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天

娛樂至死的年代,風吹草動都會在網絡上被放大,連環事件的效應會是爆炸性的。

連逸坐在沙發上歇了口氣,在玻璃杯裏撒了把紅棗幹,沸騰燒開的水澆在玻璃杯裏,棗幹被沖的打旋,氤氲着熱氣在空中升騰,杯底小小一只狐貍造型,似是要從杯子裏沖出來。

輕輕吹了下熱水,她人又被魯西指責起來。

“公司願意為你公關,是因為你現在還有價值,如果哪天你自己把口碑作沒了,別說女一的資源,明天就讓你去演手撕鬼子的女三信不信?”魯西恨鐵不成鋼地坐在床邊,氣的壓根直癢癢,“你到底明不明白自己現在的處境?”

杯子太過于燙手,連逸一觸即離,已然覺得鑽心的疼痛。

她低着眼睑,靜默了一小會兒,便自顧自笑着說,“西哥,你說,蛇蛻皮的時候,會痛嗎?”

這個問題最終也沒有被回答。

魯西帶着小喜去跟公關公司開視頻會議了,沒人想解答她這個無厘頭的問題。

火燒眉毛的時候,誰還有心情管蛇痛不痛。

連逸把身上被汗水浸透的衣服換下來,站在花灑前面想了很多,她沒覺得這次的事件能鬧到多大。真正有醜聞的又不是她,也沒有她是爆料人的确鑿證據,聽風就是雨的消息過兩天就會被淡忘。

揉着半濕的頭發出洗手間,她才聽見敲門的聲音。

小喜是有她房間備用卡的,這個時間還能是誰來找她?

提防着有記者可能混進來偷拍,她在玄關待了會兒,不知道要不要出聲。

“是我。”

低低啞啞的男聲像低脂奶油一樣黏,連逸抿了抿嘴,把門拉開一條縫。

對方不等她開口邀請,直接側身進來,劉海被門板撥亂,駱鷺洋不甚在意的撥了撥,皺着眉把門關上,“你剛才半天都不開門就是在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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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連逸把手中的毛巾随手挂在衣架上,跟着他走進屋裏。

駱鷺洋皺着眉的時候看起來有些嚴肅吓人,他本來也不是好相處的脾氣,不茍言笑時總帶着種生人勿近的氣息,連逸站在他面前像個做錯事的小矮人。

連逸見他這副模樣,想起以前他在一個選秀節目裏當評委,直接把那位忘詞的小姑娘吓得當場痛哭。

不怪人家脆弱,這個眼神實在有些吓人。

小孩乖兮兮站在那裏,雙手緊緊攥着自己的T恤衣角,時不時偷偷瞥他一眼。

倉鼠倉食的時候一般就是這種表情。

他緊抿的嘴角一下子就松下來,大手拽了拽她還滴着水的劉海,“去把頭發吹幹吧。”

///

連逸無所謂別人是怎麽看自己,更無所謂網友喜不喜歡自己。

她喜歡演戲,願意為了表演花時間鑽研技巧,讨教前輩的經驗,甚至可以通宵達旦的反複翻閱劇本,對手的臺詞她都能背的八九不離十。只要是為了自己喜歡的工作,她花費再多的心思也心甘情願。

所以,她到底是什麽脾氣,這于她而言,并不是需要改變的事情。

可她不希望被駱鷺洋誤會。

“連逸是個心機女,沒有禮貌沒有道德,身在這個圈子卻不遵守游戲規則,以出賣別人為樂得壞女孩。”

這種表述,如果出自他,連逸可能會直接崩潰。

她小心翼翼地側目過去,巴掌大的臉,顴骨上有一顆小小的黑痣,望着人的時候總帶着探尋,像是清泉裏浸透着的兩顆黑寶珠,凜冽着一種讓人不想欺騙的單純。

駱鷺洋聽見她蚊蠅般的聲音,“韓淩的事情不是我爆料出去的。”

就算是她也沒什麽。

圈內你争我奪的事情簡直太常見,外人看娛樂圈都是光鮮亮麗,內行人看也都知道“大染缸”不是随口叫叫的。

但是連逸應該是不會這麽做,她的團隊也不會屑于跟韓淩這個地位的女星牽扯上關系。兩個人本來早就在地位上拉開了差距,很多人傳言連逸背景很硬,進華天的第一部 戲就是大女主,從此扶搖直上,斬獲三大影後。

二十三歲就能得到這種成就的女孩,怎麽會花費力氣去曝光一個已經漸漸過氣萬年女二明星。

他勾了勾嘴角,調侃道,“那我要是不相信怎麽辦?你罵她的視頻可是在網上流傳開來了。”

“你必須相信我!我罵她是因為……”

因為她罵了你啊,傻子。

連逸忽然就洩了氣,也不知道自己要拿出什麽證據來說服他,或者,她都不知道說服他的意義是什麽。

她失望地低着頭,發絲搭在肩膀上,顯然她剛才跑回洗手間用了半分鐘就吹完頭發是不太可能的,小小的水滴落在T恤上面印上了絲絲的水漬。

她在每個人面前都會這樣嗎?莫名的示弱,情緒忽高忽低?

駱鷺洋回到房間之後躊躇了一會兒,他不是愛管閑事的人,卻總在連逸身上花功夫。

那些尖銳的問題會不會傷害到她,在這種時候她是否需要別人的關心,這些駱鷺洋都不曾放在自己身上的善良疑問,全都給了連逸。

他試圖敲響她的房門,卻始終沒有回應 微信沒有人回,視頻通話也沒有人接通。

那一刻,他确實慌了神,還以為她頂不住壓力會出什麽事情。

好在小姑娘好好站在他面前。

那就沒有必要再久留了,駱鷺洋站起身來,比房間內的每個衣架都要高,他的下巴很尖,低下頭看着連逸的時候會有一大片的陰影,像是隐藏着秘密的書籍,手掌輕輕蹭了蹭她的頭頂。

“雖然很感謝你,但是下次不要為我出頭了小姑娘。”

他腿長步子大,不大的房間只要幾步就能徹底離開。

只有不知名牌子的古龍水味道會留下來,連逸呆呆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品味他留下的每一句話。

不要再為了他出頭。

那就是他知道當時她和韓淩吵架的原因。

那為什麽再也不要了呢?是希望她能保護好自己呢,還是說希望兩個人避免這種聯系呢?

男人的心思太難猜了。

連逸迷迷糊糊睡過去時,還在想,如果可以,下次也還要好好保護他。

///

拍攝場地被記者們圍堵着,連逸坐在房車裏閉目養神,魯西正氣急敗壞和總公司的人通話,似乎在埋怨這件事為什麽還沒壓下去。

“不要再找借口了,我知道你們打的什麽算盤,上面知道嗎?這種醜聞還任它放在熱搜上,媒體那邊也不公關,現在片場都進不去,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那個野雞小公司,連這麽個小新聞都沒作為。”

連逸聞言睜眼嗔了他一下。

什麽醜聞?怎麽就醜聞了,不就是怼人外加被冤枉嗎,哪裏醜了。

繼而又頭痛的閉上眼睛躺回去。

頭發沒吹幹就睡覺的後果就是重感冒加偏頭痛,她嘴裏喊着潤喉糖,鼻子也不通氣,一想到今明兩天可能會有吻戲,整個人就不好了。

安保到位後,衆人又經歷了一次昨天的慘烈,連逸頭重腳輕的走在人群當中,全然沒有之前那種欣賞肌肉男的好心情,眼皮沉沉耷拉着,連頭上的呆毛都不翹了。

筋疲力盡進到片場,大家各就各位,連逸找化妝師快速上了個妝,就進入拍攝。

駱鷺洋察覺到她身體不舒服,臉頰上浮着兩坨紅暈,說話聲音又低又啞。

瘦小的像個蘿蔔頭似的低在她胸口。

導演也知道最近連逸遭遇的事情,見她精神狀态不太好,也很體諒的減輕了今天的拍攝進度。

只是他提出,最好今天把吻戲拍完,這樣明天在這裏拍完最後一場,就可以轉場去榆城了。

演員自然是要絕對服從的,這是連逸給自己的基本要求。

吻戲她不是沒拍過,自入行除非對方要求,她也從來不會借位拍攝。

可是她今天重感冒,想想自己第一次跟駱鷺洋拍吻戲就鼻塞,到時候氣都喘不過來,說不定還會控制不住寄幾的打個噴嚏,萬一人家今天拍完明天也感冒了,那自己豈不成了罪人。

她拍了拍胸口,默默地舉手準備被提出借位的要求。

頭頂忽然又被一只大手蹭了蹭,她擡頭,駱鷺洋面無表情道,“別緊張。”

嗚嗚嗚。

太Man了,這身高這長相配上這個語氣,簡直太撩人了。

連逸星星眼目送他去補妝,舉爪的念頭也被壓了下來,所謂愛豆粉絲一家親,不就是感冒嗎,他一定不會責怪她的。

這場戲主要是男女主角在經歷了一場化學襲擊之後驚險逃脫,兩人從不同的通道逃走,最後在同一樓層相遇,發現對方平安時激動地擁抱親吻在了一起。

男主角是情感非常內斂的科學家,喜怒不形于色,而這場考驗的就是駱鷺洋能不能演出那種情感爆發失而複得的感覺。

大家一開始是非常擔心的,怕他演的不夠到位,會讓這場戲失了顏色。

但沒想到開拍之後,需要擔心的對象成了連逸。

駱鷺洋一旦靠近,她就像是沒了電的機器人娃娃,渾身僵硬,嘴唇剛碰到對方就像着了火似的離開。

“卡,”導演對講機喊道,“連逸你這情緒不對啊,你在劇裏本來就是情感很外放的人,這種時候你怎麽突然就收斂了,這不是你應該有的狀态!”

連逸欲哭無淚。

嘴上答應再來一次,并且保證不會出錯。

實際上卻是心如死灰。

連逸演藝生涯的滑鐵盧,就在今天了。

作者有話要說:  駱鷺洋究竟為什麽對連逸這麽好。

後面我會解釋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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