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王子和公主
周日晚上,有客人在露臺吃燒烤,折騰到快九點才散去。收拾幹淨地方以後,杜雲硯讓雇工回家,自己不急着休息,在露臺的藤椅上盤腿坐着。顧文曦洗完澡,卧室裏沒找到人,推開了陽臺的門。
客人都回了房間,整棟樓靜悄悄的。
“還在想昨天的事嗎?”事情過去一天,他們還沒有敞開了談,顧文曦拉過旁邊的椅子坐下來。
“也沒什麽。”杜雲硯的聲音懶懶的,有氣無力,“讓村長理解這樣的事有點困難,但他心地很好,不會為難我們的。”話是這麽說,他的情緒仍顯得低落。
“我知道,我不擔心這個,”顧文曦瞟了他一眼,“我昨天那麽做……是不是過分了?”
“哪樣?”杜雲硯開始沒想到,聽見顧文曦的嗤笑聲,記起那個不合時宜的吻,自己也舒展開眉頭,忍不住笑了,“不過分,非常符合你的風格。”
顧文曦光想氣那個中年男人,完全沒考慮同時在場的村長及雲妍他們的感受。但是做了就做了,一點小事琢磨來琢磨去的沒勁,更讓他印象深刻的,是昨天一進屋看見的大聲訓人的杜雲硯。
“哎,”他碰碰杜雲硯的胳膊,“你還有那麽厲害的時候啊?”
“怎麽厲害了?”
“拿着個小竹鞭,罰那人站牆角,罵得他擡不起頭,”顧文曦繪聲繪色地描述,“跟班主任訓斥小學生似的。”
杜雲硯皺着眉嫌惡道:“哪有這樣的小學生。”
“也對,說小學生太擡舉他了,”顧文曦也像他一樣甩掉拖鞋,光腳盤在椅子上,“我就是挺新奇的,去年你對我都沒發過那麽大火。”
“害怕了?”杜雲硯順着他的話玩笑道,“所以你最好別惹我。”
“誇你兩句還來勁了?你還想對我發火?”
杜雲硯把頭搭在屈起的膝蓋上,始終揚着唇角:“不會。”
天上幾顆明亮的星子,露臺的燈也亮着,吸引一群極小的飛蟲在下面狂舞。天氣濕潤,蚊子也多,杜雲硯穿着薄薄的長袖長褲還好,顧文曦則只穿了T恤和大短褲,他不停在身上揮手,仍被叮出好幾個包,癢得很。
Advertisement
“這蚊子也太毒了!”一巴掌拍下去,從小腿上擡起手來,顧文曦觑見掌心處一小灘血漬,已經死掉的蚊子不知偷吃了多少。
“還是回去吧。”杜雲硯說完,兩人一起回了房間。
放下蚊帳之前,杜雲硯拿起花露水瓶子在顧文曦的腿上噴了幾下,而後輕輕抹平。
“這管用嗎?”顧文曦是特別容易招蚊子的體質,被咬了塗藥都不怎麽能止癢,他早就習慣任其發展,不做這些麻煩的善後了。
“這個牌子效果挺好的,”杜雲硯也往自己的手背上噴了一下,他只有這個地方被咬,冒出一個小小的紅點,“別再抓了,很快就好。”
他熄滅臺燈,合上蚊帳。花露水的味道很濃,彌漫了一屋。
兩天後,顧文曦扔垃圾回來,在民宿門外瞥見背着書包的雲妍,應該是剛放學。她一個人踢着小石子,時而往籬牆裏望一眼,好像想進來又有些猶豫。
“妍妍!”顧文曦叫住她,“要進來嗎?”
她瞪着一雙烏溜溜的圓眼,片晌點點頭。顧文曦正打算到後院采些青菜,便帶着妍妍一起。小姑娘沒說那天的事,他也不好意思主動提起,好在她看起來并不反感他們。
“作業寫完了嗎?”
妍妍不吭聲,站在菜地邊上,過了好一會兒,顧文曦手上多了把青綠色的苋菜,擡起頭來,妍妍還愣在那裏。
“怎麽了?”
“顧叔叔……下下周我和媽媽就走了。”
顧文曦聽說過她要去城裏的事:“找你爸爸嗎?”
“嗯。”
雲妍父母是打算讓她在城裏上初中的,現在小學的功課馬上結束,前幾天陳姐又遇到不愉快的事,盡早離開、一家團聚的确比留在這裏合适。
“我會想念你們的。”她說。
“你……對我們……”那天他還在雲妍面前親了杜雲硯,這會兒覺出臊也晚了。
“顧叔叔,”她略帶羞怯,“你和雲硯叔……是不是就像王子和公主?”
顧文曦想了會兒才明白她的邏輯。妍妍雖然十二歲了,但一直很愛看童話,還因為這個被杜昕宇嘲笑過。她的心思單純,對愛情最簡單的理解就是童話裏的王子和公主。
“嗯,你說的沒錯。”
她沒有剛才那麽拘謹了,好奇地眨巴着眼:“那誰是王子誰是公主呢?”
顧文曦低笑開來:“都可以,沒關系。”
小姑娘似懂非懂,但似乎得到了滿意的答案,輕輕點頭:“那你們一定很幸福,”她一邊說一邊打開書包,從課本裏取出一根帶有綠葉的植物,遞給顧文曦,“送給你們。”
“這是?”顧文曦看出那野草頂端的葉子共有四瓣,大概是傳說中象征好運的“四葉草”。
“我在路上找到的,很少見的。”
“謝謝你。”
“不用謝,”她擺擺手,“我媽媽很感謝你們。”
“你媽媽——後來說過什麽嗎?”那天的事情,無論是雲良的無禮,還是他和杜雲硯當衆出櫃,對她們母女大概都是不小的沖擊。
“你和雲硯叔是好人,”她甜甜地笑了,“村長爺爺不太高興,但是我媽媽跟我說你們沒有傷風敗俗。”
戀愛的事一經公開,顧文曦沒有期望得到身邊人的認同,他本來也不是會在意他人看法的人,正因如此,雲妍母女的态度更像意外的寶藏。聽女孩說過之後他的心情跟着一陣暢快。
“謝謝,”夏天的傍晚,天還大亮着,但時間已經不早了,他問妍妍,“要在這裏吃飯嗎?”
“不了,我跟我媽說要回家的。”
“那我送下你?”
“不用,我的車在外面呢,”女孩跑開兩步,沖他揮了揮手,“顧叔叔,我真的要走了,你要讓雲硯叔看四葉草啊!”
“好,我知道了!”顧文曦笑着目送她跑出籬牆。
他攤開手中的植物,可能一直夾在書裏的原因,葉片壓得非常平整,上面的脈絡也很清晰,日光下像是透明的。
接下來的幾天,夜裏都下了雨,天氣自然涼快一些,倆人更喜歡睡前在露臺納涼。
楊梅酒泡了半個多月,時間還不算太久,然而那天晚上,杜雲硯忍不住打出一些灌進小瓶裏,到陽臺上找顧文曦:“喝杯酒嗎?”
玻璃瓶中的洋紅色液體,随着他手上搖晃的動作,起伏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