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逃家第二十四天 (1)
“井!”
五條悟驚慌的叫喊仿佛就在耳邊,巨大的黑影似乎要将整片天空都蒙蔽,實際上只是因為——它已經到了赤禾井的眼前。
“——!”赤禾井瞪大了眼,他下意識就要切換咒靈态,拼命的調動起身體裏的咒力。
不。
有一個聲音在說。
你來不及了。
短暫的時間裏,赤禾井想了很多,他回憶起和五條悟初遇的時候,對方為了他将那些高層強勢的威脅了一遍,又想起自己因為平行世界的投影而昏睡的時候,對方滿臉的擔憂和疲憊,還有拉着他的手,将他從河流裏拉出來的時候,那對他來說恍如救贖的神情。
還有——
悟,我們好像還沒有吃說好要吃的甜品啊。
想法冒出來的那一瞬間,他仿佛和什麽産生了共鳴,像是豁然灌頂一樣,眼前一片清明,赤禾井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片黑絲,耳邊一陣空寂,只剩下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誰的,兩道心跳聲漸漸的重疊。
同時響在了他的腦海中。
“噗通。”
這一切發生在極短的時間裏,短到五條悟剛剛喊出赤禾井的名字,他就從那種奇妙的感覺中脫離了出來。
青年看向咒靈的眼瞳中泛起了光,他好像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在那團黑絲攻擊到他之前,飛快的開口:“我沒有要傷害高條夫人的意思。”
咒靈的黑絲在距離赤禾井腦門中央兩指外停住了——這一次不是被五條悟的無下限術式攔下來,而是咒靈自己停下來的。
“想要傷害她的人已經死了。”赤禾井沒有動彈,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那咒靈,似乎是要透過那密密麻麻的黑絲,看到其下面的真正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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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緩緩的說着,“我是來幫助她的,我不會傷害她。”
那幾縷黑絲往後退了一點,赤禾井接着開口:“可以請你收起攻擊的姿态嗎?高條夫人她很害怕,你并不想吓到她吧。”
黑絲慢慢的縮了回去,那只咒靈就這樣停在半空中,和赤禾井“對視”着。
“井!”五條悟開啓了領域之後有一段時間的術式空檔,他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從九樓沖下來,他不敢想象,自己将會看到的是什麽場景。
那只咒靈那樣的速度,井是避不開的——他會看到什麽?是被無數黑絲穿透了身體、千瘡百孔的人,空洞着眼神,流了滿地的鮮血嗎?
他是要又一次,弄丢他的井了嗎?五條悟想。
久違的惶恐充斥了他的腦袋,各種紛擾的情緒一股腦的湧上了他的心頭,到達樓下的時候,心跳得已經相當的厲害,五條悟看向了赤禾井的方向。
那團咒靈停下了,而他的井安然無恙。
他重重的放下了心,才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經被虛汗所浸濕,冷冰冰的貼在他的身上,就連發尖,都好像要滴下汗來。
赤禾井間咒靈收回了攻擊,松了口氣,他扭頭,對站在公寓門口看向這裏的五條悟揚起笑,就要喊他的名字,那縮回去的黑絲轉瞬就朝五條悟沖去,速度之快,讓剛剛放松下來的五條悟根本反應不過來。
“等等!”赤禾井下意識擡手,“那是我的戀人。”
黑絲又一次停在了半空中,那咒靈似乎是氣壞了,幾股黑絲憤憤的砸在地上,将地面砸出來幾個坑。
五條悟怪異的目光投向那只咒靈,一邊盯着他,一邊挪動着腳步,來到赤禾井身邊,“井醬……這個是?”
六眼之下,這不過是只普通的特級咒靈,原本他還以為這是那種沒有什麽理智的假想咒靈,現在看來——
“有點意思。”五條悟的語氣裏充滿了興味,“井醬,你是發現了什麽嗎?”
“算是吧。”赤禾井應道,他看了眼那只還在拿地面發洩情緒的咒靈,轉身扶起了跌倒在地的高條夫人,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肩,“高條夫人,你還好嗎?”
“我……”高條夫人被赤禾井攙扶着,踉跄的站起來,心有餘悸的看向那只咒靈,“我,我沒事,它,它到底是什麽?”
赤禾井輕聲說道:“和高條夫人解釋起來有點麻煩,簡單的來說,它是你丈夫的化身。”
“什,什麽?”
“高條先生很愛你,夫人。”他眼神複雜,說不清裏面是什麽情緒,“在他被名方川殺死的時候,他滿心惦記的都是你,他愛着你,想要保護你,所以出現了這麽一個怪物。”
“它有着醜陋的外表,也沒有多少理智和人性,可是——它将你困在家裏,是發自內心的覺得外面很危險,它想把你放在它的保護圈之下,這樣就不會受到外界的傷害。”
“它把高條先生的屍體拖進房間,估計也是怕那具屍體會吓到你,怕你因為目睹了丈夫的死亡,又直面丈夫的屍體,而造成巨大的精神創傷。”
“高條夫人沒有進入過兩個孩子的房間吧。”五條悟在這時突然開口,“孩子們的房間,被收拾得很幹淨,每一處角落,哪怕是地磚的縫隙裏,都沒有多少灰塵,比起髒亂的客廳,那裏就像是另外一個世界。”
“它是怪物沒錯,但是它是因為高條先生對你、對孩子的愛,而形成的怪物。”
高條夫人渾身顫抖着,她不敢相信這兩個人所說的話,但是無論如何的去細想,都在告訴她——他們說的是真的。
“我們的建議是,現在就把它除掉。”赤禾井注視着高條夫人臉上的情緒變換,雖然不忍,但他還是說了,“它現在會保護你,但不确定以後會不會,因為它本質上只是感情的化身,并不是你真正的丈夫,而且它在保護你的同時,很有可能會傷害到其他人。”
“我想夫人你并不想看見這樣的情況吧。”
女人的眼裏閃過不忍,她用力閉了閉眼,艱澀的說着,“我知道。”
“在它出現的第一天,它還不是這個樣子的,那時的它比現在還要小,直到它吞了一個人。”高條夫人回憶着,咬緊了牙齒,從嘴裏硬是擠出完整的語句來,“那個人自稱是個一級咒術師,可以将它祓除掉,讓我不再受折磨。”
“但是他失敗了,那個人在進入了房間之後,就再也沒有出來過,第二天,它也變得更加龐大了,将主卧的天花板全部占滿了,我也就再也不敢進入房間。”
五條悟眼神一動,問道:“那個人,叫什麽名字?”
是悟所說的那個調查一級咒術師失蹤的任務?赤禾井看向五條悟,心裏有些明白了。
而之後高條夫人說出了名字,五條悟對着赤禾井點了頭,“是他沒錯了。”
五條悟苦惱的摸了把臉,“估計那個時候這個咒靈也就準一級或者一級吧,他覺得自己能夠解決,沒有向上面報備情況,真是莽撞啊。”
他接到的任務內容就是這名咒術師在行進到八原的時候消失了,沒想到不是在八原,而是在八原旁邊的鎮子,因為失蹤得突然,靠技術只能定位到那名咒術師最後使用手機的位置,也就是的場的宅子。
“我不清楚它是什麽,它保護了我,我很感激它,但是它同樣也傷害了別人。”高條夫人的情緒已經平穩了很多,只是眼底還是有着不少的恍惚,“所以請……請把它消滅掉吧。”
“我已經,不想再煩惱這些了。”她腳步搖晃着,慢慢的朝公寓樓挪去,留下的背影,似乎已經沒有了活力和生氣。
幾個月前,她養大的孩子們離開了她,而幾天前,和她恩愛的丈夫被殘忍的殺死,今天,她得知自己的好友因為報複了殺人犯,而面臨牢獄之災。
以往幸福的人生,就因為一個人,在短短的時間裏,分崩而裂,僅僅留下她一個人。
赤禾井看着她走進樓裏,心裏隐隐猜到了她想要去做什麽,他擡腳就要追上去,卻被攔在他面前的咒靈擋住了去路。
“你要眼睜睜看着她去死嗎?”赤禾井厲聲道。
咒靈動了動,似乎是在搖頭,發出來幾聲意味不明确的音調:【愛……尊重,決定……】
“你這算哪門子的愛!愛她不是讓她去死,而是讓她從過去的陰霾裏走出來,讓她能夠擁有幸福。”青年肅着臉,眼神緊緊盯着前方的咒靈,“讓她能夠帶着笑,滿載着幸福和快樂,在臨死之前,還能回憶起曾經美好的時光。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懷端着痛苦離開。”
就像平行世界的他那樣,帶着幸福死去,這樣才能讓一直愛着他的人,在回想起他的時候,想起的都是那些帶着甜蜜和些許苦澀的回憶,而不是用那些無盡的痛苦,來折磨着依舊存在于世上的人。
他愛着我,我亦回報予他。
“悟!”
赤禾井剛開口,五條悟就已經沖到了樓下,然而咒靈的速度也同樣很快。
興許是青年的話刺激到了它,原本已經失去了一半力量的咒靈氣息突然又強大了起來,甚至比五條悟在樓上見到時的還要厲害,漫天的黑将天空都遮蔽了,鋪天蓋地的黑絲帶着強大的咒力朝兩人席卷而來。
“你是在心虛嗎?”赤禾井冷笑一聲,詭異的咒紋迅速漫上他的皮膚,從內裏透出來的咒力越發的沉重,“被我說中了嗎?被詛咒而化作的咒靈,和你這樣因為愛意而産生的假想咒靈,還真是完完全全不一樣啊。”
他擡起手,手掌相對,小指和無名指貼合着,剩下的三對交叉着,指尖對準了那越發龐大的咒靈。
“你這根本就是自私!”
【領域展開——】
【虛幻鏡】
球形的封閉領域以赤禾井為中心展開,釋放的咒力刮起風,吹動着他的發絲,一塊一塊破碎的鏡面漂浮在領域裏,随意的分布着,每一塊鏡子裏的畫面各不相同,或是某地不知名的景色,或者面容模糊的人物,又或者安安靜靜放在桌上的靜物,充滿了恬适的溫馨感。
一眼看去,各種各樣的畫面迷亂着視覺神經,讓人不知道自己到底處于什麽樣的境地,似乎是在這,又似乎是在那。
赤禾井的領域不小,将大半的咒靈包裹在了裏面,剩下的因為領域的封閉而被切斷了在外,青年看着已經完全失去理智的咒靈,眼睛裏摻着的光更加細碎,像是鏡子狠狠的摔在地上,碎了一地的晶亮。
他的手腕一轉,原本交叉的兩只手分開,手指收攏,似是抓着了什麽東西。
原本随意漂浮在領域裏的鏡面瞬間聚攏,化作一道光來到赤禾井收攏的手心裏,青年低垂着眸,目光沉靜的注視着手心的光亮,那并不耀眼,如同螢火的微光,倒映在他的瞳孔之中,輕微的上下起伏着,帶着人性一樣親昵的蹭了蹭赤禾井的指尖。
“……”赤禾井輕笑了一聲,緩緩擡手,将手中的光亮推送出去。
那點螢火般的光在領域裏慢悠悠的往前飄着,這看似渺小的存在卻讓咒靈本能的恐懼,不斷的躲閃着,仿佛這不是什麽小小的光點,而是站在食物鏈頂端的巨人。
可惜,領域裏的攻擊是一定會打中的,無論咒靈如何害怕的躲避,也只能看着它接觸到自己的身體,沒入了一片黑絲之中。
在光點沒入的瞬間,赤禾井收攏的手掌猛然張開,從那繃直了的指節可以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氣。
咒靈被定格在了領域之中,它的每一條黑絲都無法動彈,僵直的浮在半空中,巨大的鏡子出現在了它的身後,将它的整個身影都映入了鏡面之中。
赤禾井的手又再次收緊了,握成了拳頭,像是在敲打着什麽東西一樣,往自己的身側一揮。
碎裂的聲音響起了——那光潔平滑的鏡面上突然裂開了一條裂痕,飛快的蔓延了整個鏡面,細碎的玻璃從巨大的鏡子上落下,散開在領域裏。
“咔嚓。”
“咔嚓。”
青年又隔空敲打了一下。
那巨大的鏡子瞬間崩裂,一塊又一塊的玻璃碎片從鏡框上脫離,眨眼間就将那咒靈包圍起來,鋒利的邊緣紮進了它的身體,一聲拉長了的尖嘯從咒靈的口中傳出,它拼命的掙紮着,用上了所有的咒力,要将這些大塊的玻璃碎片從它的身體裏甩出來。
只是赤禾井怎麽會讓他如願呢。
那失去了鏡子的鏡框緩緩的向前移動,将咒靈一點點的吞噬進裏面,漆黑而深邃如同黑洞般,把它不留一寸的全部吞噬。
赤禾井拂開飄到了面前的新增的碎片,手掌順勢下壓。
那鏡框之下,浮現出一條血紅色的河流,上面漂浮着許多的玻璃,照映着一片血紅,就連上面微小的光,都是鮮紅的顏色。
河流翻湧着,将鏡框吞噬了。
領域裏再次恢複成剛剛開啓時的模樣,赤禾井困頓的眨眨眼,确認自己的領域裏沒有了別的氣息,擡手将領域收起了。
“不知道悟怎麽樣了……”他開領域的時候五條悟正好在領域的範圍外,沒有被包裹進來,赤禾井記挂着上樓的高條夫人,一離開領域,他就擡頭往樓上看去。
而映入眼簾的是一團火光,熊熊烈火在第九層的屋子裏燃起,它無情的吞噬着屋子裏的一切,将美好和痛苦的過去掩埋在一片灰燼裏。
赤禾井驚了,他下意識的以為高條夫人***在了屋子裏,擡腳就要上去。
“井醬。”熟悉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赤禾井轉身,看見正扶着高條夫人的五條悟站在另一棟樓下。
他想也不想的就跑了過去,緊張的上下看着高條夫人——對方雖然有些狼狽,但是身上沒有什麽傷,她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裏,眼神空洞得沒有情緒。
“怎麽樣?”赤禾井小聲問了五條悟。
白發的咒術師搖了頭,在高條夫人剛剛點燃屋子裏的煤氣的時候,他将她帶了出來,一直到赤禾井從領域裏出來,對方都是這樣的狀态。
“我想見奈子一面。”
在赤禾井苦惱該怎麽辦才好的時候,高條夫人開口了,她轉動着僵硬的脖子,幹裂的嘴唇動了動,又重複了一遍,“我想見奈子一面。”
“……好。”赤禾井低聲應了,“我們這就安排。”
……
……
咒靈祓除掉之後,窗的人開始處理後續,正好他們在這裏,就直接聯系了警方,或許是上頭打了招呼,這次警方的速度很快,第二天一早派了警車來接他們,也沒有過問為什麽昨天才見過福居奈子的赤禾井現在又要再見一次。
高條夫人洗了澡,換了一身衣服,整理好了自己,才跟着警官進入了和福居奈子交談的房間——這一次,只有她們兩個人在場。
赤禾井站在外面,和五條悟并着肩靠在牆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不知道在想什麽——至少赤禾井自己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他的思緒亂糟糟,沒有重點,恍恍惚惚的。
“赤禾先生。”
男孩的聲音将他的注意力從紛亂的想法中帶了出來,赤禾井扭頭,看到禾真獨自站在走廊的盡頭,半個身子隐藏在陰影之中。
“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嗎?”
他這樣說道。
因為兩個孩子沒有和五條悟交流過,赤禾井怕他們害怕,就讓五條悟在外面等着,他跟着禾真走進了一間開着門的休息室。
朱美坐在那裏,手裏把玩着什麽東西,那玩意還在驚懼的尖叫着,含糊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麽話。
“赤禾先生。”禾真站到了姐姐身邊,他看了一眼女孩手裏拿着的東西,深深的對着赤禾井鞠了個躬,“我想請您,讓這個家夥不得解脫。”
赤禾井向前幾步,扶起了禾真,看向了朱美手裏抓着的東西,離得近了,才發現那被女孩團成一個球狀的東西,上面長着一張讓現在的赤禾井極度痛恨的臉。
——那是名方川。
青年心裏一跳,擡眼看向朱美,只見她安靜的笑着,眼神卻是相當的冰冷,看着手裏的球,像是在看什麽惡心的玩具,厭惡、但又不想就這樣放開他,兩只手将他捏成了各種的形狀。
“這……”赤禾井感到有些不可思議,“是在水下的時候帶走的嗎?”
朱美點點頭,回應了。
赤禾井當時看見的水下的那張臉,确實是她的,她知道媽媽會殺了這個人,特地一直跟着他,在他毒發倒下的瞬間,将名方川的靈魂從身體裏面抽離了,讓他死的不能再死,根本來不及通過現在的醫學科技将他的毒解決掉。
女孩将名方川的靈魂團成球,笑着遞給赤禾井,見他呆愣着,又往前遞了遞,從殘破的喉間溢出來幾下聲音,示意對方去接。
青年看着對方手裏的那張長着臉的球,指尖顫了顫,接了過去。
“是想讓我處理他嗎?”他問。
朱美笑着點點頭,她雖然有着能将靈魂提出來揉捏的能力,但是對于怎麽處理,怎麽讓他更加痛苦,她對此毫無頭緒。
對于她而言,單純的将名方川的靈魂捏成各種形狀,都不足以消減她的怨恨。
赤禾井拿着靈魂球,神情複雜,他沒有朱美那種能力,接過的球是什麽形狀,在他手裏就一直會是什麽形狀。
這個大小,當兵兵球使好像剛剛好——青年恍惚間冒出來這麽個想法,随即自己都笑了。
“我會把他放進我領域的河流裏。”赤禾井說道,見兩個孩子眼裏帶上了好奇,他遲疑了一下,又切換到了咒靈态。
強大的氣息震住了孩子們,他們同時往後退了一步,不過心裏清楚赤禾井不會傷害他們,因此眼裏也沒有對強大存在的畏懼和瑟縮。
赤禾井開了一個小範圍的領域,将兩個孩子罩了進去。
閃亮的玻璃碎片花了孩子們的眼,他們好奇的觀察着領域裏的情況,發現了新事物的孩子開心的對着赤禾井甜甜的笑着。
“看那,就是這條河。”赤禾井一手摸了一個孩子的頭,指着不遠處的血紅色河流說道,“這個河裏啊,被我關了很多很多強大的存在。”
“跟赤禾先生一樣強大的嗎?”禾真歪頭。
“哈哈哈哈,怎麽會呢。”赤禾井勾唇,“那肯定比我弱啦,不然也不會被我關起來。”
“這樣,我們把名方川扔進去,讓他在裏面,不能活,也死不去,每一分每一秒都被關在裏面的存在折磨着。”
青年問了一句,“覺得怎麽樣?”
兩個孩子的眼神瞬間就亮了,朱美興奮的拍拍禾真的手背,滿臉刀傷的女孩此刻卻是無比的可愛。
“真的嗎?”禾真拉住了姐姐的手。
“真的。”赤禾井肯定的點點頭,“對于一個普普通通的靈魂來說,這樣已經算是無盡的折磨了吧。”
他冷笑着,“就算我死,我的領域也會一直存在,而他也會随着我的領域永遠待着我的河流裏,就算世界毀滅了,他也依舊會待在裏面。”
被困在無盡的河流裏,意識清醒着,生死不得。
赤禾井捏緊了手裏的球,它瘋狂的叫喊着,也阻止不了青年将它扔進河流裏。
小球在綿綿的河水中濺起一點水花,在水浪中翻滾着,隐隐能夠看見有無數的虛影從河流出浮現,覆在小球之上,那被紅水所淹沒的存在渴望着食物太久太久,哪怕水波如繩索,死死的束縛在它們身上,傷害着它們最本質的東西,也依舊不在乎般的不斷的往河流外掙脫。
虛無的影子探入內裏,拼命的想要擠進去,想要擠進這個還未曾被河流所束縛的新東西,可是赤禾井怎麽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他在名方川的靈魂上增添了一層加護,作為領域的主人,他自然能夠做到不讓對方真正的被奪去軀殼,而赤禾井又控制着河流的水波,虛虛的搭在小球身上,若即若離,似是要将它拖入水裏,又似乎是要将它推上岸邊,引誘着那些因為被困了許久已經完全失去理智只剩下本能的存在,
一個接一個的,一個接一個的,脆弱的靈魂在河流裏沉浮,它尖叫着,刺耳無比。
赤禾井看着它,心裏有種莫名的快意,轉而看向兩個孩子,在注意到他們專注的神情時,放松的笑了。
“還要在看看嗎?”他輕聲問道。
兩個孩子眨眨眼,将視線從河流上移開,看向赤禾井,禾真開口,語氣裏已經沒有那種沉重,輕快的說着,“不用啦,能夠看到他受到無盡的折磨,我們已經很開心了。”
“我們想去看看媽媽。”他笑得眯起眼,彎着嘴角,連牙齒都笑得露了出來。
赤禾井剛想回應,突然想到,孩子們知道名方川将他們的養父殺死的事情嗎?
青年遲疑的看着兩個孩子,将領域收起了,臉上的咒紋褪去,他又重新變回了無害的樣子,神情複雜。
如果不知道的話……要告訴他們嗎?
就算他現在不說,一會孩子們見到高條夫人和福居奈子待在一起,恐怕也會知道吧。
“有件事……”赤禾井猶豫着開口,被孩子們期待的目光注視着,将原本要說的話咽了下去,口舌間都泛着苦澀的味道,最終還是放棄了,“等你們去看福居小姐的時候就會知道了。”
他最後還是沒有選擇自己将殘酷的事實告訴他們。
赤禾井給兩個孩子上了一層術式,能夠短暫的被福居奈子和高條夫人看見身影,他走出休息室,看着孩子們蹦蹦跳跳着離開,原本開心的心情漫上了冷。
“怎麽了?井醬。”五條悟感受到他身上的情緒,走到他身邊,兩手捧起赤禾井的臉,心疼的說着,“是發生了什麽,讓你不開心了?”
“悟。”赤禾井悶悶的喊了一聲。
“我在呢井醬。”
青年重重的嘆口氣,将自己埋進五條悟的懷裏,情緒低落,“我不開心。”
“诶——那怎麽辦呀。”五條悟抱緊了懷裏的人,晃了晃,臉頰蹭着赤禾井的頭發,“要不要悟的親親,有治愈身心的奇效哦。”
“……”赤禾井眨下眼,他把臉從衣服裏擡起,盯着五條悟,把人看的心裏發毛,不斷想着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麽事惹到赤禾井傷心了。
赤禾井看着五條悟臉上若有所思的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麽,青年無奈的說了:“好啊,那你就親親我吧。”
與此同時,五條悟打算不管自己是做了什麽也先道歉:“對不起井醬我……”錯了。
“诶?”大貓貓愣住了。
五條悟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井醬你剛剛說什麽?”
赤禾井白了他一眼,“聽不到就算了。”說着,就要從五條悟的懷裏出來。
“聽見了聽見了。”五條悟将赤禾井一把拉回懷裏,将人抵在了牆上,他一只手撐在牆面上,低着頭‘看’着自己的戀人,另一只手摟緊了對方的腰,往他的尾椎處蹭了蹭。
大貓貓即使擋住了上半部分的臉,也依舊能夠看出他那張臉上寫滿了期待,湊到了青年的臉邊,和對方貼了貼臉。
“我知道井醬因為他們的事情而不開心,那麽,要向我尋求安慰嗎?”五條悟和赤禾井額頭相抵,他沒有摘下眼罩,但是青年擡起眼,總能感受到對方的視線正在注視着他。
赤禾井的睫毛顫動了幾下,擡手抱住五條悟的脖子,揚起頭,唇瓣在戀人的嘴角處蹭了幾下,“那悟可以讓我開心一點嗎?”
他說了。
“怎麽樣都可以,讓我暫時把那些事情忘掉吧。”
于是親吻便落了下來——
一開始只是輕微的摩挲着唇瓣,探出舌尖,勾勒着青年的唇形,讓那缺水幹澀的唇沾上了水光,泛起點點潤紅,五條悟來了幾下的輕啄,一只手撫上了赤禾井的臉,拇指指腹蹭過他的嘴角,帶着濃濃的暗示意味。
青年張開唇,主動含住了對方探出來的舌尖,他眼角上揚,眯起眼,看着眼前的人,調皮的轉動着眼球,好像在挑釁着什麽。
下一秒,他就被用力按在了牆上,如潮洶湧的親吻一下接一下,赤禾井仰着頭張着嘴,從喉間溢出來幾聲喘息,他摟着對方脖子的手收緊了。
上次親吻還在昨天早上,這點燃的火焰依舊燃得厲害,似是久不見面分別時的熱烈和想念,又或是長久的心動帶來的深情和渴望。
赤禾井的眼裏漫上了水霧,指尖安撫的摩擦着對方的後頸,他能感受到五條悟的急切和不安,在壓抑了不少時間之後再也抑制不住,滾燙的岩漿從火山口|爆發出來一樣,要将他就此掩埋在火熱之中。
不僅是赤禾井需要向五條悟尋求安慰,對方也正在向他尋找安全感。
在那只特級咒靈攻向赤禾井的時候,最強的咒術師是真的慌了,哪怕之後得知自己的戀人毫發無傷,也依舊抵不住從心底湧上來的不安感。
他害怕自己也會像平行世界的自己一樣,失去屬于他的赤禾井,就算他不想青年一樣可以擁有平行世界的記憶,但是僅僅只是聽對方說起,就能明白那種痛苦。
五條悟沒辦法救下理子,也沒辦法挽留傑,那種絕望的無力,無法拯救自己所珍視的人的感覺,他是真的再也不想體驗一遍了。
“悟……”赤禾井趁着呼吸的空檔,輕輕喚着戀人的名字,兩人帶着溫度的呼吸拂過對方的臉頰,激起點點的燥熱。
青年舔過嘴角的水漬,有些朦胧的眼睛看着五條悟,擡手将那塊黑色的眼罩摘了下來,與對方的眼睛對視着。
“我在這裏,別怕。”他笑着,又湊上去貼上對方的唇,從唇齒相接間,溢出來些字詞,“真是的,到底是誰在安慰誰啊。”
“就當做互相安慰吧。”五條悟低笑着,專注的看着赤禾井,滿眼都是對方的身影,他再次撬開戀人的牙關。
不同剛剛的急切和熱烈,這次是溫柔的,舔祗的力度都十分的輕微,如水般撫過,帶着眷戀的愛意纏綿。
他們站在走廊的角落,身影被掩蓋在陰影之下,相擁着,好似兩只幼小的奶貓,互相依偎在一起,給對方舔祗着身上的傷,在這四處都有着不幸的世界裏,他們就是彼此的慰藉,是全部的寄托和溫柔。
這次的親吻不知道持續了多久,到後面,赤禾井已經全然忘記了之前的事情,沉浸在和戀人的親昵之中。
五條悟最後再輕啄了幾下青年的唇瓣,将人從被他困在角落的禁锢中帶出來,摟着人,安靜的待了一會。
“在想什麽?”五條悟低頭問了沒說話的人。
“我在想——”赤禾井揪住了對方的衣服,臉上突然泛上了紅,後知後覺的害羞了,“我們現在是在警局裏面吧……”
五條悟同樣後知後覺,擡手捂上了臉,曉得是平時不正經的他,也對自己在這種地方幹這種事的行為莫名的感到罪惡感。
他剛要說什麽,遠遠的便看見高條夫人從走廊的另一邊往這裏走來,身後跟着兩個苦着一張臉的孩子。
赤禾井自然也是看見了,在對方走到這裏之前,從五條悟的懷裏掙了出來。
“赤禾先生,五條先生。”高條夫人的面容依舊很憔悴,她紅着眼眶,顯然是痛哭過一場,“真的,很謝謝你們。”
“謝謝……”
赤禾井擺擺手,說道:“這都是應該做的。”
“沒有人會在得知福居小姐的事情之後不去幫助她。”他神情溫和,問道,“那你呢,高條夫人?”
高條夫人抹了一把眼角的淚,她的聲音裏帶着哭腔,“孩子們還在,我怎麽能讓他們就這樣孤單的留在這個世界上。”
“我會找個地方重新生活,等奈子從監獄裏出來,我們一起努力,讓自己過得幸福,這是對生者死者最好的交代,如果我的愛人還活着,他也不希望我沉浸在痛苦中過完一輩子。”
她将兩個孩子虛虛的摟在懷裏,“朱美和禾真還在,我又怎麽舍得讓他們看着我就這樣死去。”
“媽媽……”禾真叫了一聲。
高條夫人既然能夠看見由她丈夫的情緒産生的咒靈,身上是帶有一點咒力的,自然是能夠看見孩子們的存在。
“過段時間我想作為證人,指證名方川的罪行。”她低下頭,說道,“我想請赤禾先生和五條先生,再幫我這麽一個忙,以後如果有需要的,我會盡力的去做。”
“我和姐姐也會。”禾真接上了話,“赤禾先生幫助了我們,雖然我知道我和姐姐的力量很弱,但是如果有需要幫助的事情,盡管找我們就好了。”
“只要将要幫忙的事情寫在紙上,默念我們的名字燒掉,我們就會清楚了。”
“好……”赤禾井複雜的看着他們,同意了。
……
……
“真是沒想到,我只是出來做一個祓除一級咒靈的任務,能牽扯出這麽多事情來。”赤禾井和五條悟手拉着手,走在街上。
“這個世界上的事情,哪有說得準的呢。”五條悟伸手捏了捏赤禾井的臉,他也是沒想到,自己來調查一級咒術師失蹤的任務,還能和赤禾井的任務有牽連,不過總的來說,也算是好事,不需要他再多花更多的時間去處理任務。
“說起來,井醬,當時你是