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欲說還休
與洛雲的這一次見面,給林梵行帶來很大的觸動。兩人分別時,洛雲被人簇擁着走進了寬敞的保姆車裏,隔着一層玻璃揮手道別。
林梵行站在人行道旁,微笑着目送他離去。然後臉上的笑容漸漸僵硬下來。
是我太笨了嗎?林梵行心想。
讓他伸手跟別人要東西,這種事情他是做不來的。他和母親一直過着寄人籬下的生活。所以林梵行格外要臉,時時警醒自己不可像母親那樣自輕自賤。
但是永遠在劇組裏打雜,沒有出頭之日,這更是林梵行難以容忍的。
他回去之後,屋內燈火通明,何朝露穿着睡衣敷面膜,手裏抓着一個劇本在屋裏亂跑亂跳。
“林,跟我對臺詞。”何朝露一把抓住了他。
林梵行木讷地接過劇本,随便翻了翻,然後念了女主角的臺詞。
何朝露緊蹙眉頭,深情地凝望着他,張了張嘴,忽然抱着頭在沙發上翻滾:“讨厭,最讨厭感情戲了。”他把林梵行抓起來往樓上推:“你去,把傾城叫下來,我對着你沒感覺。”
林梵行只好往樓上走,心想:你到劇組拍戲的時候也要把梁先生帶在身邊嗎。
粱傾城在書房裏看書,聽見林梵行的轉述,頭也不擡地說:“別理他。”
林梵行果然不再理了,他轉身把書房門關上,煞有介事地在房間裏走來走去,一會兒擺弄花木,一會兒給金魚喂食,終于蹭到了粱傾城的身邊,然後裝作擦拭桌子的模樣,随意問道:“你在看什麽書呀?”
粱傾城把書的扉頁擡起來給他看了一眼,上面是幾個英文字母,林梵行一時沒認出來是什麽,大概是名人傳記之類的。
林梵行心想:看書多無聊啊,還不如看我呢。
粱傾城天生有一種很沉靜的性格,凡事都不慌不忙,不驕不躁,這就襯托的林梵行十分輕浮無聊。
林梵行一句一句地跟他搭話:“你在哪裏上的大學,你父母在中國嗎?你喜歡吃哪裏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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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問十句,粱傾城才回答一句,不過好在沒有吼他,也沒有嫌他煩。正在這時,外面傳來何朝露略有些沙啞的大嗓門:“我去外面吃宵夜。”停了一會兒外面傳來汽車引擎的聲音。
何朝露一走,這倆人心裏似乎都松了一口氣,粱傾城把目光從書本上移開了,他上上下下地打量林梵行,然後說:“下來!這桌子是你能坐的嗎?”
林梵行靈活地從那張價值數萬的黑色辦公桌上下來,想了想,又故作随意地坐在了粱傾城的座椅扶手上,一手搭着椅背,他随口說:“你餓不餓?”
粱傾城搖頭,略有些閑适地靠在椅背上,兩條修長的腿伸出去,一只手擺弄桌子上的打火機,另一只手還算克制,并沒有去碰林梵行。
這種溫馨暧昧的場景,使林梵行覺得可以聊一些親近的話題了,他微微偏着頭,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開口道:“梁先生,你喜歡什麽樣的人啊?”
粱傾城很認真地想了一秒鐘,然後說:“我很少去喜歡別人,都是別人來愛我。”
林梵行有些郁悶地說:“你肯定喜歡朝露。”
粱傾城略擡了一下眼皮,然後說:“他不一樣。”停頓了一下又說:“我和他是家人。他是我表弟,少年時父母早亡,所以寄養在我家。我肯定是喜歡他的,但是……”粱傾城不悅地看着他:“你笑什麽?”
林梵行摸着自己的臉:“我笑了嗎?”
“嘴巴都咧到耳朵根了。”
林梵行強行把嘴角扯到正常位置,然而眉眼彎彎,全是笑意:“怪不得你跟他關系好呢,那天你在放映室裏摸我,其實是怕自己表弟着涼吧。”
粱傾城有些無奈:“你就別用摸這個字眼了。”
林梵行開心過後,又想起了何朝露對待粱傾城的種種親昵,不由得一怔,心想,表弟又怎麽樣呢,薛寶釵和賈寶玉還成親了呢。
兩人正說着,外面傳來隐約的腳步聲,林梵行下意識地站起來,想要出去,不料書房的門被忽然推開,何朝露提着一盒食物走進來,見到屋內兩人,他當即嚴肅起來,目光直直地看着林梵行:“你什麽時候進來的?”
林梵行有些摸不着頭腦,支吾着回答:“就剛才……一會兒。”
何朝露這才收回了目光,踩着锃亮的皮鞋走到粱傾城身邊,坐在林梵行之前的位置,笑道:“哥哥,吃東西。”
林梵行十分識趣,沿着牆根溜走了。
幾天後風場下了一場大雪,積雪有一尺多深,許多道路都被封鎖了,劇組的拍攝工作也暫時延遲。
何朝露和林梵行穿着棉布睡衣,坐在壁爐旁邊玩拼圖。拼圖非常巨大,長寬各十米,虧得梁宅房子大才能放下。何朝露跟他說這個拼好了可以申請吉尼斯世界紀錄。
林梵行信以為真,對他十分崇拜,很認真地在他旁邊搜集圖片。玩了得累了,他倆去廚房找了點食物,坐在地上吃東西。
林梵行咬着熱飲的吸管,含糊地說:“梁先生不愛跟我們玩。”
何朝露鄭重的點頭:“他打小就那樣,嗯,少年老成。”他雙腿盤起,穿着棉布襪子的腳閑閑地晃着:“小時候家裏下雪,我和小朋友在院子裏堆雪人,他在屋子裏睡覺。我去叫他,還把雪球放到他的被子裏。”
林梵行有些無語:“然後呢。”
何朝露嘴巴一撇:“他把我打了一頓。”
林梵行哈哈大笑,差點把飲料噴出來。
何朝露忽然收斂了神情,側過臉認真地打量他:“你也是漢皇的簽約人,怎麽整天在劇組打雜跑腿?”
林梵行愣了一下,有些難過的樣子:“我沒有宣傳活動,也沒片子,總不能一直在公司閑着吧。”
何朝露冷笑了一聲:“那你現在到底是要做藝人呢,還是在漢皇當上班族?”
林梵行想起這個就頭疼,遂低下頭不說話。
“傾城到底打的什麽主意?”何朝露自語。
林梵行忙說:“這個不是梁先生的安排,是我運氣不好,沒遇到合适的片子。”
何朝露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粱傾城是誰?他是漢皇的大老板,在國內娛樂圈雖不是一手遮天,也能遮半個了。他就是你的運氣。”何朝露認認真真地注視着他:“你在漢皇遲遲不受重視,只有一個原因,他刻意雪藏你。”
林梵行驚了一下,忙說:“不可能。”沉吟了一下,又說:“梁先生有自己的打算。他說過會栽培我,我相信他。”他嘴上說的信誓旦旦,心裏卻吓得砰砰亂跳,其實他之前也隐約有這個猜想,只是一直不敢承認罷了。
何朝露微微一笑:“喜歡他?”
“唔……”林梵行下意識地點頭,又慌得連連搖頭,臉頰都紅了:“并沒有!”
“哦,”何朝露重新坐正,大大方方地說:“我哥哥又帥又有錢,自然有許許多多的人喜歡他,這很正常。”
林梵行不甚信任地笑了一下。
“他這些年在外面喜歡的人呢,來來去去有很多,但是他心裏最重要的位置,永永遠遠都是我的。”何朝露略有些挑釁地揚起下巴:“譬如這宅子裏的客房吧,去年住了一個小嫩模,又漂亮又聽話,我哥哥疼得跟什麽似的,後來新鮮勁過就扔一邊了。那小嫩模接了三四個大片,如今也混到一線了,見到我哥哥依舊感恩戴德。”
說罷微微一笑,意味深長地看向林梵行。
林梵行心裏疼痛,表面上強撐着,笑道:“我跟他們是不一樣的。我……”
何朝露睜圓了眼睛:“不一樣?簡直是一個工廠出來的好嗎?我告訴你傾城最喜歡的就是你們這一款的。”說着用手指着林梵行道:“瘦高個兒,白皮膚,薄嘴唇,看起來跟學生似的。何朝露鄙夷道:“暴發戶都這個品味。”
林梵行抿了抿嘴唇,聲音低沉地說:“那又怎麽樣?至少在此刻,他喜歡我,我喜歡他,這就很好了。倒是你,反正他再喜歡你,也只是把你當做弟弟。”
何朝露聽了這話,當即秀眉一揚,就要發火。林梵行十分機靈地站起來,拔腿往樓上跑。他一時沒看清路,跑到樓梯拐角時,一頭撞到了來人懷裏。
粱傾城站在樓梯口,神色平靜地扶着他的手臂,說了句:“小心點。”
林梵行剎住腳步,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地後退了一步:“梁先生。”
粱傾城下樓是為了吃飯,他的在家裏時作息很規律,外面餐廳很準時地把一頓豐盛的午飯送了進來。
三人各懷心思地在餐桌旁坐下,何朝露是幸災樂禍,時不時地打趣林梵行。林梵行低着頭,要竭力隐藏內心的尴尬和不安,裝作若無其事地樣子應付何朝露。粱傾城則是平靜地吃飯,好像什麽也沒有發生過。
林梵行吃過飯,就匆匆跑去健身房跑步了,他不敢回想剛才的事情,臉上也一陣紅一陣白。
粱傾城到地下室玩桌球,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長袖襯衫,袖口挽起,衣領微微敞開,好像心情還不錯。
球臺擺放在一盞雪亮的燈光下,九個桌球呈三角形放置。粱傾城彎下腰,露出一截結實優美的腰線,砰地一聲把所有的球打散了。然後又拎着細長的球杆,專注地在球臺四周走動,尋找合适的角度。
地下室裏十分安靜,唯有跑步機輕微的聲音和偶爾清脆的撞球聲。
林梵行呆呆地看着他的側影,半晌關掉了跑步機,拿起自己的外套打算出去,在樓梯口忽然停住,忽然開口:“梁先生,我上樓了。”
粱傾城頭也不擡,只是嗯了一聲。
“今天白天那些話……”林梵行艱難地說:“我在和朝露置氣,我……我對你……并不是那種感情……”他說完這些話,已經尴尬得不知所措了,沉默了一會兒,他轉過身大步跑了出去。
因為他走的太匆忙了,所以沒有看到,粱傾城目送他的背影,然後轉過身,随手把球杆扔到了桌子上。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