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難逃
? 看着眼淚滑過何無漪鬓角,何瀾生便松了手。她攏了攏散亂的衣服,喘着氣咳了好幾聲才停下來道:“我還好好的,你哭什麽…這麽大的人了還像個小孩子,難怪念心一直數叨你。”說罷勉強的擠出些笑來,挨着何無漪好好的躺了。她總是見不得無漪的眼淚,寧可自己受着也舍不得惹她哭了。
“嗯。”何無漪攬着她,輕輕應了句。她抱着何瀾生趕了一路也是極累,方才何瀾生醒來撐着吃了點飯一沾枕頭就睡了,這會許是心裏想着事半天都沒睡過去。何瀾生卻是的确睡不着,見無漪滿臉疲色便催她:“早些睡吧,我沒事的。”
何無漪抱着她往懷裏帶了帶:“瀾兒陪我睡,不許走。”
何瀾生哭笑不得:“你抱的這樣緊,我能走到哪去?”只是略一想眼神便沉了下來,這個時候她竟有些怕元芊找無漪說些什麽。活不過二十的斷言像毒蛇一樣纏着她,等她好不容易忘了偏偏又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事。現如今她十六了,還有多久…… 想的深了便出了神,等何無漪喚了她幾聲才回過神來,“什麽?”
何無漪只是垂下眸子親了親她:“莫再想了。”
何瀾生點了點頭,雖說睡不着也閉了眼睛假寐。此時夜已深了,外頭的風聲呼呼作響,絲毫不見停歇。何瀾生聽得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過去,暗想她們得拖上一陣子了。哪知一覺醒來,無漪就對她說馬上啓程。
何瀾生咋一聽沒回過神來,裹成一團往院子裏瞧了眼,已經積了一地的雪,那腳印的深度起碼得沒了她半截小腿。不由裹了裹衣服道:“無漪你真的要馬上走?念心她們呢?”因着夏雨長年在外身邊還帶了幾個人,何瀾生倒是不擔心她們,只是這麽冷的天無漪真要她急着趕去長安?
“她們已經尋了戶人家住下。”
何瀾生被這突然的消息攪得不安,不由問道:“晉陽當真病的厲害?還是你是有什麽事瞞着我?!”
汝南恰巧進來,聽得何瀾生語氣不敬不免斥了句:“怎麽與你娘說話的!”
何無漪便抱了何瀾生道:“不礙事的。”那護犢子的模樣氣的汝南臉色難看,見何瀾生臉色不錯愣了下也沒為再為難她。“馬車已經備好了,阿漪你看還有什麽要添置的?”
“好。汝南,我一會帶瀾兒過去。”
汝南點了點頭,又看了眼何瀾生便收回了目光自行出去了。何瀾生經她一攪合也沒了再問的意思說:“走吧。”
“瀾兒,聽娘的話。此處地勢陰寒,待雪化了還需好幾日,你不宜久待。”
“嗯。”何瀾生應了。
“在和娘置氣?”何無漪低頭親了親她的臉頰,見何瀾生乖順的模樣不由嘆了口氣,“你啊,真是傻孩子。”
“又說我傻,你去哪裏我自然也去哪裏。”何瀾生說完便去咬她的嘴角,逗趣似的親昵叫何無漪笑了,彎了彎眉毛去捏何瀾生的臉蛋。何瀾生目光安靜的看着她,也跟着笑出聲來。
汝南在大堂等了好一會才見何無漪牽着何瀾生下來,她也不去多看兩人如何膩在一起,移開眼道:“。”驿站外正停着兩輛馬車,汝南先行上了前頭的,何無漪則抱着何瀾生上了後頭那輛。馬車內很寬敞,裏頭的卧榻足足夠何瀾生躺平,兼之鋪了好幾層的被褥坐上去暖和極了,只是裏頭的暖爐放了好幾個,煙味越來越重熏得何瀾生腦袋疼。
何無漪也不是辦法,她的內力何瀾生越發承受不住了,撤了爐子更是不行只得心疼的抱了她,眼眶被滿車的煙氣熏得發紅。
幸而何瀾生自小坐慣了馬車,雪路難走倒也不覺得颠簸。她煩悶把腦袋埋進何無漪的腹間,悶悶的問:“要去哪裏,丘沙他們呢?”
“去穰城。”何無漪算了算時辰,“還需一個時辰就到了,瀾兒再等等。”至于丘沙,她卻沒再說。何瀾生聽她不想說也就不問,閉着眼睛假寐了一會便睡過去了。
“瀾兒,瀾兒…..”何無漪見她又睡忍不住喚了幾聲,何瀾生拱了拱腦袋又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睡了。何無漪拍了拍她的背,輕輕哼起了調子。何無漪的語調不高,卻也傳到了前面汝南哪裏。
幾個侍女陪着汝南待在馬車內也被熏的腦袋發暈,又哪敢當着汝南的面睡過去,只得狠了心掐着大腿提神,突然聽得是外面的歌聲想打盹的幾個人都精神起來,有人還膽子大問了句:“誰唱的曲子,可真好聽。”
汝南難得沒生氣,反而笑了笑:“阿漪唱的,她啊自小就喜歡哼這些小調。”
侍女們都知道她待那位何大夫極好,見她高興便順着汝南的心誇道:“是什麽曲子,婢子從未聽過。這何大夫不僅醫術高超,也是個有才情的。”
汝南點頭道:“此曲是《鄭風》中的《東門之墥》,當年阿漪的風采,長安無人能及。”汝南有些神馳,想着當年連皇爺爺都贊不絕口的阿漪,還有那……汝南嘆了口氣,想到這些年的種種終究是化作一聲嘆息。“其室則迩,其人甚遠。”阿漪她終究是掉進這世俗紅塵的爛泥裏,再不複當年那個天之驕子的風姿。
見汝南如此托大,年紀稍大的幾位不由變了臉色。但小姑娘們不由來了興致,畢竟汝南公主殿下由皇後親養,俊秀如驸馬爺都沒正眼瞧過,何大夫那樣貌平平的柔弱女子還真有那麽厲害?“何大夫當年是個什麽樣?”
“罷了,都是些舊事。”
侍女們不明就裏的互看了幾眼,到底不敢再問低頭噤聲了
何瀾生是被何無漪抱起的時候驚醒的,睡了一覺她覺得精神好多了,見何無漪半抱着她便不好意思的說:“昨夜睡得有些晚了,穰城到了?”
“貪吃好睡。”何無漪咬了她一口道,将她裹好了抱起直接下了馬車。那一口還真咬的不輕,何瀾生捂着臉頰瞪了何無漪一眼,豈有此理,居然擺明說她是豬!礙着被裹得不透風,只好咬了咬牙忍着。
“噗嗤……”店裏坐着的女子聽到忍不住笑出來,那明豔如火的笑顏看癡了周遭的男男女女。汝南一進去就看到廳堂中惹眼的女人不由蹙了蹙眉,她不在長安照顧晉陽來此作何?九弟去的早,居然會留下個未過門的王妃?要說京城裏個個都說武元芊忠貞不渝有母後之風。汝南當年雖不在長安也是萬萬不信的,老九那性子哪裏是武元芊這樣的女子能看中的。
但她趕到長安時武元芊已經入了皇室宗牒,木已成舟也是萬般無奈。
“二姐,趕快進來歇歇。”元芊起身迎了汝南道,說着擡眼深深的看了眼走進門的何無漪:“何大夫,何瀾生,五年不見可還記得我?”
何瀾生倏地抓緊了衣擺,而後又洩氣的嘆了聲,該來的總是會來她躲了這麽久還是躲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