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怕你着急
顧煜清于數日前出院,最近在家休養。杜雲硯在動身來到S市之前便有探望對方的打算,想着如果顧文曦還未決定好出櫃,就以朋友的身份過去;如果已經知道,更應該鄭重拜訪。
常理來說,他不畏懼與長輩見面。在山村生活多年,細算下來他接觸的年長者比同齡人更多。大概是性格早熟的原因,與長輩交流罕有隔閡。
見顧煜清之前,他也只是比往常更認真地整理了衣着儀容,顯不出大的情緒變化。
“會緊張嗎?”汽車開進別墅區之後,顧文曦問。
“沒關系。”杜雲硯将視線投向窗外,顧家大宅所在的小區樹木繁茂,別墅之間的樓間距又相當大,感覺像進了座森林。
顧文曦早上打好招呼,家裏人見到杜雲硯沒有多少驚訝,鄒慧請他倆到茶室休息,自己叫顧煜清下樓。
杜雲硯在媒體上見過顧煜清,本人的感覺多了層親切,沒有面對外界時那般嚴肅,五十幾歲的年紀,保養得很好,哪怕大病初愈,氣色也不差。
“顧叔叔,您好。”杜雲硯起身時仍體會到一絲輕微的慌亂,眼皮跳動兩下。
“請坐吧,”顧煜清善于察言觀色,“你不用緊張,我基本都了解了。”他沖自己兒子使了個眼色,顧文曦雖然不大樂意,還是借口泡茶先到外面去了。
顧煜清聽顧文曦說了杜雲硯家裏的事,對這個孩子也有憐惜,不會去提觸他傷口的事,只是溫和地說:“文曦的眼光是不錯的。”
“抱歉,”杜雲硯反而不好意思,“我應該早點來看您。”
“哈哈,”顧煜清拍了下腿,“我們家沒那麽重的等級感,你們年輕人最重要的還是過好自己的生活。文曦那性子你知道吧?他可沒那麽好管束。”
顧家爸爸表現得包容大度,杜雲硯卻沒有視作理所當然。
“他是個重情義的人,”他鄭重地說,“他很挂念您。”
“嗯,我知道,”顧煜清的神情微有赧然,“這麽說可能有點虛僞,但我并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他媽媽去世又早,他就是從那時起開始叛逆,但是心不壞。
“這話我跟他說過,也可以告訴你,我最希望的不是他事業上有多成功,或者能幫我多少忙,我更願意他有自己想做的事,想過的生活,不要渾渾噩噩的混日子。上次他向我辭行……我就感到奇怪,他還挺少見對什麽事表現出執着,被我用條件交換也不生氣,”他一邊笑一邊搖頭,“他可能還覺得自己隐藏得挺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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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雲硯有些意外:“您早就猜到我們——”
“也不算,”顧煜清擺擺手,“我猜到他可能想陪伴什麽人吧,但我沒想到是——你。”他的視線轉過來,“其實他找什麽樣的人都不是我能控制的,對你們也無非是少個後代的牽絆,你們都不介意,我有什麽好操心的呢?我只是在等他親口告訴我。”
杜雲硯能夠體會老人的心情,一個父親最樸素的愛。他自己沒有得到過這樣的愛,更加感到珍貴,于是再次站起,微微躬身:“謝謝您。”
“你們說什麽呢?”顧文曦幫忙端茶過來。
顧煜清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一字一頓地說:“反正是好話。”
“我不信。”顧文曦也仿着他的語速回嘴。
茶室窗口朝東,即使有白紗簾罩着,也擋不住八月熱燦的陽光,簾子多镂空的花紋,日光濾過來後,散落成一地碎金的亮片。
杜雲硯聽着身邊父子倆的笑聲,擡起自己的手,不規則的金斑在手指上跳躍,揮之不去。
中午兩人留在顧家吃飯,梅姨的手藝好,不需要他們幫忙,便在短短的時間內,折騰出一桌豐盛的家宴。顧煜清承認了他們的關系,鄒慧和顧文珩更沒有意見,把杜雲硯也當自家人一樣關照,一餐飯吃得合樂融洽。
從顧家出來,倆人又開車回公寓,在公寓樓下的生鮮超市挑了半個西瓜。顧文曦吃西瓜嫌吐籽麻煩,從來都買無籽瓜,正好見店裏有切了兩半的瓜,通紅的果肉看着水潤清爽,毫不猶豫地買回來。
顧文曦剛把西瓜切成三角狀的幾大塊,手機響了,他囑咐杜雲硯端出來,自己走到外面接電話。
“顧哥,怎麽樣,明天過來嗎?”
電話是陸允初打來的,之前約好的藝術展是從八月三十號,也就是明天開始,為期三天,因為每天有限制人數,陸允初想确定一下他哪天過來,好跟工作人員說明。
“嗯,我是沒問題,”顧文曦往廚房看了眼,杜雲硯還沒出來,“不過那個……我男朋友來了,我問問他。”杜雲硯喜歡寫寫畫畫,這種活動肯定感興趣,只是陸允初的身份,讓顧文曦猶豫該怎麽說明。
“诶,你男朋友來啦?”陸允初的聲音提上去,“那好啊,你跟他說說,一起過來吧,這幾天都可以。”
“嗯,我們商量一下。”
顧文曦放下手機,又去了廚房,有點奇怪杜雲硯怎麽半天都沒把西瓜端出來。
“好了嗎——”他一進去,發現自己剛才切的那幾大塊西瓜早沒影了,被杜雲硯切成了更小塊裝盤,瓜皮也都去掉了,“你怎麽還切啊?”
“切好了。”杜雲硯心滿意足地看着面前的兩大盤瓜肉,拿了兩個叉子,一盤配一個,“這樣吃省事。”
顧文曦無語:“切着還麻煩呢。”
“所以我幫你切啊,”杜雲硯笑着說,“你那種吃法會弄得滿嘴都是,甚至流到衣服上。”
顧文曦想到他連吃石榴都是剝出來裝到碗裏,用勺子崴着吃,也就不足為奇了。西瓜全切成了小塊,叉子叉上,一口一塊,的确方便。
顧文曦惦記剛才的電話,順口就對杜雲硯說了:“之前有個朋友給了我一個藝術展的邀請,你有興趣嗎?我們可以一起去。”
“好啊,”杜雲硯毫無猶豫,只是看顧文曦的表情似欲言又止,“怎麽了?”
顧文曦不想瞞他:“但是,那個朋友的身份……有點特殊,我怕你會介意。”
“不是你的朋友嗎?有什麽特殊的?”
“他不止是我朋友,還是——”顧文曦說,“但是他人很好。”
杜雲硯覺得他神經兮兮的,笑道:“你少賣關子了。”
“他是陸長銘的兒子。”
也就是杜雲硯同父異母的弟弟。
話音一落,杜雲硯臉上的笑容果然不太自然,但是沒多久又恢複了放松的神态:“他……是個怎樣的人呢?”
“我說了,他人挺好的,”顧文曦連忙解釋,“跟陸長銘完全不一樣。”
杜雲硯彎了下唇角:“那我們就去吧。”
“你不會別扭嗎?”
“不會,你都說他人好了,那就沒關系。”
顧文曦樂了:“你這麽相信我啊?”
“嗯,我相信你交的朋友,”杜雲硯不再糾結,“而且你答應過人家,不應該失約。”
“好,那就這麽定了。”
前一天晚上杜雲硯剛下火車,顧文曦又在聚會上喝了不少酒,倆人都有些乏累,說上一會兒話就睡了。
今晚沒事,他們吃完飯散了圈步回來,洗洗收拾一下,到床上還不算晚,自然就膩歪起來,親着親着來了感覺。
顧文曦正想脫褲子,突然意識到少了什麽:因為一直兩地分居,他根本沒在家裏準備用具,剛才在外面還忘了買。他的臉上頓時變色,安全套省了就算了,沒有潤滑液豈不要屁股開花?
“怎麽了?”
“我這沒東西,”顧文曦的手撐在他的胸上,沮喪又尴尬地說,“用發油代替可以嗎?”
杜雲硯“噗”地一聲笑開:“我都帶了。”
“你帶了?”顧文曦大感意外,還以為杜雲硯這方面不怎麽上心呢。
“嗯,還在箱子裏沒拿出來,”他下床前多說了一句,“我怕你着急就裝上了。”
顧文曦:“……”
好吧,他是挺着急的。
顧文曦放心地躺回去,向陽臺望了一眼,窗簾嚴實地合着,垂至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