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滄海桑田

聽完鄭若疏感慨萬千的回憶,趙雲绮不可能不動容,似乎他受盡折磨、歷盡蒼桑,而她一直生活在蜜糖罐裏。

八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再回憶起來,似乎過去的事一下拉至眼前了。

“你從來未打聽過我的消息,對麽?”鄭若疏明明心裏有了這樣的猜測卻還想聽到不一樣的答案。

趙雲绮側過臉,并不瞧他,極力忍着沒讓自己為過去的事流下一滴眼淚,等情緒平複了些,冷靜地說:“自從那次你爹帶着你離開我家時,我就再也不想聽到任何關于你的消息了,一個字也不想聽。難道你希望我去打聽你與靖蘭公主成親的消息麽?我記得,前線戰事第二年就停了,我想你早與靖蘭公主生兒育女了吧。”

當初傷心頹廢的那幾個月,她根本不敢聽到他的消息,因為這樣只會讓她更加難受,而張子濟與顧應銘怕她傷神更是瞞着她,去京城送藥材時也根本不讓她跟着去。

“她是生兒育女了,但那是在另招驸馬之後。”鄭若疏似乎解脫地說。

“她如此做,恐怕對你對她都是好事吧。”趙雲绮答道。

鄭若疏嗫噓着嘴,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忍不住了,他突然抓住她的手,将埋藏心中多年的話想一股腦兒全說出來,“你知道這些年來,我是多麽地想……”

“過去的事你別再提了,我也不想再聽了。”趙雲绮打斷了他,不想再糾纏着這個話茬。

鄭若疏臉色郁結了,呈蒼白色。他後面還有好一大段話要說給她聽,想把憋在內心的話全發洩出來,可是她根本不想聽!她無情地打斷了他!

等待了八年,這種局面他應該早已想到,只是他心裏不肯承認罷了。

他,在她的心裏,已是過去的人,她不想讓他揪起當初的那份心傷。

“雲绮!”鄭若疏深情地喚了她一句,在他的心裏,在他的夢裏,他這樣喚過她無數回。

“你應該叫我顧夫人。”趙雲绮回視着他,她那雙澄明與冷靜的眼神與他那般的深情截然相對。

只是此時,她的額頭上冒着一層細汗被鄭若疏瞧了出來。

“你的頭疼麽?”

Advertisement

她的頭一直很疼,卻不敢說出來,只道:“一點點疼而已。你趕緊放回我去吧,若你要留我在此七日,我相公回家沒見着我,他會急瘋的!”

鄭若疏臉色漲紅了,突然激動地說:“才七日而已,你就擔心他會急瘋?你知不知道,在這近三千個日日夜夜裏,我想你想得早就發瘋了!”

趙雲绮被他這一激奮怔住了,呆看着他,不再言語。只是頭疼得更加厲害了,眼前的鄭若疏身影越來越模糊,她的意識也越來越不清醒,身子已撐不住了,眼看着倒了下來。

“雲绮!你怎麽啦?”鄭若疏一個急步上前,将她接住了。

他将她抱在床塌上,緊張地跑出去找大夫了。

大夫又過來了,手裏還拿來了一個小包袱。他放下包袱,上前仔細瞧了瞧,說:“她的顱內有瘀血,頭疼是難以避免的,藥我已經讓人熬去了,等她醒了,讓她服下去,一日六次,即便這樣也需半個多月,瘀血才有可能散去。”

見鄭若疏心疼地瞧着趙雲绮,眸子裏全是關切與愛護,大夫頓了一頓,想說又怕是自己多管閑事,可病人的安危是要放在首位的,便道:“不知這位姑娘何時要走,我已經把藥材給包裹好放在這裏了。她若走時,別忘了讓她帶回家。這種藥材在中原這邊真的是很難買到的。”

鄭若疏對大夫如此費心為病人考慮周全十分感激,說:“多謝大夫考慮周全!”

“哪裏哪裏,這位姑娘是鄭将軍的故人,我當然得盡心盡力了。等她醒來時,剛才我留下的那瓶藥你還是要接着給她敷的。”

“好,我記住了。”

“那我先告退了。”大夫應着出去了。

趙雲绮自己也不知過了多久才慢慢地有了意識,她好像看見鄭若疏穿着大金戰袍,手揮馬鞭,一聲令下,然後千軍萬馬兇猛地向關內沖了過來,然而又兵臨京城,百箭射發,百姓滿城慌逃,将士死傷無數。再後來,餓殍遍地,一片狼籍。

正在她痛心焦慮之時,她似乎又聽到了顧應銘在喊她:娘子!娘子!你去了哪裏?雲绮姐姐!雲绮姐姐!你到底在哪呀?

“應銘!”她急着答應了一聲,整個人一下驚醒了過來,睜開眼睛一看,眼前不是顧應銘,而是鄭若疏。他正拿着汗巾給她細細擦着汗。

“你醒了?”鄭若疏的臉上喜憂摻半。她醒了過來,他喜。她夢裏喊着“應銘”而醒,他憂。

也因為她喊了這麽一句,鄭若疏才知道,她口口聲聲地說的相公竟然是當初那位小弟,生怕別人劫走了他的雲绮姐姐的那位小弟,他一直那麽愛護着他的雲绮姐姐,既然娶了她,應該會對她一如既往,或許更好吧。

也許,他們一直過得很幸福。

鄭若疏陷入了痛苦的漩渦,她的幸福生活中竟然沒有自己的參與。她一直幸福着,他卻一直痛苦着,思念着。

趙雲绮定了定神,憂慮地問道:“你真的要為了拯救你鄭家而助大金滅我們的大皇朝麽?”

鄭若疏手拿着汗巾舉止無措,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漸漸地變成無奈之色。

“難道你就不顧及大局麽?若是看到老百姓遭難,居無定所,生死離別,皇家滅亡,你心中真的問心無愧?”

“若我不答應,我今日怎麽可能還能見到你”他緊盯着她,似乎要看穿她的眸子。

趙雲绮語結。他怎能将她一個平常女子與天下如此大事相提并論。

鄭若疏将桌上熬好的一碗湯藥端了過來,放緩了語氣,平和地說:“即便沒有我,大金也會揮鞭南下,這不是我個人能阻止得了的。”

“那你也不能助纣為虐呀!”

鄭若疏沒再理她,他曾經過此事日夜矛盾根本無法入眠,如今好不容易有所釋然不再糾結,他真的不想再為此而耗盡自己的心力了。

他一聲不吭,舉起勺子要喂她喝藥。

她受不了他對她這般好,她不希望他再對她這般好。她伸手接過碗來,說:“我自己來。”

鄭若疏就這麽靜靜地看着她喝藥。待她喝完了藥,他拿來大夫留下的那瓶藥要給她敷上。她又說:“我自己來。”

“額頭上的傷你自己怎能瞧得見?”

“還是我來吧!”琪格格已掀簾進來了,正撞見這一幕,便冷冷地道。

她的語氣似乎一直沒熱乎過,卻又很容易讓人接受,一點也不覺得難堪。

鄭若疏将藥遞給琪格格,說:“多謝鄂禮将軍代勞。”

聽到他對她說謝,琪格格心裏很不舒服,朝他翻了個白眼,說:“舉手之勞,有什麽好謝的,再說我是給這位姐姐敷藥,又不是給你敷藥!”

鄭若疏被她搶白了一陣,尴尬地站在那裏不再搭腔。

琪格格覺得自己的話戗着他了,便放輕了語氣,又說:“反正也就七日的事。”

趙雲绮在旁瞧着,似乎看出了些端倪。這位被叫做鄂禮将軍的姑娘雖然語氣強硬,卻像有着一副軟心腸。而且,她的神情似乎是因為見着鄭若疏對自己這麽好而在吃醋?

越瞧越像了。若真是這樣,這位鄂禮将軍應該很希望她離開才對。

若私下裏求這位女将軍,說不定不用等七日,她就放自己回家了。

一想到顧應銘,趙雲绮心裏又着急了起來,應銘這兩日應該就要回家了吧,他若是見她沒在家,并且還聽說是被人這麽莫名其妙劫走的,他得急成什麽樣子?即便他沒這麽快想着回家庭,家丁也會快馬加鞭地去禀告他的。這可如何是好?

趙雲绮額頭一陣陣地疼,腦子裏亂七八糟想了一堆。

這時,琪格格已經給她敷好了藥。

“鄭将軍,飲食已備好。”帳外傳過來的聲音,人并未進來。

“端進來吧。”

鄭若疏話剛落音,便有一位士兵模樣的男子端着托盤進來了。他擺放好了飯菜,就退了出去。

琪格格想将趙雲绮扶起來吃飯,問道:“你可以自己來麽?”

趙雲绮用手摸了摸疼痛的額頭,說:“我真的吃不下,你們吃吧。”

她覺得腦袋裏鑽心地疼,在這裏真的呆不住了,只想早點回家。她想等他們吃完了飯,便留下這位女将軍,讓她允許自己回家。

鄭若疏騰出一個碗,弄好了飯菜,端到趙雲绮面前,說:“你一整日沒吃過東西,又受了傷,再不補充,身子怎麽能扛得住?”

趙雲绮搖了搖頭,她是真的沒胃口。

“如果你想七日後能順利回家,就必須吃了!”鄭若疏不容分說,将碗硬塞在她的手裏,然後顧自坐了下來,低頭吃着飯,誰也不看。

琪格格在旁有一搭沒一搭地吃着飯,心裏酸酸的。平時她沒胃口時,他可是從來沒有這樣過,總是一副愛吃不吃的模樣。

趙雲绮無奈,哪怕是嚼蠟也要吃下去,她真的好害怕他不放她回家,真的好擔心顧應銘會為她急得團團轉。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