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自作多情

林梵行傷透了心。

他一個人待在房間裏,日日夜夜地不肯出來。梁傾城起先不肯搭理他,後來見他門口的飯菜兩天都沒有動過,就有些坐不住了。

梁傾城對他,本來是抱着養花養草的心思,花草漂亮,見之悅目,怡情養性也就罷了。但是姓林的這株花木,不但不能使他開懷,反而三番四次地給他添堵置氣。如今更是大膽,要躍躍欲試地在梁傾城心裏占一席之地了。

想到這裏,梁傾城覺得很窩火,自顧自地發了一通脾氣,他從烤箱裏拿出一盤軟軟酥脆的披薩,裝進不鏽鋼盤子裏端到二樓。

他單手托着盤子,去敲林梵行的房門。

“梵行,出來吃飯了,今天有你最喜歡的金槍魚披薩。”梁傾城好言好語地說。

十分鐘後,梁傾城開始對門拳打腳踢,聲色俱厲地吼:“我給你一分鐘時間,滾出來。”

五分鐘後,梁傾城坐在地板上,拿起餐叉吃餅上的芝士。

上午十點,三名家政人員上門做清潔,其中一人上樓,推着吸塵器清理地板,走到梁傾城身邊時,吸塵器在他四周繞了一個圈。然後停在林梵行卧室門口。

清潔工握住門把手,平靜地推開了房門。

梁傾城:“……”

屋內光線很暗,空氣也十分憋悶。床上的棉被隆起一個大包。枕頭上堆着一小撮亂發。

在吸塵器的嗡嗡聲中,梁傾城坐在床邊,思索片刻,他板着臉說:“臭小子,你還敢給我臉色看,忘了是誰提拔你的嗎?”

林梵行裝聾作啞,導致梁傾城越來越發火:“你也太不成器了,早知你是這樣的人,我就不該收留你。”

清潔工人無聲無息地退出了房間。梁傾城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懷疑他是生病了,于是上前拉扯他的棉被。不料這時,林梵行自己從棉被裏鑽出來了。

林梵行臉頰蒼白,頭發蓬亂,身上的衣服皺巴巴地卷成團,想必躺在床上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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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那我現在就搬走吧。”擡腿下床,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想去收拾自己的衣櫃。粱傾城站在他身後,無可奈何地看着他,忽然伸出手,把他輕飄飄地拽回了床上。

“你到底想怎麽樣呢,不就丢了一個角色,犯得着這樣嗎?”

林梵行低着頭,半晌應了一聲:“嗯,我知道。”他抽了抽鼻子,嘆氣道:“其實這也不是第一次了。”他低頭擺弄着自己的手機,裏面有幾張拍攝現場的照片。他勉強對粱傾城說:“梁先生,謝謝你,我沒事,過幾天就好了。”

粱傾城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凝視着他微紅的眼睛,遲疑道:“但是,你這樣半死不活的樣子,我瞧着很堵心啊。”

“哦。”林梵行苦笑。

“要不我帶你出去玩吧,你想吃什麽?”粱傾城躍躍欲試地問。

林梵行忽然覺得他很煩,但是又不敢對他發火,忍了忍,最後勉強道:“梁先生,就當您發發善心,讓我安靜一會兒。”

粱傾城頃刻間變了臉,自己很屈尊纡貴地安慰這個家夥,這是給了多大的面子,這家夥真是給臉不要臉。他當即甩了手,擡腳走人。

本來已經不想管他了,但後來粱傾城幾經思索,撥通了吳千帆的電話,他們倆是多年的合作夥伴,亦敵亦友,如今不再一起共事了,倒是還能說幾句家常話。

吳千帆聽粱傾城講了這件事,十分地不贊同:“他那種性格,本來就不該進娛樂圈,這才多大的事兒,就受不了了。”

粱傾城在樓下的地板上走來走去,回應道:“小孩子心氣高,受不了挫折,也是有的,不過他畢竟是我的人,放着不管也不像話。”

吳千帆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說:“你帶他去光城一趟。”說完就挂斷了電話。

這話說的沒頭沒尾,但是聰慧如粱傾城,立刻就明白了。他快步跑上樓,對埋在棉被堆裏的林梵行說:“喂,天氣預報說要下雪了,咱們去瞧瞧你爸媽吧。”

林梵行立刻從棉被裏鑽出來,略微提起一點精神:“好……”

半個小時後,兩人穿戴一新,去樓下的車庫取車,一塊兒到光城看望金紅顏。

林梵行穿着厚厚的羽絨服和工裝褲,脖子上還戴着黑白色的粗毛線圍巾,臉色白,唇色淡,瞧着很沒有朝氣,粱傾城把車子停在他面前,催促他上車,又從車後排拿出一大盒巧克力,放在他的膝蓋上、

兩個城市距離很近,粱傾城開車,林梵行在旁邊吭哧吭哧地吃糖。一個小時後,兩人一起下車,林梵行特意照了鏡子,又揉了揉臉頰,使自己看起來不那麽頹唐。

金紅顏容色憔悴,頭發灰了一半,不複之前深閨貴婦的娴靜優雅,她見到兒子來,自然是非常高興的,又瑣碎地說獄中生活,睡不着,被人欺負等等。林梵行看出來她的精神狀态很差,心裏難過,安慰她再熬一段時間就可出來。

探視時間結束後,林梵行猶猶豫豫地,又去另外一個監獄看望了韓禪。

韓禪的一雙女兒早就逃到了國外,音信全無,他的黨羽又都悉數落馬,基本上算是孤家寡人一個。所以當他看見自己的私生子來看望自己時,那種意外震驚的表情根本掩飾不住。

隔着一層鐵絲網,林梵行忽然覺得有些尴尬,并且無話可說。他們父子兩個極少交流,也從來不存在父子親情一類的東西。

“我進來後,沒人為難你吧。”韓禪開口問道。

林梵行愣了一下,搖搖頭:“沒有。”

“你以後別來了。”韓禪聲音很低,嚴厲而古板,他伸出手指指向窗外:“他們兩個都跑遠了,我不擔心。就是你,我從來沒照拂過你,只害怕此事把你連累了。”

“我在風城工作,能養活自己,媽在另一個監獄,她很想你。”林梵行幹巴巴地講完了這些,看了一眼面容瘦削地韓禪,又低下了頭。

韓禪似乎沒有什麽話可說,就要起身時,林梵行忽然說:“等你和媽出來後,我養活你們兩個。”

韓禪回過頭,很詫異地看着他。這回林梵行很鎮定地說:“我養活你們。”

韓禪微笑了一下,眼角顯出很深的皺紋:“好啊,兒子。”

林梵行走出監獄後,擡手遮了一下曠野裏的寒風,他彎腰鑽進車裏,摘掉手套,忽然笑了一下,然後十分高興似的,快手播放了一支歡快的音樂。

粱傾城發動了汽車引擎,有些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在樂什麽。林梵行忽然說:“梁先生,我想在公司找點事情做。這樣即使成不了明星,至少也能學點別的技能。”

粱傾城沒料到他會這麽說,猶豫了一下回答道:“可以啊,我回去幫你安排。”停了一會兒又調笑道:“怎麽轉性了?之前不是還為了一個小角色哭天抹淚的嗎?”

林梵行鄭重嚴肅地說:“我跟別人不一樣,我爸媽都在監獄裏,我不能只顧着追求自己的夢想而不顧他們。”停頓了一下,他忽然轉移了話題:“剛才我跟老韓說,等他出獄了,我養活他。”

粱傾城饒有興致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呢?”

林梵行把嘴巴一扁,湊到他面前道:“你不懂,過去的二十多年呢,一直都是他們韓家施舍我們母子倆。我那時年紀小,常常受韓禪老婆一家的欺辱,現在可算輪到我施舍他們了。”

粱傾城微笑着搖頭:“孩子話。”

他倆回到風城之後,忽然下起了小雪,林梵行對于粱傾城肯親自陪自己回光城的行為非常感動且惶恐,他知道粱傾城是大忙人,一分鐘幾十萬上下那種,所以格外不敢耽誤他。

“梁先生,你把我送到前面路口的地鐵站就行,我坐車回家。”

粱傾城打着方向盤,神色古怪地看他一眼:“那我呢?”

“額……”林梵行有點無語,怯怯地說:“您忙您的大事去吧。”

“我不忙。”粱傾城懶懶的說。

汽車迎着小雪在夜晚的街道上行走,車頂偶爾傳來沙沙的樹葉掉落聲音。林梵行大腦飛速旋轉,想着風城所有公共場所裏适合兩個成年男性游玩的地方。

“梁先生,咱們去大學城吧。”林梵行提議:“我帶你去我的母校看看。”

大學城裏不算熱鬧,汽車在學校門口的停車場停下,路上學生很少,雨雪紛紛揚揚,路面也有些濕滑,林梵行帶着粱傾城一起進了學校,陪他在西餅店裏喝咖啡,吃華夫餅,然後撐着一把傘去體育場。

校園道路上,随處可見相互依偎着的男女青年和說說笑笑的好朋友。昏黃的燈光投射下來,照映出無數片亮晶晶的雪花。

粱傾城把雨傘往林梵行那邊傾斜,因為眼前的景致是如此的溫柔旖旎,粱傾城說話的聲音也柔和了許多:“哎,你跟你女朋友怎麽認識的?”

林梵行一愣:“我沒有女朋友。”

粱傾城目視前方,冷不丁笑了一下:“小騙子。”

林梵行仰起臉,因為粱傾城個子很高,他只能瞧見他下巴上淡淡的青色胡茬。林梵行隐約想起之前好像說過關于有女朋友的謊話,如今無意間被揭穿了,他略有些尴尬,只好裝聾作啞。停了一會兒,十分艱難地挑起話題:“梁先生,你個子真高啊。”

“嗯。”

粱傾城惜字如金,林梵行心裏翻了個白眼,也不再說話了。

籃球場上空蕩蕩的,唯有一個黑色的籃球在水泥地上慢悠悠地翻滾。粱傾城忽然起了興致,把雨傘往地上一扔:“陪我打球吧。”

林梵行裹了裹身上的羽絨服,表情有點傻:“……好。”

說是陪他打,但是林梵行在球場上跑跑跳跳,連籃球的一根毛都摸不到。粱傾城讀書的時候是校籃球隊的中鋒,球技非常之高,能把林梵行甩出幾條街。林梵行小貓似的在他身邊左撲右搶,十分狼狽。

最後林梵行終于放棄了,他撿起座椅上的外衣套上,去旁邊的奶茶店裏買了一大杯熱飲,順手拿了兩根吸管回來。

粱傾城一個人在球場上玩,他穿着黑色的高領毛衣,黑色的休閑褲,寬肩細腰,英氣勃勃,是個很有朝氣的英俊男子。

林梵行嘴裏叼着吸管,慢吞吞地走進籃球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粱傾城,忽然一個籃球襲過來,林梵行忙騰出手接住,順手扔在地上,又把沾了泥水的手往衣服上擦了擦。

粱傾城已經龍行虎步地走了過來。他剛運動完,滿身的熱氣和汗水,頭發上帶着幾滴汗水,與雪片凝結在一起。見林梵行只拿着一杯熱飲,粱傾城蹙眉,問他為什麽不給自己買瓶水。

林梵行變戲法似的從兜裏掏出一支彩色吸管,□□杯子裏,舉到粱傾城面前,理直氣壯地解釋:“我錢包裏的錢只夠買一杯了。”見粱傾城不動,他又說:“喝呗,我沒有傳染病,也沒有往杯子裏吐口水。”

粱傾城微微彎腰,卻是認真地打量林梵行,像是要從他臉上看出點什麽,林梵行一接觸到他的目光,臉頰微紅,很尴尬地別轉過臉,嘀咕道:“我們該回……唔。”

粱傾城微微上前,很溫柔地吻住了他的嘴唇。像是怕吓到他似的,粱傾城十分溫柔且耐心,過了很久才把舌尖探進去。

林梵行僵住身體,雙手還下意識地放在粱傾城的肩膀處,像是要把他推開,但最終也沒有任何舉動。過了很久,身體漸漸柔軟下來。

粱傾城托住他的腰肢,以免他滑倒地上,半晌又輕笑道:“我們該回去了。

林梵行嗯了一聲,勉強挺直了身體,他臉頰通紅,頭發淩亂,兩只眼睛水汪汪的,像是有點魂不守舍。

體育場離停車場很近,加上夜色很暗,粱傾城将他半拖半抱地,推到了汽車後排座椅上,狹窄的車廂裏,空氣也變得沉悶。林梵行仰躺在椅子上,雙腿微微彎曲,他茫然地睜着一雙眼睛,看見粱傾城跪在他身邊,眼神很亮,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拿出一個正方形的包裝袋,熟練地用牙咬開,又低下頭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調情的話。

林梵行大腦漸漸清醒過來,他忽然擡起手打開前方的車門,小魚似的從車裏逃了出來。站在汽車旁邊,胡亂用手整理淩亂的衣服,他很惶恐地望向車裏:“梁先生。”

粱傾城整個人都愣住了,這算是什麽情況,他強忍着怒氣道:“你搞什麽鬼?”他深吸一口氣道:“你有什麽條件?”

這句話使林梵行非常傷心,他後退了幾步,雙手迅速地系上衣服上的紐扣,林梵行鎮定了心神,認真道:“我一直把梁先生當做我的朋友和老板,從來沒有想過這種事情。”透過一層茶色的玻璃,他看着粱傾城的眼睛,很溫和地說:“您大概對我有所誤解,我并不是您認為的那種人。”

想了想,林梵行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歉意,只得彎下腰鞠了躬,然後歉意地擺擺手,轉過身飛快地跑了。

林梵行一個人茫然地在黑暗的街道上亂走,不一會兒一輛黑色的車停在他旁邊,粱傾城臉色很陰沉地看着他:“上車。”

林梵行有些懼怕,強撐着回答:“不。”

粱傾城給他遞出來一件羽絨服,上面還放着一個錢夾,一條腰帶,這是剛才林梵行落在車裏的。

“別在外面待太久,早點回家。”粱傾城交待完這些,就頭也不回的駕車離去了。只留下林梵行呆呆地站在原地。

林梵行在空曠的夜裏走了許久,忽然就釋然了,漫天的小雪花落在他溫熱的臉頰和脖頸上,林梵行想:他喜歡我!

喜歡一個人才會要親近他,要與他肌膚之親。

這一發現使他開心極了,雖然他并不認為自己也喜歡粱傾城。但是,被人喜歡着,至少不是一件壞事情。林梵行忙攔了一輛車,心急火燎地回去,他擔心剛才自己的語氣太生硬了,傷了粱傾城的心。

粱傾城這個人其實蠻好的,林梵行望着車窗外的霓虹燈,心裏莫名地覺得很喜悅。

他急匆匆地跑回家裏,一腳踩到客廳的地毯,還沒來得及換鞋,就要往樓上跑,正在這時,二樓也傳來兩個人說笑呢喃的聲音。林梵行剎住了腳步,仰起臉往上看。

粱傾城環抱着一個長相妩媚的少年,正要往樓下走,兩人皆穿着浴袍,衣襟松散,頭發微濕,像是剛從浴室裏出來。

三人打了照面,唯有粱傾城最坦蕩:“回來這麽晚?快去睡吧。”

林梵行一手扶着樓梯,臉上的笑容還凝滞着,目光卻散,只是下意識地問:“他是誰?”

“公司裏一個新藝人,小周,你不認識的。”粱傾城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笑道:“酒櫃在一樓,自己去拿,我回房間了。”

小周甜膩的笑了笑,又朝林梵行點點頭,錯開他的身體,歡快的下樓了。

粱傾城與林梵行對視了一眼,林梵行滿眼的困惑、不解甚至是傷心。而粱傾城很平淡地轉過身,大步回自己房間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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