞少将的……鬼車
銀河之心是洲盟科學院所在地,整個空間站合計九層,心形寶石項鏈一般挂在水星邊上。
它看着漂亮,其實是科學的墳墓。
這話還得從宇宙紊亂說起,當時所有國家相繼進入長期戰時,洲盟、東聯兩大命運共同體相繼結成,全世界對于的科學熱情空前高漲,十個小學生九個長大都想做科學家,還剩下一個,要做大科學家。
位于瑞士的洲盟核子實驗室(CERN),是當時最大、最先進,也最受關注的高能物理實驗室。
CERN捕獲宇宙射線,試圖用對撞分析的方式來解開宇宙紊亂的奧秘,這事被洲盟政府拿來大肆宣傳,全世界都密切關注這件事。
對撞當天,全世界的大屏幕都在直播,CERN所在地附近更是人山人海,許多人圍在建築物外側搖旗吶喊,大喊“科學給我們真理,科學讓我們自由!”
在全世界數十億雙眼睛的注視下,兩束宇宙射線在阿爾卑斯山下的大型強子對撞機中加速,進入長達27公裏的電磁軌道——
剎那間,随着轟隆巨響,以CERN為中心,整個地面就像是融化一般,迅速崩潰成沙漏狀。“塌陷”區域比人的視覺都快,簡直無人逃脫,整個日內瓦淪陷,不過一兩分鐘的時間。
一個小時內,阿爾卑斯變成了阿爾卑凹,快到中午的時候,無盡的深坑已經蔓延至米蘭。
“南歐塌陷”一直持續了一整天,以CERN為圓心,方圓400公裏,從地球上徹底消失。
無數尖叫滑落的人、濃烈的岩漿以及破碎的山巒,這些畫面被胡亂卷在一起,浮現在南歐塌陷出來的沙漏坑上,時刻提醒人類的“科學”是多麽愚蠢。
幾億小學生的科學夢碎了一地,反科學的情緒倒是一日千裏。
東聯科學院院長海戒寒特地當衆直播,澄清“CERN對撞機的總撞擊能量不過1萬吉電子伏特,制造南歐塌陷這麽大的微型黑洞,至少需要這個能量的一千億倍,這件事情,CERN的确無辜”。
但南歐塌陷的傷疤在前,現在,人們就是去信跳大神的聖降教廷,都不會再相信科學半個字。
不僅如此,憤怒的洲盟民衆湧入各地科學院,要求“科學”為南歐塌陷無辜喪生的人陪葬,抗議的旗幟就差戳在洲盟領導人腦門上,洲盟政府只好下令——
“即日起,将洲盟境內所有科學家無限期放逐至銀河之心空間站,為緩解地球能源問題建設戴森雲,并終生不得返回地球。”
作為洲盟科學院的院長,尤利亞的母親索菲·普朗克,第一個被送上了天。
随着所有科學家發配完畢,銀河之心的事也漸漸被人淡忘,直到某次太陽風暴,地面上的大半電網被毀,經歷整整一個月的恐慌性停電之後,洲盟忽然想起了銀河之心和戴森雲計劃。
銀河之心執行的戴森雲計劃,是洲盟的救世計劃之一。
計劃一開始,人類便炸毀了水星,他們将水星上的金屬特制成超輕反射金屬面板,再把一個個反射面板按照既定的軌道準确落入太陽的引力捕獲範圍,使得面板相互連接,成為鎖鏈,将太陽光彙聚至一點,通過太空中的射電牽引塔造就太空電網,輸送至太陽系各地,稱之為“太空電網”。
一番聯絡之後,太空電網能源成功接入地球。
有了充足能源,之前停工的娛樂活動、工業生産再度擡頭,地面能源需求與日俱增,太空電網的電力壓力也越來越大。
直到十天前。
那天,天剛蒙蒙亮,海邊的居民率先察覺了異樣——海水不翼而飛。原本平坦的海平線,積蓄着鋪天蓋地的巨浪。
通過當天的緊急新聞,人們才知道:月球忽然變軌道,險些達到洛希極限,崩潰撞向地球。
地球上所有的海水被月球引潮力帶着大規模遷徙,大西洋中部出現的海浪最高點,竟能高出海平面數百公裏。高高懸起的巨浪,仿佛弑殺人類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一天之後,這劍重重落下。
鋪天蓋地的巨浪吞噬海岸,沿線無數核電站被毀;地表的巨大動勢又牽動板塊運動,礦井等地下開采型能源癱瘓大半;大型水力發電設備幾被毀滅,全球能源僅剩下風能發電在苦苦掙紮,能源壓力直接轉嫁到銀河之心管理的太空電網上。
全球都盼望着太空電網雪中送炭的時候,銀河之心居然主動切斷所有能源供應,拒絕應答。
“大部分太空軍都派出去執行任務,回航需要時間;地面增員也需要等待發射窗口,也就是三周之後。洲盟那邊比我們還亂,恐怕更沒有精力處理這件事。”
尤利亞接通海戒寒的視訊通話時,他說:“要不是別無他法,我絕不會叫你回航。我不知道索菲……她到底打算做什麽,但希望你……一切順利。”
“拜托了,我們只有你了。”
他面向尤利亞,莊重行了一個軍禮。
事實如他所料,銀河之心果然不在原地。
尤利亞按下按鍵,将信號搜索範圍擴展到整個太陽系。
與此同時,1.57億公裏之外,地球上空,洲盟天罰劍旁。
“他娘的,誰幫我把那個十字架揍下來!”
東聯墨子特種部隊第二突擊隊隊長林鐘石正指着前方怒喝。
“十字架”是洲盟太空飛梭的外號,因為外形像個純黑十字架,因此得名。
話未落音,十字架形的黑色飛船被炸成了花,他樂得一拍腿:“漂亮!”
高興勁還沒過去,上百架十字架飛船漫天漫地,霎時間,所有飛船的電磁主炮同時發射,無數藍白色光點從十字架交叉之處迸射,織成吃人的密網,整個籠罩下來,有如上帝審判之劍。
林鐘石被電磁能量打得左躲右閃,轟一聲,飛船一個翅尖被打壞,他打着盤旋陡降了數百米,竟陰差陽錯躲過了致密的電磁炮網,險些撞在正下方的天罰劍上。
“真他娘的諷刺。”恢複盤旋後,林鐘石在公用頻道罵,“都什麽時候了,還幫洲盟那幫瘋子守護這麽個瘋玩意兒。”
他們守護的天罰劍,其實和東聯沒有半毛錢關系,而是洲盟的滅世武器——那是一個圓環形的空間站,位于地球近地軌道上,總重15000噸,其中13000噸是核武器。
如果這東西被擊落,相當于1000顆□□從外太空大規模投放,保證能将整個地球一波帶走。
三小時前,林鐘石和他的部隊巡航經過這片領空,正巧遇見洲聯的十字架飛梭妄圖擊落天罰劍,林鐘石當時什麽都考慮不了,滿腦子都是他老婆孩子還在地面上呢!
他迅速彙報之後,用畢生最漂亮的兩槍高能粒子炮送走了那架飛梭。
很快,十五架洲盟飛梭呈三角點陣狀逼近,林鐘石不得不呼叫墨子特種部隊所有戰機回航,兩方隊伍混戰四十多分鐘,好歹護住了天罰劍。
“這幫孫子絕對蓄謀已久!”楊副隊在公共頻道裏嚷嚷,“這種輕型飛梭根本跑不快,他們的大本營銀河之心在水星旁邊,距離這裏少說1.5億公裏!要麽他們早有預謀,很早就上路;要麽他們早就到了,埋伏在附近哪個地方,就等着巡航空隙出現!”
林鐘石:“既然有預謀,那後頭很可能還有大部隊。”
林鐘石猜得沒錯,三百架洲盟飛梭第三批到達,不達天罰劍誓不罷休,氣得墨子特種部隊的隊員全在頻道裏破口大罵,不知道洲盟的飛梭發的什麽瘋,非要幹掉整個地球才滿意。
也有人罵洲聯人吃飽了撐的,建造天罰劍這麽個晦氣玩意兒。
但四五波襲擊過後,他們心神俱疲,連罵都罵不出來了。
東聯洲盟多年相安無事,東聯大部分的特種部隊都随着探索艦隊出航了,留在太陽系執行任務的特種部隊數量真的不多。
而且事發突然,即使從其他行星處調用部隊,等抵達也不知是什麽時候。
“列隊。”
墨子特種部隊合計500架飛船,此刻打得只剩下三架半,林鐘石的那一艘已經破破爛爛,只能算半個。
三架半飛船搖搖晃晃,在上千艘洲盟飛梭前集合。
“我和大家說個實話,最近的部隊過來,起碼也得一小時。”林鐘石說,“今天這個坎,我們只有自己。”
“咱們過不去了不要緊,如果讓一艘洲盟飛梭過去,那就是全地球陪葬。”
“沒支援就沒支援,老子今天就躺在天罰劍前面,誰想過去,除非我死了!”另一個隊友在頻道裏嚷嚷。
“林,沒想到死到臨頭,我們還真能當一回救世英雄。”楊副隊說,“這不比什麽扯淡的例行巡航得勁兒!”
“對!”
林鐘石看着眼前天羅地網般的洲聯飛梭,泛起一絲苦笑。
洲聯飛梭的方向已經掉轉完畢,上千架十字架遍布星空,所有十字架的光能武器部分開始冒出沸騰般的電光,遠遠看去,星點閃爍,就像是人工織造了新的銀河。
天地一片光芒,劇烈的光線奪去了所有人的視覺。
無際的亮光中,有人帶頭,唱起了墨子特種部隊的隊歌:“為天下利,萬苦皆益,赴湯蹈刃,死不足惜!”
滋——
劇烈的電磁幹擾聲鋪天蓋地,令人難以忍受的噪音針紮一般刺入他的腦袋裏。
幾乎同時,整齊有秩的十字架陣列忽然亂成一團,洲盟飛梭也一樣受到了電磁幹擾,導航和電磁系統全部混亂!
林鐘石迅速掃了一眼雷達——空的!
雷達上除了墨子和這群飛梭,什麽都沒有!
這麽大的電磁幹擾能力,怎麽可能在電磁雷達上不留一點痕跡。
“老林……”
“我知道。”林鐘石截斷了楊副隊的話,“沒猜錯的話,我們能見着活的了。”
一瞬間,飛梭中間忽然出現一個巨大空洞,好像有不可見的東西将陣列沖開,剛剛那些上天入地的飛梭,這時候活跟一片片可憐的羽毛一樣,被無形的力牽引着,在空洞周圍,圍成幾層光輪。
林鐘石在理論課上學過這種現象,這叫“引力透鏡”,并不是飛梭被吸引,而是整片時空像報紙一樣,被巨大的、超乎想象的東西,徹底卷曲。
林鐘石補完了後半句話:“東聯7344-01,尤利亞少将的……鬼車。”
此時此刻,鬼車上。
鬼車前進時,窗外全是漫長的、斑斓的、扭曲而壓抑的圖案,忽然一個彈射跳躍,飛船前方忽然豁然開朗,無數十字架形狀的飛船河燈一般挂滿天空,鬼車在熾烈的光芒旋轉360度,穩穩停在光亮中心。
尤利亞站在艦橋控制面板前,窗外的光芒仿佛千萬重發光的佛蓮,虔誠地圍繞着他的背影。
Hope腦海中忽然撞出《聖經》中的一句,“神說,要有光”。
尤利亞細白的手指落在通訊按鈕上,他接入了洲盟公用頻道:
“全體洲盟飛梭聽令,你方正在入侵東部聯盟命運共同體領空,請在三秒之內,後撤3000公裏,違者,後果自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