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離開

? 要說她的不對勁,以前種種她表現的雖說不算過也異于平常的孩子,無漪是當真不知道?可她先前既然說了曉得,又為何說看不懂?何瀾生滿心複雜的收回了手,皇宮多險惡,她就算心裏急切想知道她在想些什麽,也不敢當着帝後的面當場問何無漪,只得斂了情緒勉強應付着。

長孫皇後幾句話場面就變成了故人相見的融洽,談及往事皇帝頗為懷念,神色間沒了絲毫怒氣。何無漪對長孫皇後很敬重,談話間也多親昵,甚至在皇帝提及每兩年須回長安小住時也不過是一愣,然後應了下來。“無漪自當略盡綿力。但男女有別,師兄孫思邈醫術當世無處其右,可為聖上分憂解難。還望聖上體諒無漪的難處。”

男女有別不過是托辭,皇帝一聽就想起方才禦書房裏何無漪的那番話,雖然有些不悅礙在皇後在場也就擺了擺手,“準。”之前的事情就此揭過。

不得說她不過是白擔心了一場,無漪知進退懂禮法,只是她不想做的如何也不會做,她想做的誰也攔不住她。原來最後是她錯了,無漪不是不谙世事,只是不想去理會那些而已。

無漪要的是不是僅是一個抱在懷裏讓她寵着護着的瀾兒,而不是現在這個想要逃出她的庇護,想要護着她的何瀾生?

何瀾生沉默的跟在何無漪的身後,她好想拉住她問問,可來來去去不是皇後就是公主貴妃,她竟然插不上半句話,甚至連午飯時間她都在同太醫院的大夫談論病症。何瀾生只得等着,等到天色漸晚才出了宮門,而何瀾生滿腔的心事幾經折騰,最後竟什麽也問不出來了。

“何大夫,何瀾生,好巧,你們也剛出宮啊。”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何瀾生皺眉的回頭,是許久不見的元芊。她一身紅裝,皮膚細膩白皙,眼睛靈動漂亮,粉雕玉琢的像個瓷娃娃。

當然,何瀾生知道這些只是表象而已。她停下步子疑惑的望着她,無漪當初可是相當嫌棄她,不知道為何她總往上湊。

“何大夫,借你乖乖女兒一用,一會我送她回去?”元芊親昵的挽着何瀾生的胳膊,靠在她的肩膀上說。

何無漪的目光轉向何瀾生,見她沒回答也沒答應,就自己一人上了車。何瀾生張了張口,一甩袖子也往元芊的轎子走去,語氣頗為不善:“你還有什麽事情?不是說清楚了,我不會回去。你做你的女皇,我開我的藥鋪,道不同不相為謀!”

“被你家好娘親嫌棄了到我這來發脾氣,你還真不怕我直接送你回去?” 當慣了大小姐的元芊何時聽過別人這麽對她說話,熱臉貼了冷屁股,她也收了笑容冷了臉。

何瀾生怒極反笑:“陰差陽錯把我送到了這裏,再想殺了我讓我回去,元芊你打的好算盤!”

“你以為我會怕你?”元芊挑眉,眸子裏閃着危險的光芒。

何瀾生搖頭,語氣不屑:“你若怯了,當真不适合曌這個名字。”

武則天登基為帝,改名為曌,取日月當空普照大地之意,其傲視天下的雄心與膽魄可見一斑。而何瀾生話中暗含譏诮,元芊臉色徹底陰沉下來:“元芊是元芊,武曌是武曌,但這個天下,我還要定了!”她嬌豔的臉龐因怒氣泛紅,一雙鳳眼含着盛怒,還真有幾分睥睨天下的風華。

何瀾生彈了彈身上的衣服,不甚在意她的怒氣,只是搖了搖頭:“你我不是一路人,藥谷避世不出,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何瀾生就此別過。”說完她便掀了簾子出去,見何無漪的轎子還等在原地,才笑了起來,快步跑了上去。

元芊看了許久放下簾子:“走吧,我們回去!”她惱怒的從懷裏拿出一玉制九連環,埋頭解了許久都沒解開才松了口氣:“嚴顏你為何要當真呢?假作真時真亦假麽,胡扯,本來就是假的!”

何瀾生笑着跑進轎子,何無漪果然坐在那等着,她笑容更是深了幾分:“無漪,無漪,你定會等着我的。”

“談了些什麽,這麽高興?”何無漪把她抱到腿上,對轎夫說了聲:“回吧。”轎子悠悠的被擡起來,何無漪坐的很穩當,何瀾生也不覺得晃。“沒有談什麽,我不喜歡見她。無漪,無漪別生氣了好麽?”

“娘怎麽會和瀾兒置氣,當娘是孩子不成。”何無漪刮了刮她的鼻子,“不過長孫姑姑今天說,瀾兒若是男兒以後定會是個奸相,思慮缜密又滿口恭維。”

無漪這是拐着彎說她呢,何瀾生撇撇嘴:“我擔心無漪,故而做得有些多了。無漪若是不喜,我下次就不說話了。”

“真的只是這樣?娘還真想打開你腦袋看看,裏面到底裝了些什麽。”何無漪敲了敲她的腦袋,顯然不信。

何瀾生想都沒想就說:“當然是無漪啊。”說完臉紅的不行,何瀾生咬的嘴唇想把臉上的潮紅逼回去,反而越來越紅了。何無漪瞧着她這模樣就笑開了,親了親說:“還有呢,不是最近都想着藥鋪的事情,夏雨一個勁的在我面前誇你來着?瀾兒,娘能否收回之前的話呢,把瀾兒放走了就不是娘的瀾兒了。”

“有麽,我……”何瀾生奇怪的問。何無漪不高興的開始捏她的臉蛋,“瀾兒還學會欺瞞娘了,夏雨帶的還真好。”

何瀾生知道自己躲不過,就随她捏了,反正從小到大也沒捏壞掉。“你去鋪子了?”

“不然呢?學醫可沒見那麽用功過。”明顯是吃醋了語氣,何瀾生聽的無奈:“我不是,我只是……”這要讓她怎麽說,學醫她真的很吃力,沒天分就是沒天分用功也只有死記硬背,但經商算賬是她的老本行,上手快是必然的。她苦着臉不知道怎麽同何無漪講清楚,只好硬着頭皮說:“我挺喜歡經商,”但又怕傷了無漪的心立馬補道,“學醫當大夫也是要的。”

“瀾兒都會把娘當孩子哄了。娘有時看着,都覺得已經把瀾兒養大了一樣,你若是喜歡經商,娘總是依你的。”

何瀾生心頭劇震,無漪這話是……她已經知道了還單單是她一時的想法,無論哪一種她都不想要。“無漪還沒有教我腿法,我還沒學好醫術,開春了我還想學騎馬,我才這麽點大,還有……好多年才會長的和無漪一樣高。”

“嗯,等你過了生辰娘就教你騎術,瀾兒也快六歲了。”何無漪悶悶的說,“一眨眼的功夫,瀾兒就大了。”

或許是何無漪的聲音太過沉悶,何瀾生聽的心裏泛酸,抓着她的手急急的說:“還有,還有好多年不是,我會一直都在無漪身邊的,哪裏也不去。”

何無漪輕輕的笑:“瀾兒這般,娘真的放心了。”

“無漪,我說的是真的,我哪裏也不去。你不喜歡我管藥鋪的事,我就不管。”反正怎麽都是藥谷的産業,她着手最多是進展快些。她能陪在她的身邊太短了,怪只能怪她當初不知道藥谷的背景,聰明反被聰明誤,太急于在無漪面前證明自己,如今卡在這裏不上不下。

“哪裏知道你這孩子放了手就飛的那麽高,娘抓也抓不回來了。不說了,說的瀾兒又要哭鼻子了。”何無漪親了親何瀾生擰在一塊的臉蛋,哄道:“乖,娘會在瀾兒身邊的。”

何無漪并沒時刻都把何瀾生帶在身邊,也沒有像之前一樣早出晚歸,沒事的時候會陪着何瀾生去藥鋪轉轉,搗鼓搗鼓藥材,何瀾生那顆不安的心才慢慢放了回去,可心底隐約的失落着,無漪不粘着她了。

或許是她做的太過了,可她不是小孩子,無漪遲早有一天會明白的。她總想,無漪生了她的氣,她多哄哄她粘着她就好。

入冬之後她們就待在長安城裏,前前後後的事情一忙眼看就快到年關,念心也準備了一大堆的年貨打算在長安好好過個年。何瀾生還記得那天是臘月十五,念心特意在年底跑了趟廟裏祈福,回來時大雪落滿了肩頭。

“夏雨你跟着少谷主可是好享受,外面雪下的太大,凍死我了。”她搓了搓凍紅的手,夏雨塞了個暖爐給她,她才眉開眼笑的坐了下來。屋子裏爐火燒的很旺,何瀾生穿着厚厚的襖子都有些熱了,她往窗外看了眼,糊的嚴實的窗戶也看不清外面是個什麽景況,只見得外面天色陰沉。“無漪呢?”

“谷主方才還在門外站着呢。”夏雨回道,“許是回了房裏。”

“什麽時辰的事?”何瀾生覺得奇怪,每次無漪都悄無聲息的來悄無聲息的走。像是故意躲着她似的,教何瀾生氣的牙癢癢。

只要一提及谷主,少谷主才真的是個孩子,不然她還真不相信少谷主真的是五歲幼童。夏雨笑着說:“就在少谷主商談藥鋪分店的事,谷主一直在看着少谷主笑呢。”

沒想到話一出口,何瀾生就變了臉色:“我去找她,餘下的事情按拟定的做。”無漪從來不希望她長大,如何會笑。而且藥鋪分店的事情借鑒的是現代的經營模式,論理念絕對是超前的。無漪一定是生氣了,要麽就是…自己已經瞞不住了。

她飛快的跑着,腦子裏蹦出那天在轎子裏的話:“娘有時看着,都覺得已經把瀾兒養大了一樣……”沒有,她才陪了她五年如何算的上久!無漪你是不是覺得可以放手了,何瀾生不是你的傳人,何瀾生瞞着你太多的事情,何瀾生也不是孩子……

何瀾生跑出了一頭的汗,卻顧不得那麽多,而夏雨的身影飛快的趕超了她,一把推開了房間的門。她僵立在門口,許久都沒進去。

何瀾生抖動着雙唇啞聲喚道:“無漪…”

“不好了,少谷主,小雲不見了!”後院傳來念心的大叫,何瀾生扶着牆狠狠的吸了口氣才不讓眼淚落下來,嘶聲喊道:“給我追!!!”

何無漪,你休想抛下我!

夏雨領了命立馬動身聯系各地的弟子,谷主雖然常年遠行,但天下皆為藥谷弟子,她所在何處藥谷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只是她擔心的不是谷主,而是少谷主。少谷主方才那樣子,是傷的狠了。

當年夫人突然随老谷主去了,谷主你怨了多年,如今……你到底在想些什麽呢?

貞觀五年冬,歸州綿和縣爆發虜瘡,亡者過千,朝野震動。何瀾生知道這個消息時已經在趕往歸州的路上。一路風霜雪雨,她都只聽得有個騎棗紅馬帶着鬥笠的女子,不聽人勸執意往那不幹淨的地方去。

“夏雨,舍了馬車,你帶我先趕過去。”她是一刻也等不得了,無漪無漪,你千萬別出事,你若走了,我要怎麽在這個世界待下去。

“少谷主,老谷主死于武德六年爆發的虜瘡……”說到往事夏雨就紅了眼睛,虜瘡沒有根治的辦法,谷主肯定知道此去兇多吉少所以瞞着少谷主獨自上路,她絕對不能讓少谷主過去。“少谷主,夏雨冒犯了。”

何瀾生一聽更是不安,見她擋在面前着急的說:“夏雨,別攔着我,無漪她有危險!”可下一刻她眼前一黑再也沒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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