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殺人(修)
? “到了。”進城不久不知是誰說了一句,人員系數被壓進了一戶莊子裏。而何無漪她們卻停在了莊外,押解的官兵都在旁邊站着,一副不讓她們離開的架勢。
“他們不是官府的人?”何瀾生疑惑的問,眼前的莊子雖然地處偏僻卻也建的很是宏大,說不上金碧輝煌也頗具規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能住的地方。何無漪點頭,又解釋了一番:“娘不放心,若他無事咱們就早些離去。瀾兒別擰着眉,老氣橫秋的娘不喜歡。”
若要說一直不放心的是她才對,何瀾生到底擠不出什麽笑容來,不過被說老氣橫秋她臉上也繃不住,哪個女人不喜歡年輕何況她頂着張這麽嫩的臉,揉了揉眉間說:“哪裏,再說我也不想。”卻不知道她煩悶的捏着眉心是多老成的動作,何無漪不高興的嘟起了嘴巴。何瀾生搞不明白她怎麽生氣了,拉了拉她的袖子,見從莊園內走出兩名婢女只好收回了想說的話。
婢女們衣着講究步履款款直奔何無漪而來,對她都行了禮恭敬道:“婢女阿青(阿紅),主子有請女大夫。”何瀾生抽了抽嘴角,穿青衣的叫阿青,穿紅衣的叫阿紅這家人簡直不會取名字。
“等等,我必須再去看看傷者。”何無漪手中還拉着缰繩并無過去的心思,婢女們低頭再請:“不必擔心,城內最好的大夫已等候多時了。還望大夫您移步。”
雖然這些婢女禮數俱到,何瀾生還是多少看出點強迫的意味來,身後那些官兵還如木樁子一樣杵着,容不得她們退半步。她心下不喜,加着擔憂又多了幾分。
“帶路吧。”何無漪把缰繩給了候着的仆人,牽着何瀾生跟在婢女後面。路上除了她們四人竟是半個人影都沒,也不知道剛才進來的那些人去了哪裏,兜兜轉轉了幾圈到了一處庭院。庭院較其他地方更是氣派些,門前每根柱子上都刷着朱紅色的漆,配以碩大的鬥拱,厚重而沉穩,可何瀾生就是覺得哪裏不對勁,到底哪裏不對勁她一時又看不出來。
“主子,女大夫來了。”婢女敲了敲門,便躬身守在門口,請了何無漪進去,打醬油的何瀾生也被放行了。當然就算是不讓她進去,何瀾生也是會争取的。
“沒想到幾年不見當初的女娃娃都當娘了啊,哈哈,藥谷後繼有人…何大夫可還認得老夫?”剛踏進門就傳出一聲男中音,何瀾生想着這些古代人就喜歡神神秘秘的,兜了半天原來是熟人。但又少不了思忖一二,畢竟剛開始沒有任何人表現出熟知的樣子連婢女都不知道她們姓何。
房裏一個人都沒有,待穿過屏風,才見得端坐在木椅上的長髯男子。一臉胡子身材彪悍,就算一身華服也沒半點富貴姿态,倒是兇煞的很,何瀾生掃過一眼就放低了視線随着何無漪拱了拱手。
“武德四年(621年),荊州洪門旅店,将軍夫人難産,無漪跟随家父有幸見過李将軍。”何無漪神色平淡的說。
姓李,難怪搞出這麽大動靜。何瀾生心裏腹诽一句皇親國戚加上軍權在手真是辦事方便,死了這麽多人當地官府還不敢插手。
“這麽多年女娃娃還記得如此清楚。”李将軍面色動了動,臉上的表情變得越發猙獰,“當年何大夫妙手回春保的他們母子平安,今日留下女娃娃,也是為犬子一事。”
“被什麽咬傷的,發病已有幾日了,現在他在哪裏?”何無漪開口就是一堆問題,何瀾生默不作聲的聽着,偶爾擡眼看一眼身旁的何無漪,對此早就見怪不怪了。
何無漪又說:“今早被咬傷的傷患有可能染病,三月之內一旦瘋狗病病發,若不及時醫治不出十日将回天乏術,到時候就算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
李将軍神色複雜的看了眼何無漪,眼神晦澀:“何大夫莫非有掐指能算的本事?區區小病能有那麽駭人?”
何無漪嚴肅的點頭,“若是提前早作醫治,還有一線生機。”
瘋狗病,莫非是狂犬病?所以說昨晚是人咬的,十二不到的孩子能咬死那麽多人?何瀾生覺得怪異非常,而對面那男子神情變換,似乎在隐忍什麽,眼神變得狂躁卻又極力隐忍着。他也是狂犬病患者?!何瀾生腦海快速閃過這個念頭,拉着何無漪想退後卻沒料她上前了一步:“将軍身體也有不适?”
“老夫只是渴了,無礙無礙。”他煩躁的擺了擺手,何無漪卻是不顧何瀾生的拉扯又前了一步:“将軍除了覺得口渴還有哪裏不舒服?”
“老夫身體好的很,女娃娃快去看看逆子,他今早已被拿了回來。有什麽需要盡管提,一定要救治浩兒。女娃娃也別在老夫這耽擱了,浩兒等不得。”話落便聽得後面門開了,之前的婢女恭敬的站在那,“何大夫,請随婢子來。”
何無漪走出去時不着痕跡的打翻了擺放着的花瓶,見李将軍身體一顫,神色也越發吓人起來,她漆黑如墨的眸子盯着李将軍不正常的臉色許久,在何瀾生以為她會有所動作的時候,何無漪卻又拉着她随婢女們出來了。
何瀾生垂眸輕笑,無漪這是心裏有辦法了,不過狂犬病發病不是沒得救麽?
走了不久,何無漪在路邊的轉角停住了步子:“不瞞兩位,無漪醫術不濟,将軍之子已是無藥可救。我看李将軍染病還輕,尚且一救。”
婢女們神色一變,互相看了一眼又低眉道:“何大夫,婢子不過下人,這事做不了主,還是與我等去醫治小主子吧。”
她們并沒有反駁何無漪的話,看來李将軍被咬是卻有其事,只是他看着不像是糊塗的人,何瀾生有點想不通。
“不了,你們前去請示李将軍,無漪愧對他的托付了。”何無漪甩了袖子一副不幹的表情把何瀾生看笑了。她抿了抿唇才不得不壓下想笑的沖動,動不動就不救了,無漪你可真會裝。
婢女們一臉犯難,兩人又交換了下眼神,終是擺出一臉赴死般決然的神色快步拉着何無漪進了一間空房。何瀾生小短腿跟着,還好沒被落下。
剛關了門,兩個婢女就噗通的跪了下來:“何大夫,求您救救我們。” 之前繃着的臉垮了下來,細看兩人不過十幾歲的年紀。
何無漪把她們扶了起來:“有什麽難處,你們仔細道來。”
說話的是阿紅,她說話也利索:“一月前說起,主子養的狼不知為何病了,小主子逗那畜生時被咬了一口,那畜生當即被打死了,大家也沒在意。可過了不久,小主子就變得奇奇怪怪,請了大夫治卻把大夫和主子都咬了。”阿紅說着身子不由抖了下,“小主子吵着難受,說渴又不敢喝水,伺候的奴婢們最後也被咬了。主子見小主子不喊痛了竟然将府裏奴婢們一個個推給小主子咬,有些人發病了當即就處死了…主子這幾天也看着不對勁,奴婢擔心,過不了幾天主子也會……何大夫,求求您,救救我們。”
“那昨夜關了城門的用意也是給那孩子發洩?”何瀾生皺眉問了一句,婢女們搖頭後又害怕的點頭,倒是沒功夫想何瀾生不過五歲大的孩子說這句話是有多不對勁。何無漪則把她拉到了身後,顯然是不讓她插手的意思。
婢女們見何無漪并不表态,當下又要跪下去,何無漪忙拉住她們,對阿紅說:“你今晚把李将軍帶到他兒子那,記得支走其他人,剩下的就交給我吧。今早送來的病患在哪裏?”
沒想到阿紅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奴婢,奴婢萬萬不敢。”
“我去!”站在一旁一直都沒說一句話的阿青站了出來,“主子不把我們當人,阿紅,我們只有靠自己了,莊子外面有重兵把手我們是逃不出去的,何大夫也不是歹人索性拼一把。今早送來的那些人,何大夫不必尋了,凡是被咬傷的人都會被處死的。”
何無漪臉色頓時就僵住了,墨色的眼底閃過一絲憤惱,最後也不得不嘆說了口氣:“罷罷罷,你們去吧。”言語中諸多無力,婢女們也點頭應允商量在亥時三刻行動。
四人又走回了原先的路,慢慢的看到了一路一路巡邏的士兵圍着一棟鐵籠似的房子打轉。門口高瘦黝黑的男子遠遠的發現何無漪她們高聲喊了句:“何人?!”腰上的刀已經拔出半寸森森寒光撲面而來。
“朱統領,是主子讓我領了大夫過來。”朱統領看了眼婢女身側的何無漪閃過一絲驚訝, “是何大夫啊,進去吧。”說罷推開了房門,放了何無漪進去,何瀾生則待門要關了的時候溜了進去。阿紅見她倆消失在門後,手指緊張的攪在一起,阿青則快步把她拉了回去。
進的院子來,只聽的氣若游絲的哭喊,何無漪走了兩步發現何瀾生跟在身後,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又壓低了聲音說:“瀾兒怎麽進來了,快快出去!”
何瀾生抓着她的手,搖頭,拿眼神問她要幹什麽?何無漪無奈只得抱了她飛身到屋頂上:“乖乖在這待着,娘去去就來。”
“無漪,你在擔心什麽,為何什麽事都要躲着我。”何瀾生忍不住問了出來,拉着何無漪的衣服就是不撒手,這會倒是有點小孩子撒嬌的味道了,何無漪當即笑眯了眼,“乖啊,瀾兒還小,等大了點娘去哪都讓你跟着。”
“你騙我。”何瀾生又豈是一句話就能糊弄過去的。何無漪捏了捏她板着的小臉,“還要娘對天發誓不可?這事完了娘就教你腿法,好不好~”
何瀾生見她說真的哼了一句算是放過她,想起何無漪枉有飛天遁地的輕功卻是拿來采藥用的,其他的拳腳之術是半點不會,又不放心的囑咐道:“下去小心,畢竟是将軍府獨子,他應是從小習武。”
“娘知道了,瀾兒乖乖等一會。”說罷作勢往下跳,何瀾生還是覺得不妥,又拉了她:“既然他已經回天乏術,無漪何必再去犯險?”再說那李将軍父子草菅人命,死有餘辜。無漪犯不着冒着可能被咬到風險去救人,她當即生了把她拉走不趟這渾水的心思。
可不知她心下所思所想全落在何無漪的眼裏,見何無漪定定的看着她,何瀾生才撇過頭咳了聲。何無漪心思複雜的說:“瀾兒知道娘昨晚見到了什麽?”
“人咬人?”何瀾生結合今日所見自然推斷出,想到何無漪回去害怕的樣子又覺得有點蹊跷,她同何無漪走了一路,死人都已經是司空見怪的事情,而何無漪自小跟着父親後面什麽沒見過。
何無漪搖頭:“不是人了,是獸。娘有機會阻止的卻下不了手,他還是個孩子,只比瀾兒大一點。可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逃了,今早又害了一人。”何無漪揉着她的頭發輕聲說:“瀾兒,娘是大夫,瀾兒該知道萬沒有大夫不救人的道理,想這将軍府公子起初不過是被狼咬了一口。”
“那不論貴賤善惡,無漪都要救麽,救了若是他為禍他人也不管?”何瀾生見她如此仁慈不免出口問。
“瀾兒,大夫只是醫病醫不得心。”何無漪卻沒有談下去,丢下何瀾生從屋頂跳了下去,她白色的裙擺翩翩起舞,三千青絲如瀑,煞是好看。何瀾生輕輕的嘆了句:“無漪……”竟是從那窈窕纖細的背影中看出一種說不出來的無奈,她摸了摸不舒服的心口,凝視着那道落下的翩然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