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藏心
“瀾兒,你這般娘心裏難受……”何無漪抹去她臉上的眼淚,何瀾生卻咧開了嘴笑,眼淚流進嘴巴裏也不管,何無漪神情哀傷的搖頭不去看她的表情。
何瀾生的臉色漸漸冷了下去,啞着嗓子說:“娘…我要睡了。”去推何無漪,何無漪卻如何也不松手反而越抱越緊,何瀾生張嘴欲咬過去,牙齒都碰到她的手臂了還是沒下口。
她舍不得,心被這人揉碎了也舍不得。何瀾生認命的任她抱着,背上那只不大的手掌一下一下的拍着,安穩的節拍和小時候哄她睡覺時的一樣。
“娘,你是我娘…….”她似問似答着,恍惚間好像覺得下了雨,心在哭呢,她以為她哭不出來了。
“……是,我是。”何無漪的聲音不容置疑,而眼眶裏卻蓄滿了眼淚,一滴一滴的落在何瀾生的身上。
“娘,我又胡鬧了,睡吧……”
一夜無聲。
清晨的雞鳴打破濃霧,各家的屋裏漸漸傳出聲音,鍋碗瓢盆的碰撞聲在煙囪冒出的濃煙中越發清脆,連同昨夜叫了半宿的狗都打起精神四處亂跑……念心頂着黑眼圈打開了何府的大門,小雲歡快的從屋裏沖出去眨眼就不見了。
她見怪不怪的連個眼皮都沒擡,只是嘆氣道:“哎……哎!”索性又把門關了。
何無漪睜着眼睛坐在床上,一夜之間仿佛憔悴了十歲,眼底青灰發絲散亂,就那麽呆呆的坐着。何瀾生蜷在她懷裏,睡的很是不安,時不時嗚咽幾聲,何無漪順着她的背,來來回回想把何瀾生心裏的傷抹平般。
“谷主……”夏雨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何無漪動了動腿何瀾生又抱得更緊了些,她笑了笑,貼着她的臉頰碰了碰柔聲說:“娘去去就回來,瀾兒乖~”何瀾生才乖乖的松了手。
何無漪下床後看了眼梳妝臺的鏡子,愣了一會在水盆裏掬了把水澆了澆臉,水放過了夜何無漪卻沒感覺似的,擦幹淨臉上才打開門。
“谷主,碼頭的船備好了。”看着她憔悴的臉色實在說不上好,夏雨擔憂的說:“谷主……”
“不必了,我不去長安。”
“谷主......”
何無漪打斷她的話:“好了,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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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請谷主三思,長痛不如短痛。”夏雨拜了一拜恭敬的說,少谷主年紀還小不能毀了她,慧極必傷情深不壽,如何能讓她赴了老夫人的後塵,往後谷主有個三長兩短少谷主必然也……
“哪裏短呢……”何無漪關了門,回頭見何瀾生不知何時坐了起來,無措的站在那。
“娘。”何瀾生低了頭說,何無漪不高興的甩了甩袖子終是沒走,拿了衣服要給她穿上,何瀾生自己接了過去:“孩兒長大了,能自己來。”
何無漪搶過去非要給何瀾生穿她也不掙紮,末了說一句:“娘辛苦了。”何無漪的嘴角越拉越下,不高興的又将何瀾生身上的衣服扒了下來,拉扯間連着裏衣都散了何瀾生還是木然的坐在那裏,不言不語不躲不避和木頭人一樣,何無漪紅了眼睛,碰的一聲摔門而去。
何瀾生眨了眨眼,眼眶很酸卻落不下淚來。她把衣服一件件的穿好,一絲不茍的細致,連衣服細小的褶皺都一遍一遍捋平整,而後坐起來梳頭發,恰巧念心端着洗漱用具進來,何瀾生放下了梳子說:“念心幫我梳頭吧。”聲音除了有些沙啞外平靜的似乎昨夜裏什麽都沒發生,念心不放心的喊了一句:“少谷主?”
“什麽事?”
“沒事,今天日頭不錯……”念心笑着說,何瀾生擡頭看了眼窗外,霧氣還沒散去朦朦胧胧的什麽都看不清,收回目光再說了一遍:“念心幫我梳頭吧。”
“唉,少谷主喜歡什麽發式?”
“随意。”何瀾生閉上眼睛,全然不在意。念心心裏發怵,想想還是梳了她平日裏的發式,何瀾生卻陡然掙開眼睛:“換了!”念心手裏的梳子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念心被吓的幾乎要哭出來:“少谷主你別吓我,我去叫谷主來。”
“叫娘來作什麽,你梳不好換個人就是。”念心一聽大驚失色,忙哭着跑了出去尋何無漪,“少谷主這要出了事怎麽辦,真是造孽啊……”她和手下幾個人仆人找了半天,宅子大也不見人影急的團團轉,昨夜裏和夏雨吵了一架這事也沒個人能說的,她也拿不出個主意來,少谷主那是大逆不道如何能使得,使不得難道看着那孩子瘋瘋癫癫的就這麽毀了?!谷主哪能就這麽走了呢!
“去找夏雨,讓她出去尋回來,少谷主出了什麽事我何念心就不認她這個谷主了!”她氣急地叉腰道,見人都忙去了,跺了跺腳還是回了主屋。
何瀾生已經洗漱好了,見她回來就把水盆給了她,“念心早飯好了?”
“好了,我給少谷主端來。”念心小心翼翼的瞧着何瀾生,就怕她眼神又不對勁。
“去前廳吧,你叫夏雨一起過去用飯。我娘呢?”
“…….看病去了,夏雨也出門了,說是不去長安退船去了。”念心勉強扯着謊應付,沒聽何瀾生再問她又接着說,“少谷主不如出去走走,我到揚州多日也沒出去幾次,”
“不了,昨日的事務還沒處理完,夏雨回來了你讓她去書房,早飯照例給我娘留着。”
聽着何瀾生這麽說話,念心又拿不出主意來,少谷主是沒事?可這孩子哪哪都不對勁啊。念心守着她用了飯又跟着她去了書房,磨墨添香過一會端上盅湯,生怕何瀾生脫了她眼皮底子就出事了。
“念心,你坐着吧。”何瀾生受不住的揉了揉太陽穴,念心體貼的要上手何瀾生幾乎本能的避開去。念心的一顆心碎成了半塊,到底少谷主還是親谷主。唉唉,多好的娘倆…….她心裏完全想不通何瀾生為何會起那種心思,暗想着兩人自小就愛膩在一塊是不是想多了,況且谷主就是個沒長心的,哪裏會教孩子。
“我不累,一年也不見你們娘倆幾次,提多了夏雨她總說我唠叨。”
“坐着吧,事情一會就忙完了,夏雨還沒回來?”
“沒呢,或許被什麽事絆住了。”
夏雨在尋歡樓的下面狠狠的打了個噴嚏,引得樓上的姑娘笑的花枝亂顫。“大清早的往尋歡樓來找樂子可真是稀客,姑娘來了就上來,來都來了還裝什麽~”
夏雨在外面什麽場面沒看過,尋歡樓也說不得稀奇,只要價高管你是男是女都搶着要。“各位姐姐,我來尋人的。請問何大夫在不在貴樓裏?”
“哦,姑娘們見到沒?”流霜嬌笑着問,其他人都搖了搖頭,獨秋雁在她耳邊說了幾句,流霜一聽就笑了:“真不好意思,尋歡樓啊不找人~”
“在下找何大夫實在有急事,還請衆位姐姐指點一二。”夏雨說着縱身蹬步往樓上去,流霜見了甩了甩帕子:“姑娘真是心急~”
“流霜你可說錯了,來尋歡樓的哪有不心急的呢~”
“心急你個鬼啊,好多天沒客人日子都過不下去了!”流霜怒道,也沒心情調戲夏雨,往後面指了指,“尋那何大夫啊,往後面‘輕憐’閣裏去。”
“多謝。”夏雨想了想還是遞上塊銀子,流霜卻嬌笑的貼了上來,“姑娘付了錢可是要辦事的~”夏雨臉色一青把銀子收了回來,頭也不擡往後面去了。
屋裏何無漪給潭煙切了脈,臉色不善的說:“你若再胡來,我也不必來了。”
“何大夫日日不給個好臉色怎麽怪得人家呢。”潭煙靠在床上,衣衫半解的不着樣子。何無漪取出金針蘸了酒在燈上燒了欲給她針灸。潭煙立馬臉色就白了,拉着何無漪說:“何大夫不要嘛~”
在門口的夏雨聽得一滞,立馬推開了門:“谷主!”
屋裏何無漪毫不留情的紮下去,見夏雨進來也不驚訝只是問:“何事?”潭煙一聽谷主二字立馬來了興致,何大夫難不成還有什麽身份不可,說吧身子更是往她身上靠。
何無漪面無表情的在她身上捏了幾下,潭煙頓覺身子被人折斷了一樣,痛極偏生喊不出一句話來,身子漸漸發冷吓得她老實的不敢再動作,心裏更是對着何無漪那張冷淡的臉生了懼意,這大夫一兩下就能要了她的命!
呸,外頭都說何大夫性子好,怎麽沒個人說她生起氣來能死人。
“念心要尋你回去。”夏雨見只是治病心裏緩了口氣,暗罵了句胡思亂想,不然少谷主怕真的會瘋了…….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少谷主那孩子看似平靜無波的眼底是怎樣的瘋狂,自小就不要命了的追着谷主,哎,她該早些察覺的。
“我自會回去。夏雨。”何無漪看了她一眼,夏雨就退了出去。
“難怪,你家瀾兒原是向你學的,可惜她也就半調子水平,眼裏對你的意思可藏不住呢~”身子緩過來了潭煙登時忘了疼又來招惹何無漪,何無漪收着東西并不答話潭煙自顧自的說了下去,“何大夫可知道我為何喜歡調笑與你?就因你言談舉止字裏行間全部都是你家瀾兒偏偏你眼裏一點都沒有那樣的心思,想親近的很偏偏又克制知禮,可我瞧你又不是怕閑言碎語的人,你說這好不好玩~~”
“而你家瀾兒根本瞧都不用瞧,除了你沒個人入得了她的眼。”
何無漪仍不答話。
潭煙玩着頭發繼續說:“你是大夫可剛才對我一點都沒留情,你是治病卻不治我,我說得對不對?躺在這的無論男女老少你只管治病,說起來你家瀾兒學得還是你。”
“那又如何。”
“如何,該問的不是何大夫麽?”潭煙眼神暧昧的瞧着她,何無漪卻甩袖子走了。
“哎,何大夫,何大夫!”潭煙如花似玉的臉立馬花容失色,身上還紮着針這大夫走了不是要她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